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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這話,李臻便拱手道謝。
接着雙手把木盒挪到了自己面前,看起來鄭重其事的打開。
一本紙張泛黃、破皺的厚書本便映入眼帘。
按照道理來講,這時候應該是帶着白手套,拿着放大鏡,一邊觀瞧,一邊來一句「寶友,這可不興賣啊」的話語。
但眼下條件簡陋,雖然看出來了這紙不是現在洛陽城裏用的磨漿宣紙,可具體這書是何人所寫又是什麼年代所著,李臻也不懂。
看了兩眼,便重新合上了木盒,拱手說道:
「那後學這就去買書冊。」
「別急。」
狐裘大人攔了他一下。
其實李臻要辦的事情挺多的,首先要重新做塊匾,然後買書冊,接着還要去補充一下果乾什麼的用度。
被狐裘大人這麼一攔,他納悶的問答:
「大人還有何吩咐?」
「飛馬城的人,今日到了。」
「……」
看着重新落座的李臻,狐裘大人的聲音裏面似乎充滿了戲謔之意:
「你說巧不巧,打北門而入,他們便直奔珍獸欄。剛好,被我遇到了。遇到之後,你這字才被大監瞧見,拿走回了宮。而說話之時,飛馬三宗之人……可是都看到你的字了。」
聽到這話,李臻嘴角一抽。
但馬上就反應過來了。
自己的字……大多數飛馬城的人應該沒見過。
只有紅纓、孫靜禪等少數人知曉……
他倒不是慫,怕人家來找他麻煩。畢竟眼前這位大人不也說過了麼,飛馬城是飛馬城,洛陽城是洛陽城。
在怎麼猛的過江龍,到這都得老老實實盤着。
咱上面有人嘛。
貧道不怕。
可這個想法一出,順着這個想法,他忽然就明白了狐裘大人的用意。
想了想,他問了一句看起來似是而非的話:
「大人……今天可有空?」
「哈~」
在玄素寧的沉默下,狐裘大人一聲輕笑。
笑聲里全是讚賞。
接着便站起了身來:
「今日,便算了。舊故相見,我湊什麼熱鬧?明日吧。道士,明日晚上,如何?」
果然如此。
李臻心裏一嘆。
飛馬城,是塊肥肉。
以這位的心思,必然不會放過。
雖然不清楚那邊形勢如何,可想來比起那位雷虎門的門主,紅纓這邊,才是更好的突破口。
狐裘大人知道自己和飛馬城的過往。
想來……對方不在乎。
而在飛馬城……想來這會兒也是在用那左右逢源的縱橫權謀之術。
就算自己這個「舊故」有些人可能欲殺之而後快。
可在這位大人眼裏,想必……卻是個非常合適的橋樑吧。
昨日,麻煩大人徹查那妖族幼崽被捉之事。
這位大人不知道動用了多少資源。
雖然說的雲淡風輕,可按照這位的性格,越是雲淡風輕,恐怕背後的東西旁人便愈發不可想像。
而現在呢。
這賬……該還了。
「……道士?」
見李臻不言,狐裘大人有些想不透他在琢磨什麼。
而隨着她的話語,就見道士起身拱手:
「理當如此。」
「……?」
這回應雖然是答應了。
可狐裘大人卻一愣。
理當如此?
谷lt;/spangt; 什麼理?
這話說的……又是什麼道理?
一旁的玄素寧斗笠之下的雙眸落在了李臻身上。
眼裏和煦微光如雲塵幻滅。
幾經起。
幾經落。
最後,她來了一句:
「如此,便辛苦道友了。」
李臻拱手:
「不敢得高功誇讚,那後學這便去置備了。」
「嗯。」
……
「清澈純淨,明澄通透。」
「看出來了?」
「嗯。」
玄素寧應了一聲,站在石階之下,回望那處小院。
「那日天光異動,便是他罷?」
「不錯。」
「那你呢?」
「……什麼?」
興許是聽出來了狐裘大人的聲音里有些詫異,玄素寧問道:
「你求的是什麼?」
「……什麼叫我求的是什麼?」
聽到這話,玄素寧微微搖了搖頭:
「你這人,機關算盡。事事均刻意而為,上謀天術,下謀人心。可若說你用的皆是詭譎之謀卻不恰當。恰恰相反,你喜歡以勢推人,讓人明明知道你在利用別人,可心裏卻生不出惡感,只是有着一種隨波逐流的無奈。
而你我剛剛初識時,我便對你說過,你的命數雖有至尊之相,缺無至尊之命。天理昭昭,一飲一啄,早已註定。你縱有千般智計,萬般謀算,將人心揣摩到極致,可卻是天生早夭的命格。註定,活不到三十歲。而你常年無眠,損耗心血,便是佐證。」
說來奇怪,明明語氣雖然平靜,可任誰都能聽出來一股遺憾的味道。
但奇怪就奇怪在這。
斷人生死。
卻只有遺憾而無不舍。
反倒在這遺憾之中有種天命如此的坦然。
在搭配那平靜的語氣,讓人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而更奇怪的是狐裘大人。
在聽到了她的話後,一無恐懼二無悲傷,同樣平靜,甚至語氣里不見半分情緒,有的,只是無比的輕鬆:
「嗯,然後呢?」
渾不在意。
「你我相識數年,我幫你辦過許多事。每一件事,你都會告訴我前因後果。比如前幾日我入龍門山,便是為了那邪道煉丹之事。又比如皇后娘娘欲把你嫁給越王,也是我出言提醒你是早夭的命格後才熄了這門親事……每一件事,你總會在其中汲取到自己想要的,或者,對方有被你利用的價值。
那日在伊闕,你與我說這故事,故意用那三顆人頭的結尾勾我胃口,接着才有了今日促成我與這道士的一面之緣。而來年若你要與皇帝下江淮,他不至於沒什麼靠山。
你的用意,就算不說,我也能猜得到。「
「既然這樣,那還有什麼不解的?」
狐裘大人看着珍獸欄的方向,隨意的問道。
「不解的,便是這個道士本身。你若想認識那飛馬城之人,有一萬種不同的方法。可你偏偏卻選擇了一個最蠢的法子。這道士在飛馬城,殺了飛馬宗的少宗主。飛馬宗宗主一夜之間喪父喪子。
傻子都知道,這時候最好是擺出與兇手不熟的模樣,可你呢?你一不怕飛馬城之人查出來你便是諸懷的徒弟。二還要以殺害飛馬宗少宗主兇手相熟之人,搭上與飛馬宗的關係。
這麼多年,只要你對我說,不管什麼樣的謀算,我都能推斷出你到底要做什麼。可唯獨這件事,我半點看不透。好似你全憑喜惡而為,一無謀算二無計較。
你……到底要做什麼?」
一番話語聽在了耳里。
面對好友追問,狐裘大人看着珍獸欄的方向片刻……
接着便對薛如龍招了招手。
馬車到來。
漢子跳下車恭敬的對玄素寧拱手。
接着拿出了馬凳,讓狐裘大人上車。
車輪滾滾。
一聲輕笑飄落耳畔:
「只是求個……順心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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