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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的杜如晦腦子裏是翻江倒海。
守臻先生這段話
到底在說什麼?
你說的可是人話?
這是什麼樣的人才能說出這種荒唐的話語?
這
這怎麼可能!
一個個顛覆認知的消息迴蕩在腦海,化作了雙眼裏那如若實質的目光。
就像是在說:
「你他媽在逗我!?」
而就在這時,倆人也走到了後院的軍政廳中,守臻一眼就看到了眉頭同樣緊皺,站在一張巨大的軍略地圖前的李世民。
他身邊還有幾個「陌生而熟悉」的將領身影。
比如唐儉,比如裴律師。
並且,李世民的手裏還拿着一根細竹竿而並非兵刃。
顯然,他是在研究着地圖上的內容,並沒有因為前面的「刺客」而受到打擾。
不過
守臻估摸他是裝的。
畢竟剛才已經有人來這邊通告消息了。
「嘖嘖。」
腦海里響起了李臻的聲音。
聽到這聲,無需身邊的杜如晦上前介紹,守臻自己便走進了殿內,看着一眾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將領們,點點頭:
「我叫守臻,李守初的臻。」
「?」
「?」
「?」
整整齊齊的疑惑從每個人臉上迸發。
顯然,是個正常人都接受不了守臻這種自我介紹。
不過沒關係。
「李守初讓我來幫你們。所以,你們解決不掉的敵人,我來解決。你們解決不了的事情,我來解決。你們解決不掉的麻煩,我來解決。」
「」
「」
「」
疑惑已經變成了一股「這人好囂張啊」的無語。
而在這股無語中,守臻點點頭:
「誰贊成,誰反對。」
「」
「」
「」
這下別說其他人了,杜如晦都下意識的捫心自問了一下。
我們幹嘛了?
就要來反對你?
不是
道長的「兄弟」怎麼一個比一個難搞啊,上一個守靜先生就夠離譜了,眼前這位爺爺怎麼比守靜先生還離譜?
正琢磨着,忽然,守臻看向了目光同樣露出呆滯模樣的李世民:
「我有事找你,你要屏退左右。」
「」
「」
「」
實話實說。
大家是真的都懵了。
守臻這種你說是直球可以,說是愣頭青也可以的溝通方式,當真是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可杜如晦還是站出來打了圓場。
「公子,調往前線補給之事還請稍待,此事確實事關重大!」
「」
就跟被人點了啞穴一樣,看着守臻跟看個神經病似的李世民如夢初醒。
對於杜如晦的信賴已經發自本能的他點點頭:
「你們在研究研究克明兄以及守臻先生,到偏屋一敘吧。」
「嗯,你來帶路。」
「」
「」
「」
說完這句話,面對眾人的目光,守臻咬了一口餅。
餅涼了,有點乾巴。
偏屋,書房。
李世民、房玄齡、杜如晦、李守臻。
三個人直勾勾的看着這個已經被納入「神經病」範疇的陌生人
而守臻呢,把最後一口餅吃完。
「啪啪!」
他拍打了兩下手。
李世民和杜如晦的眉頭瞬間皺了一下。
倆人都感覺到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穿身而過。
可卻辨別不出來是什麼。
這時,守臻看了一眼房玄齡,問道:
「你是誰?」
「」
剛才還拿刀砍守臻的房玄齡拱手:
「在下房喬,自玄齡。」
「房玄齡?」
守臻臉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房玄齡沉穩點頭:
「正是。」
「嗯好。」
守臻不在看他,而是目光落在了李世民身上:
「老二,與魏刀兒之戰,這幾日戰況如何?」
說完,他補充了一句:
「這是李侍郎讓我問你的。」
「!!」
李世民下意識的從端坐變成了雙手撐着身子的前傾模樣。
壓迫感十足。
「你」
「二公子,他和守靜先生一樣」
杜如晦這才來得及給出了解釋。
李世民的瞳孔迅速擴大、縮小。接着猶豫了三息的時間後,問道:
「她可能聽到?」
「能。」
「此人剛與王須拔聯合,爹正在井陘佈防,元霸也在。最近他們的動向頻繁,意圖染指太原之心昭昭。我以密切留意其動向。」
聽到這話,守臻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
「太原境內需固若金湯,不可有失。王須拔與魏刀兒若是聯合,兵卒恐不下七萬,但這幾萬人拿不下太原,要留意的是與竇建德聯合。」
說到這,他忽然卡殼了一下。
想了想後,才繼續說道:
「李公最好是回到太原境內,補給不易過長。探明竇建德虛實在說。」
「」
可李世民卻沒直接答應,而是在思考了一番後,說道:
「我覺得在井陘不錯,井陘離他們的大本營唐縣很近,我現在希望的就是他們能趕緊打起來。最好是能孤注一擲的想要拔掉井陘這顆釘子,否則時間長了,一旦魏刀兒與王須拔髮現不對,要真和竇建德聯合,才是更麻煩的事情。」
「哦?」
守臻的聲音里多了一股驚訝:
「不錯。」
「」
李世民的臉上立刻冒出了彆扭的神色。
似乎不知道自己該開心還是該怎樣。
接着就聽到守臻問道:
「老大呢?」
「已經往這邊回了。他回來,我就去井陘。」
「好,記得帶上守臻。有他在,我就放心了。」
「」
李世民看着說出這句話的守臻一眼,點點頭:
「好。」
「好,就這樣吧。」
聽到狐裘大人的話,李臻一愣,詫異的問道:
「不繼續了?他看起來好像還有話對你講。」
「不需要了。」
狐裘大人微微搖頭:
「我的事讓守臻別告訴他。什麼事都不要說。」
於是
「她告訴我,不讓我和你說。」
當聽到腦子裏這動靜,以及「看到」李世民的表情時,李臻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守臻這嘴
唉。
在守靜那賊兮兮的笑聲中,無可奈何的李臻重新套上了馬車,趕着吃飽了食水的馬匹重新朝着歷陽前線的方向趕去。
馬車的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
一直走到了第二天的天色將暗,才堪堪趕到了丹陽郡。
如今的杜伏威已經鞏固了整個歷陽郡的安定,和江都的兵卒是以丹陽為緩衝帶,兩軍想往。
從去年拿下了歷陽之後,兩軍在丹陽打了幾仗,不過規模都不大。
杜伏威很清楚自己現在想要一舉拿下江都是痴人說夢,而江都這邊楊廣的身子出了問題後,整個防務也改成了以固守為主。
而夾在中間的丹陽郡倒是迎來了些許的和平。
可是,在李臻和狐裘大人一起抵達丹陽郡後,卻只感受到了一股無比的荒涼。
「這丹陽的人呢?」
路過一座基本都空了的村子,李臻的眉頭徹底皺了起來。
眼前這黑燈瞎火的,看起來跟個封門村一樣。
可最關鍵的是這才剛入夜啊。
怎麼就沒人了?
聽到這話,狐裘大人看了一眼外面後,眼裏倒沒什麼意外的模樣。
這世間的一切在她看來皆有跡可循。
雖然這段時間持續放羊,根本不關注這些事情。但只需要稍加推測,她就大概知道了是因為什麼。
「你可知,杜伏威在歷陽搞出了一個什麼動作?」
「什麼?」
「二十稅一。」
「」
「打仗,就要死人。人死了,地就空了。比起這每十稅四加二的義倉農稅,要是你,你去哪?」
「背井離鄉的如此堅決?」
李臻的聲音里還是有些不信。
可狐裘大人卻發出了一聲輕笑:
「歷陽到這不過兩日路程,這邊的地只是荒了,又不是賣了。到那邊賺了足夠多的糧食,再回來不就好了?」
「他們敢保證到那邊就有地?」
「為何不敢?這是杜伏威承諾的。」
「」
瞬間,李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行吧。
打土豪,分田地。
這路數
他熟。
而這邊剛剛路過村莊沒多久,他忽然就感知到了一股極為熟悉的氣機
「咦?」
不過馬上他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這時,狐裘大人問道:
「怎麼了?」
「前面有兩個和玄奘氣息很相似的和尚。不會是從菩提禪院出來的吧?」
李臻說着,已經自顧自的拉動了韁繩:
「駕!」
狐裘大人知道玄奘和他的關係,也就沒在意,而是來了一句:
「玄奘已經消失很久了。百騎司也找不到他。」
「」
提起這個,李臻眼裏就有些暗淡。
而似乎察覺到了他這股心情,狐裘大人把心裏的那一絲疑惑問了出來:
「你和玄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只知曉,他去了一趟桑泉城,出來後就進入了禪定的狀態。之後甦醒了就自己離開了,從此再也沒人見過他。你們倆到底怎麼了?」
「」
李臻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守靜告訴了他我把人都殺光的事實,他問守靜為何不攔着我,守靜嘴賤,就懟了他一頓。」
「懟?」
聽到這個詞,狐裘大人想了一會兒似乎才想明白,說道:
「那玄奘十五歲時,禪宗辯經一人舌戰群僧,不曾落敗。佛理以至大成之境,守靜說什麼了?能讓他如此心神劇變?」
「也沒說啥。」
李臻的語氣有些乾澀。
「只是告訴他學佛,救不了這世道。」
「」
瞬間,狐裘大人無語了。
徹徹底底的無語了。
這理由乍一聽其實很荒唐,可是
就琢磨吧。
眼前這道人連那「無神論」的荒唐道理都搞得出來,這句話的背後一定有着足以讓玄奘都為之迷惘的東西在。
而這種迷惘絕不是一座桑泉城能定義的。
它更應該是一種天長日久與之相處,慢慢的,在不知不覺間被同化後之後,心中的佛理與認清事實後的真相所駁斥,最終才形成的一種衝擊。
顯然
「你把玄奘帶歪了啊」
聽着狐裘大人的感嘆,李臻無從辯駁。
那是他朋友。
那是以後的得道高僧。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這麼做。
但偏偏他卻更不想用那種虛假的道理,看着自己的朋友被蒙蔽一輩子。
不管大成也好,小成也罷。
他不敢賭。
不敢賭三哥那邊是不是真的會有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理論。
在他看來,和尚要拜的不是佛,他要走的那十萬八千里,更應該是清除自己內心迷惘魔障的道路。
想不通,十萬八千里路奈何奈何。
可若想得通,人間何處不是西天淨土?
所以,這也是為什麼守靜會告訴玄奘,對於他這個佛門高僧來講那麼殘酷的一個事實的根本原因。
他,就是守靜。
守靜,就是他。
守靜的話,哪怕是精分之言,可依舊是出自他的嘴巴。
所以,這些道理,只是他想說卻開不了口的話語。
由守靜代替他說了出來而已。
想到這
「唉」
他發出了一聲長嘆。
「想他了啊。」
帶着淡淡的感慨,他驅車朝着那兩個散發着和玄奘極為類似,但實際上卻差了不少的和尚處趕去。
走了大概盞茶的時間,終於,在官道上看到了兩個月光之下瓦亮瓦亮的禿驢。
「大人」
「嗯?」
「你說貧道要是這時候喊一聲:呔!禿驢!敢和貧道搶師太這倆和尚會是什麼反應?」
女子臉上頓時出現了一彎淺笑:
「怎麼?守初道長是看上誰家的俏尼姑了?」
死亡惡寒如約而至。
「嘖」
心裏感慨着這女子怎麼一點幽默感都沒有,他的聲音徐徐擴散:
「福生無量天尊!還請前方二位大師暫且留步,貧道李守初,有禮了。」
「」
「」
聲音瞬間就被那兩名僧人所聽到。
然後,倆人就站定了,同時扭過了頭。
倆和尚一個歲數在三十多歲,一個則是面容蒼老。
穿的都不算多好,就像是出門在外雲遊的僧人一般。
此時此刻站在路邊,就這麼看着馬車一步一步來到了近前。
「吁~」
伴隨着李臻勒停馬車的動作,這一老一中的和尚目光同時落在了李臻身上。
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眼後,蒼老的聲音響起:
「貧僧了際。見過守初道長。」
而另外的中年和尚也單手合十一禮:
「貧僧了凡,見過守初道長。不知道長深夜攔住貧僧二人,有何貴幹?」
「呃」
李臻跳下了車。
臉上帶着一絲清爽的笑容:
「二位可是出自菩提禪院?貧道想打聽下友人的下落。」
聽到李臻的話,了際搖搖頭:
「不是。」
「嗯?」
李臻一愣。
感知着這倆人與玄奘身上那如出一轍的氣機,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
「二位不是出自菩提禪院?」
了際依舊搖頭:
「不是,我二人只是雲遊到此,並非出自禪院。」
「???」
李臻一下就懵了。
我認錯人了?
不應該啊。
他見過不少和尚,更了解玄奘,這種精純的梵音佛法除了菩提禪院的和尚外,應該不會有其他人了吧?
因為玄奘身上如此,那個空寂身上也如此。
眼前這倆和尚身上的氣機和他們都是一樣的。
這不睜着眼睛說胡話呢麼?
他無語的說道:
「法師,出家人可不打誑語。」
了際聽到這話,蒼老的面容紋絲不動:
「自然不打誑語。說不是,就不是。」
「」
李臻無言。
可車上的狐裘大人眉頭卻突然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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