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
宮城上有人喝問。
燈籠照耀下,使者說道:「緊急軍情。」
「放下吊籃。」
吊籃放下去,使者把戰報放在裏面,仰頭看着吊籃緩緩被提拉上去,突然落淚,「大遼啊!」
身邊陪同的軍士默然,有人熱淚盈眶。
梗咽聲隱約傳來。
使者仰頭看着蒼穹,任由淚水滑落。
蒼穹之上,今夜的星宿格外的明亮和密集,組成了一條銀河。
星河燦爛,令人不禁沉醉於其中不願醒來。
「好美的星河!」
寢宮外有內侍贊道。
太子畢竟是個孩子,聞聲就坐不住了,跑出寢宮看星河。良久,他指着星河說道:「若是能畫下來該多好?」
身邊的內侍說道:「明日殿下與陛下說就是了,幾個畫師,陛下不會不給。」
所有人都知曉,痴肥的皇帝不會長壽。且太子年幼,對皇帝的權力構不成威脅,故而父子之間的關係極為親密。
別說幾個畫師前日皇帝親自挑選了幾位學問大家,作為太子的先生,並親自考察了他們的學問,可見謹慎。
太子卻搖頭,「父親每日都很累,我不想讓他操心。」
太子孝順,這一點深受宮中人的認可。
孝順的人,他長大也差不了。等太子繼位登基,必然是個仁君。
太子回身進去「把功課拿出來。」
「殿下,該歇息了。」
「拿來!」
夜色漸深,太子依舊在學習。
而皇后卻在發呆。
良久,她問身邊人,「那幾個得了陛下寵愛的女人盯緊些。」
「娘娘放心,擅長婦科的醫官都是咱們的人,誰若是有孕了瞞不過咱們。」
「孩子是很有趣,不過,宮中有一個就夠了。」
「娘娘,陛下看重殿下呢!」身邊女官勸道。
皇后冷笑,「陛下看重太子,可哪個帝王不看重太子?當初李泌登基時,也曾和太子親密有加。可轉瞬就把太子當做是仇敵。最終親手弄死了他!
先帝剛登基時,也曾帶着太子觀政,親手教導。可後來呢?後來先帝逼的太子走投無路,只好鋌而走險,把先帝的兒孫盡數弄沒了。這下看你可敢殺孤,殺了孤,你就是孤家寡人。」
太子的手段令人至今依舊膽寒。
比大唐太子更令人懼怕。
皇后突然嘆息,「若是太子能繼位,就憑着這果決的性子,弄不好還真能成事。」
果決英武的太子一旦登基,林雅要麼謀反,要麼就等着太子積蓄實力,給他來個犁庭掃穴。
皇后突然冷笑,「知曉我從不覺得帝王是什麼虎嗎?」
女官只能賠笑。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可帝王卻連親生子都殺。」
「娘娘,歇息吧!」女官覺着再說下去,自己的腦袋要保不住了。
「嗯!」
皇后躺下,依舊雙目炯炯,「當初在家時,母親就說我長的富貴,以後定然能嫁個有錢人。卻沒想到我能做了皇后。可見這人不該信命。」
「是!」
女官告退,出去後,關上門。
聽到裏面幽幽的道:「可我依舊不快活啊!」
皇帝拿着太子的字賞玩,甚至還令人送來了酒水。
「陛下,醫官說了,您不能飲酒。」許復勸道。
「醫官說這不能,那不能,都不能了,也沒見這人長命百歲。可見壽數多寡皆是天命。既然天命如此,該吃吃,該喝喝就是了。」
皇帝舉杯痛飲。
「陛下!」
外面來了個內侍,「外面有信使送來戰報!」
「哦!這麼快嗎?」皇帝笑道:「看來是好消息。」
許復出去接了戰報,打開遞給皇帝。
皇帝把太子的那篇字放在一側,攤開奏報。
「這字寫的有些急.」
許復見皇帝在笑。
也跟着笑了起來。
然後,見皇帝一動不動,神色也凝固住了。
「陛下!」
許復輕聲道。
皇帝緩緩抬頭。
張嘴。
噗!
一口血噴了出來。
面色如紙!
「陛下!」
許復大駭,急忙上前。
皇帝捂着胸口,喘息道:「寧興戒嚴.」
「是!」
皇帝的嘴角溢出鮮血,「急召大長公主,急召群臣。」
「是!」
「太子.」
皇帝微笑着,看了一眼那篇字,「告訴他,寫的.好!」
「是!」
長陵已經睡了。
叩叩叩!
「大長公主!」
「何事?」
長陵睜開眼睛。
「宮中來人,說陛下急召。」
門外是詹娟。
長陵閉上眼,「幾位先生呢?」
「王先生在外,沈先生剛起,昨夜宿醉,說喝茶醒醒酒。」
「進來!」長陵睜開眼睛。
門開,詹娟帶着侍女們魚貫而入。
「來的是個內侍,看着頗為平靜。」
「嗯!」
長陵更衣,問道:「阿光如何?」
詹娟說道:「小郎君在睡覺。」
「我去看看。」
長陵先去看了孩子,見他睡的香,就輕輕的親了一下,這才出去。
到了前院,幾個幕僚都在。
王舉面色肅然,「子時急召,多半是來了重大消息。老夫以為,當是戰報。」
「王先生以為勝負如何?"長陵很古怪的想到了楊玄。
「老夫以為,勝負都有可能!」王舉乾咳一聲,拍拍胸口,「陛下關注此戰,赫連督會因此格外謹慎。他只要固守,便能立於不敗之地。至於江州,那裏有大軍,楊玄再多的手段也無濟於事,只能一步步攻打。說實話,有赫連督的牽制,他來攻打江州,這是驕狂!」
「我知道了。」
長陵出去,詹娟問:「大長公主,是要馬車還是」
「馬車!」
雖說有修為,但還沒出月子的長陵依舊得保養自己。
大長公主府門開了,馬車緩緩而出,數十護衛在前後看護。
噠噠噠!
馬蹄聲很是刺耳,而且密集。
長陵掀開車簾,就見一隊騎兵疾馳而來,近前勒馬,「是何人出府?」
隨行的沈通說道:「是大長公主。」
將領下馬,「下官冒昧,請見大長公主。」
「大膽!"沈通喝道。
「罷了!」
車簾掀開,帶着冪羅的長陵探頭出來看了一眼。
百餘騎!
為何在這個時候出巡?
將領認真看了一眼,「得罪了。」
長陵問道:「為何巡查?」
將領搖頭,「下官也不知。」
「知道了。」
馬車繼續前行。
不時能聽到馬蹄聲,以及犯禁被抓到求饒的聲音,隨後是毒打的慘嚎,甚至還聽到了一聲尖叫。
「寧興不寧!」
長陵把車簾掀開,掛在上面,仔細看着。
騎兵們在四處遊走,甚至半道攔截了她的馬車三次之多。
「下官不知,只知曉上官指令,無論是誰犯禁,殺之無罪!」
在靠近皇城的最後一次檢查中,將領這麼回答長陵。
「這是敗了?」沈通面色難看,「赫連督是幹什麼吃的?江州大軍都是一群豕嗎?」
「不用說了。」
長陵下來,目光轉動,看到了幾位重臣。
大家互相頷首,面色如常,可心中都在翻江倒海。
若是捷報,皇帝不會大晚上折騰人,他更願意躲在宮中自己偷樂,享受獨一無二的愉悅。
所有人都知曉,這個消息定然不妙。
宮城門開,一隊隊護衛警惕的看着外面,城頭,軍士們手握刀槍,嚴陣以待。
「林雅來了。」
沈通說道。
長陵回首,就見百餘騎簇擁着林雅來了。
城頭守軍將領心中一松。
林雅來了,也就意味着,至少在他待在宮中的時候,城中不會出事兒,至少不會出大事。
許復來了,笑着說道:「對不住了。」他的身後是內侍們,還有兩個宮女。
這是搜身的意思。
宮中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以至於需要搜身!
皇后正在睡覺。
「娘娘!娘娘!」
外面有人敲門。
「誰?」
皇后醒來,恍惚了一下。
「陛下那邊召見群臣了。」
皇后一怔,「這是怎麼了?是江州之戰有結果了?罷了,他不許***政,那便睡覺。」
「殿下!」
正在做功課的太子抬頭。
「何事?」
外面來的是皇帝身邊的內侍,「陛下召見。
「父親還沒睡嗎?」太子小大人般的嘆息一聲,「我去勸勸。」
「是!"內侍低下頭。
太子用布巾擦擦手,又抹了一下臉,「神了。",他對身邊的人說道:「去了那邊,不許說我才將沒歇息之事。」
「是!」
眾人含笑應了。
柳松在長陵等人之前先進宮。
「陛下可曾焦躁不安?」
柳松問帶路的內侍內侍搖頭不肯說話。
誰多話,殺!
這是陛下身邊許復的吩咐,殺氣騰騰。
他也不知曉發生了什麼,只知曉皇帝那裏戒嚴了。
柳松來的時候發現街上戒嚴,下意識的便猜測是否江州陷落。
不應該啊!
江州此刻大軍雲集就算是一頭豕也能守住啊!
除非是老天爺幫襯楊玄,從天而降一顆隕石,把江州大軍砸爛。
否則!
江州破不了!
柳松一路胡思亂想,突然拍拍腦袋,把思緒散去。
前方就是皇帝的寢宮,作為最受信任的人,柳松進出這裏多次了。
往日來這裏,外面就是十餘護衛。
可今夜,數百護衛把持着各處通道,甚至還在寢宮外集結。
柳松的身體搖晃了一下。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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