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之上 第848章 最深的二五仔

    寡婦珞在楊家的地位有些奇怪。

    說是侍女,可基本上就只伺候楊玄。

    端茶送水不打緊,誰都能做。

    可伺候郎君沐浴,這可是個香餑餑,後院的侍女們趨之若鶩。

    想想,郎君一身疲憊進了浴桶,老娘把底線拉低些,手往下面去一些……

    郎君一旦出手,嚯哈哈!

    夫人的地位沒人敢挑戰,但夫人之下的第一人呢?

    多少侍女的野望啊!

    楊玄不在家,吳珞也就是閒着。

    其實,許多時候閒着不是好事,閒着,也就意味着被邊緣化了。

    看看夫人身邊的花紅二人,整日忙碌,可後院誰不尊重?

    當然,世事無絕對,譬如說怡娘整日就閒着,沒事兒就站在屋檐下,雙手攏在袖口中,靜靜的看着大伙兒做事。

    吳珞在自己的房間裏看書。

    書是,長安南邊,每個月都會給楊家送來最新的,給後院的女人們解悶。

    據說前院的男人們也喜歡,特別是老賊,最喜歡某個叫做什麼寶玉的作者,每每有此人的新書,趨之若鶩。

    這是一本才子佳人的。

    女主角是宰相的女兒,從小千嬌萬寵養大,對外界抱着一種純真的憧憬。

    某一日,女主角出門撞到了一個年輕人,這便是男主角。

    二人發生些誤會,年輕人被隨從收拾,善良的女主角不忍,就給了他玉佩,說換錢治病。

    一塊玉佩就成了二人之間的橋樑,沒多久,年輕人翻進宰相家的後院,和女主角執手相望……

    好美!

    寡婦珞吸吸鼻子。

    然後,烏雲籠罩……宰相出現了。

    一頓呵斥,說什麼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

    年輕人說什麼……莫欺少年窮,你等着。

    女主角堅定的道:「阿耶,我就喜歡他!」

    哎!

    有人嘆息,吳珞抬頭,才發現不知何時,怡娘站在了側面。

    她趕緊站起來。

    「看書,我不管。只是看着你傷春悲秋的,怕影響了郎君。」怡娘拿起,「其一,貴人之女出門有人開道,哪裏會讓男人闖到身前來?

    其二,貴人家防備森嚴,一個書生哪有越牆而入的本事?

    其三,這個年輕人後來考中了科舉為官,可宰相的女兒招婿,少說也得是個侯或是國公的公子.

    也就是說,他出仕不過是縣尉,別人已經是侯爵或是國公的繼承人了。

    你說說,誰好?」

    寡婦珞低下頭。

    「這等書看看就好,當真,會迷失了心智。」怡娘敲打了她一下,「對了,上次沐浴,郎君可有什麼異常?」

    寡婦珞的臉,瞬間紅成了一塊紅布,顫聲道:「沒……有。」

    「有還是沒有?」

    寡婦珞點頭,「郎君,好似有些熱。」

    「熱?就對了。」

    怡娘笑着出去。

    我的小郎君啊!

    趕緊收幾個女人吧!

    多生孩子,越多越好!

    寡婦珞不好再看那本被怡娘斥之為幼稚的,起身出來。

    一個僕婦急匆匆過來,走到怡娘身側,一邊看着寡婦珞,一邊低聲說着些什麼。

    怡娘回身,「伱阿耶叫做什麼?」

    啊!

    寡婦珞一怔,「父親名諱上吳下順。」

    這是怎麼了?

    建水城不是沒丟嗎?

    家人難道送信來了?

    怡娘說道:「你去前院。」

    「是。」

    寡婦珞去了前院。

    「好美的女人!」

    一個護衛舔舔嘴唇,被烏達抽了一巴掌。

    「後院的女人也是你能惦記的?滾!」

    寡婦珞低着頭,細碎步到了前院。

    一個虬龍衛在等候。

    「跟我來。」

    一路到了前院的偏廳。

    「進去!」

    虬龍衛就站在外面。

    寡婦珞走進去,抬頭。

    一個老農。

    一個年輕人。

    老農好生眼熟……

    年輕人也是如此。

    老農看着她,突然落淚,「珞兒!」

    年輕人揉揉眼睛,「阿姐!」

    寡婦珞仔細看去,這個老農般的老人,可不正是自己的父親吳順!

    而那個年輕人,正是阿弟吳達。

    「父親!」

    外面的虬龍衛見對上號了,搖搖頭,對同伴說道:「這也算是離奇了。」

    裏面,吳二順說了這段時間的經歷。

    「……城破後,咱們都被帶了北疆,剛開始是修路,哎喲!為父老胳膊老腿的,怕死在那裏,就尋了個將領,說了些建水城與南歸城的事。

    大概有些要緊,就被放了,安置在城外三里多的村里。

    為父擔心被人認出來,就改名叫做吳二順。」

    「父親你的手腳……還有,這是誰打的?」寡婦珞看着父親粗糙的手腳,以及黝黑的臉,覺得變化太大了。加上鼻青臉腫的模樣,更是怪異。

    「這事先不提。」吳二順說道:「哎!一家子總得要活路吧?唯有種地。說來也怪,以前為父一身毛病你是知曉的,可自從種地之後,還別說,什麼毛病都沒了。」

    「珞兒,你在楊家……」

    吳二順期冀的道:「可是受委屈了?」

    寡婦珞知曉父親的意思,臉一紅,「父親,我……就是伺候人。」

    「哎!」吳二順看看外面,發現那個虬龍衛懶洋洋的,壓根就不管,就壓低嗓門。「珞兒喲!你好歹也打起精神來。

    那可是楊副使,北疆之主。

    說句難聽的,雖說你和那個死鬼沒圓房,可好歹也頂着個北院大王遺孀的名頭,誰敢娶你?

    可女人啊!她這一生總得尋個男人來依靠不是。

    為父知曉你從小就有些傲氣,可這等傲氣對外人撒撒使得,對自己的男人,別弄。

    弄一次兩次是情趣,次數多了,便惹人厭惡。

    把自己的傲氣丟下,好生……啊!做個妾也行啊!」

    寡婦珞面色微變。

    「哎!你看看,為父一看就知曉你依舊是傲氣。可珞兒啊!這人是走一步看一步。你是想做一輩子侍女還是怎地?等年歲大了只能去做些粗活,幾年下來,就和為父一般。」

    吳二順舉起手,粗糙的厲害。

    「這楊副使年輕有為,以後的女人只會越來越多。女人的臉……」,吳二順拍拍自己的老臉,「也就這幾年值錢。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了。

    傲嬌傲嬌,你現在傲嬌,等以後,有的你後悔的。聽話,啊!」

    寡婦珞問道:「母親可還好?」


    哎!

    吳二順嘆息,「一家子都好,今年開荒種地,等收成了,年底還能給你阿娘和阿妹扯幾尺布,做身新衣裳。」

    他看着女兒,有些惱火,「珞兒啊!你可知曉內州那些女人是如何看楊副使的?」

    寡婦珞搖頭,這個她真的不知道。

    「那些女人說,此等豪傑,就算是做他的侍妾,此生也值當了。

    再有,你看看北疆如今的形勢。楊副使上台後,拿下了南歸城,說是又拿下了潭州那邊的什麼城,更是擒獲了赫連榮。而且,長安那邊竟然只能示好。」

    吳二順壓低嗓門,「這位副使大人,為父判斷,以後少說是個王。」

    寡婦珞說道:「大唐非李姓不封王。」

    吳二順冷笑,「楊副使手握大棍子,等這根大棍子越發粗壯時,你說長安封不封?老夫敢打賭,到了那個時候,長安會跪着求他受了王爵!」

    吳珞有些心煩意亂,「父親你們等等。」

    「你去哪?」

    「等着就是了。」

    寡婦珞回到後院,把自己藏着的錢財拿出來,還有歷年賞賜的首飾和布料,加起來兩個大包袱。

    她身材嬌小,背着兩個大包袱出來,幾乎看不見人。

    侍女們轟然大笑,最後還是一個老實的幫她分擔了一個。

    到了前院,寡婦珞把包袱給了阿弟吳達,「裏面是些布料,帶回去給母親和阿妹做衣裳。」

    她把錢袋解下來,「父親,這裏面有些銀錢,你帶回去。」

    吳二順擺手,「你自家留着,咱們一家子,如今日子是苦了些,可為父想過了,若是當初沒來北疆,等楊副使打下了內州,一家子哪來如今的日子,人啊!要知足惜福。」

    「我在後院花不了錢,至於衣裳,每年都發幾套,這些我留着也無用。」

    寡婦珞又去尋了管事,給父親和兄弟安排一頓飯。

    管事樂了,「那是你阿耶和兄弟?郎君吩咐了,廚房正在做他們的飯菜,好酒好菜。另外,郎君令人準備了一千錢,還有幾袋子糧食,半片羊。」

    啊!

    寡婦珞愕然,想到了父親和阿弟的滿臉青腫。

    她回去問,「父親,誰動的手?」

    吳二順說道:「這不是聽到有人說楊副使的壞話,為父和大郎就駁斥,被打了一頓。不過那二人被抄家了,說是吊在城門外。」

    「父親你也小心些!」寡婦珞有些心疼。

    吳二順摸摸臉上的青腫,「為父沒想什麼,就想着啊!珞兒你在楊家,這楊副使好,你就好。楊副使若是衰敗了,你也會跟着倒霉。

    所以,聽着有人說楊副使的壞話,為父自然要和他理論。」

    晚些,楊玄回家,寡婦珞去感謝。

    「多謝郎君。」

    「日子是自己過出來的,以後安心就是了。」

    楊玄拿着水杯站在樹下,想着建水城。

    內州,他定然要全數攻佔,如此,內州和桃縣之間的廣袤土地,才會成為北疆的糧倉。

    「是。」寡婦珞低頭。

    「你父親並未報上你的名字,可見愛女之心。」

    若是當初被俘時報上吳珞的名字,說她在楊家做事,這一路吳家會格外輕鬆。可吳二順卻擔心帶累女兒,咬牙不肯說。

    「父親……」寡婦珞不禁垂淚。

    可憐天下父母心。

    楊玄剛念叨這個,就見一個黑影嗖的一下沖了過來,然後麻溜的衝到了樹上。

    是劍客!

    樹上有一隻黑色的大鳥,被豹子驚動了,振翅飛離了樹枝。

    劍客矯健的飛撲出去,一爪子就把大鳥抓下來,接着張嘴咬住。

    那麼高的地方,它跌落下去,只是一個翻滾,就站穩了。接着一溜煙跑到了前方,昂首,把大鳥遞給阿梁。

    「劍客!」

    阿梁歡喜的摸着大鳥,然後摸摸劍客的腦袋。

    渾身上下瀰漫着危險氣息的豹子,此刻眯着眼,享受着阿梁的愛撫。

    寡婦珞都被劍客閃電般的動作嚇到了,楞了一瞬。

    「去吧!」

    楊玄說道。

    寡婦珞回身,走出兩步,再度回頭。

    低着頭,看着在猶豫。

    「郎君。」

    「嗯?」

    「奴知曉些事。」

    別說是什麼北遼的秘術,我的腰子,最近不大好……楊玄沒吭聲,舉手喝了一口茶水。

    愜意的看着兒子和劍客,還有富貴在一起玩耍。

    「何事?」

    寡婦珞抬頭,神色有些糾結,「那年奴去了寧興待嫁,那人喜飲酒,婚前就借着酒意來尋奴。奴的門關着,他喝的大醉,手下人趕走了下人。」

    這是要婚前驗貨……楊玄喝了一口茶水。

    「奴在裏面頂着門,他坐在外面,一邊喘息一邊說……」

    寡婦珞猶豫了一下,「他說,跟着主公,有奔頭。」

    艹!

    楊玄差點被嗆着了,看着寡婦珞,「北院大王是別人的人?」

    寡婦珞點頭,「是。」

    這能是誰?林雅!

    林雅竟然把釘子埋在了皇帝的身邊,這手段。

    楊玄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兒,「那他的死……」

    以前楊玄也想過那位北院大王,心想新婚之夜喝多了死在外面,這真是沒福氣啊!

    甚至寡婦珞因此背上了一個克夫的名頭。

    寡婦珞的肌膚白嫩異常,自嘲一笑,也別有風韻,「後來奴想着,多半是被皇帝下的毒給毒死了。」

    「然後你就背了黑鍋。」

    「是。」

    皇帝發現自己的身邊有一條毒蛇在潛伏,毫不猶豫的就下了毒手。

    「那家人覺着是奴剋死了他,便令奴日夜守靈。」

    這也是泄憤的一種手法。

    但至少沒有什麼兄終弟及,或是父死子繼的規矩。

    楊玄想着當年塞外部族某些令人震驚的規矩,不禁覺得女人在那等時候就是一種資源,也是一種商品。

    「第一日來的人多,第二日就沒人了,一個都沒有。」

    人走茶涼而已。

    楊玄覺得寡婦珞能熬過那一段時日也不容易,「那家人是想弄死你吧?」

    「是。」

    看似傲氣,顯得有些孱弱的寡婦珞,承認了此事。

    這個女人,不簡單!

    「第三日夜裏,來了個人。」

    怎地有些詭異的氣息……楊玄喝了一口茶水,覺得有些涼。

    「門外守夜的僕役跑了,那人一路進來。當時冷,奴就躲在後面打盹,就聽到那人在前面跪下,說……」

    「老弟,這些年你在陛下那邊做奸細不易,想來做夢都不敢說夢話。

    老弟,不是哥哥想害你,是你這個奸細生出了野心,令左相不安,乾脆就讓哥哥我去舉報你,送你一程。

    哥哥這麼一舉報,就成了陛下的人。

    你這些年受的苦,輪到哥哥了。

    不過,陛下還真是大氣,說了緩一年,就讓老夫為南院大王。

    哎!想起來,這一切還是老弟你的功勞,哥哥我,就多謝了。

    聽聞你那娘子美若天仙?哥哥我想,你還沒享用過她,要不,哥哥我幫你?

    你安心的去,汝妻子,哥哥幫你養着,養上床去。」

    楊玄抬頭,「那人是誰?」

    寡婦珞說道:「南院大王,赫連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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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8章 最深的二五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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