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虎部。
凌晨,章茁一腳把身邊的婦人踹下床,喊道:「打出去!」
兩個護衛進來,一頓鞭子抽的婦人在地上打滾慘嚎。
章茁定定的看着,突然罵道:「沒力?」
兩個護衛心中一凜,鞭子抽的越發的狠辣了。
「啊!」
慘嚎聲令人心悸。
章茁深吸一口氣,只覺得渾身輕鬆。
隨後吃早飯。
吃了早飯後,他帶着人在王庭巡查。
「見過可汗!」
那些牧民敬畏的低下頭。
這便是權力的妙處!
人都希望能俯瞰同類,而權力就能帶來這種感覺。
就如同長安城中,越靠近皇城的宅子就越華麗一樣。越往外去,帳篷就越簡陋。
一群牧人聚在一起說話。
「楊狗說了,此次定然要滅了咱們。」
「狗曰的!他想滅就能滅?」
側面的帳篷後,章茁舉起手,身後的人止步,不敢發聲。
「那是楊狗,基波部的懷恩可汗當初不也牛皮哄哄的,如今卻成了他的奴隸。」
「哎!這可怎麼辦喲!」
「楊狗還說,若是戰時歸降,既往不咎!」
「哎!這個倒是好啊!」
「他還說,若是頭領能帶着人來歸降,重賞!」
「嘖嘖!可惜咱不是頭領,否則去了陳州……可汗!」
那人抬頭看到了章茁,面色慘白的跪下。
一群人烏壓壓的跪在晨曦之中。
章茁緩緩走過來,周圍的牧民都低着頭。
「該幹活了。」章茁說道。
於是,周圍瞬息就沒了人。
他走過去,看着先前說話的牧民,問道:「誰告訴了你這些?」
牧民見他和顏悅色,心中一松,說道:「是一個游商。」
「好!」
章茁微笑走過去。
上馬。
「拖死他!」
牧民面色大變,剛想跑,一個繩套就飛了過來,準確的套住了他,接着一收。
「駕!」
大清早就拖死個人,對於章茁來說不是事兒。
那些牧民面色慘白。
「不敢說了,不敢說了。」
「哎!你們在說什麼?」
一個看着親切的年輕人從一個帳篷里鑽出來,還反手捶打了一下後腰。
帳篷里,有女人嗔怪道:「死鬼!你落下了東西,我看看這是什麼?什麼他,什麼她,我認識這兩個字。」
「她好,你也好!」年輕人笑眯眯的走向了那群牧民。
「年輕人,莫要好奇。」
「是啊!可汗才將處死了一個人。」
「人生出舌頭便是為了說話,神靈都不能讓人閉口,誰能?」年輕人愕然道。
「哎!可汗便是我等的神靈。」
「你沒聽說……楊狗要攻打咱們?」
年輕人一怔,「這……好事啊!」
「為何是好事?」一群牧民覺得這是個傻子。
年輕人誠懇的道:「我聽說,陳州如今處處都是掙錢的機會,那些商家缺人,招募人手給的工錢多,比放牧強多了。
而且,子……楊狗收稅公平,不管你是大唐人還是草原人,一視同仁。」
「是嘞!這個我也聽那些商人說過,難怪都跑去陳州做生意了。」
「是吧!」年輕人看着頗為老實本分,「你們想想,若是楊狗掌控草原,會如何?想想賦稅。」
「怕是會低許多。」一個牧人憧憬的道:「若是能少交些賦稅,家中也能添置些東西。」
「是啊!也不至於一家一條褲子,誰出門誰穿不是。」年輕人認真的道:「我還聽聞,楊狗說過,律法大過天,不管是誰,不觸犯大唐律法,他的怒火永遠都不會降在此人的身上。」
眾人不禁看向了被拖死的那具屍骸。
「能掙錢,還不用擔心被處置……弄不好以後子弟還能去讀書!」
「不能吧!」一個牧人狐疑的道:「咱們是異族呢!」
「哎!」年輕人搖頭,「沒聽過什麼叫做新陳州人嗎?」
「沒。」
年輕人一臉神聖的模樣,仿佛是在傳道:「楊狗說了,只要你繳納了賦稅,只要你遵循大唐的律法,只要你聽從他的呼喚,那麼,你便是新陳州人。若是你被人欺凌,他將為你做主。若是你被人殺了,他將為你復仇。」
有人驚呼,「當初有商人被殺,楊狗就帶着人馬來草原為他復仇了!」
那件事兒直至今日依舊有不少人記得!
「看看,我說的可對?」年輕人說道:「楊狗還說了,若是誰冥頑不靈,擊破馭虎部時,嚴懲不貸!」
前面是誘惑,後面就是威脅恐嚇。
這些牧民開始了竊竊私語。
許久後,有人問道:「那個年輕人呢?」
年輕人已經竄到了另一處。
「知曉楊狗最近說什麼嗎?」
年輕人此次尋到了一個婦人,用最真誠的笑容贏得了婦人的信任。
「不知,哎!進家喝口奶吧!」
「不了。」年輕人捶捶後腰,「我告訴你……」
他就這麼悄然遊走在王庭中。
第二日,章茁就得到了反饋。
「可汗,有人在王庭中散播謠言。」謀士王湛進來,惱火的道。
章茁蹙眉,「本汗剛處死了一人,怎地還有人敢聽?」
王湛說道,「老夫拷打了一人,說是傳謠的那人說的極為誠懇,他就覺着是真的。」
「誠懇?」
「就是……把謠言說的和真的一般。」
「誰?」
「說是一個年輕人,那人還留下了一個東西。」
王湛遞過一個小木匣子。
上面有字。
「回春丹,她好,我也好。」
打開木匣子,一股子藥味。
「抓到他,絞死他!」章茁把木匣子丟下去,剩下的幾丸回春丹滾落地上。
他養的一條狗過來,一一吃了。
王湛領命去了。
「可汗!」
大將余水和和鑫進來。
「何事?」
余水和和鑫相對一視,冷哼一聲。
余水當初是章茁的侍衛,是章茁發家時的老人之一,故而得了重用。而和鑫卻是前任可汗的將領。章茁繼承了可汗之位後,和鑫果斷投靠,在章茁掌控馭虎部的過程中發揮了重大作用。
兩個人代表着兩個群體,為了彼此的群體爭奪利益,以至於水火不相容。
余水說道:「可汗,軍中有人散播謠言。」
「竟然如此了嗎?」章茁眯着眼,「殺了!」
「是!」
和鑫說道:「可汗,要小心楊狗。」
余水不甘示弱,「可汗,楊狗滅瓦謝和基波部時,都做了準備。
滅基波部時最為奸猾,先用去奉州奪取鐵礦為由出兵,懷恩深信不疑。可沒想到他卻半途繞到,讓懷恩無法遁逃,只能與他決戰。
此次散播謠言,我以為,他這是要準備出擊了。」
「令人去潭州,告訴赫連榮,楊狗要來了。」
余水說道:「就怕不來。」
「那麼告訴他!」章茁冷冷的道:「他的大軍若是不來,本汗不介意去陳州做個富家翁!」
「是。」
隨即王庭大亂,章茁的護衛們傾巢出動,抓捕那個年輕人。
「可見到了此人?」
一個護衛衝進牧民的帳篷,口述了年輕人的長相。
「好像往西邊去了!」
「追!」
隨着追查,護衛們一步步靠近了王庭的西北角。
一個婦人趕着大車過來,被護衛們攔住了。
「可曾見過一個年輕人?」
「誰?」婦人揉揉耳朵,「我聽不清。」
竟然是個耳背的,晦氣!
護衛大聲道:「就是一個……看着就覺着可信的年輕人,你可曾見過?」
婦人點頭,「哦!先前見到一個,往那邊跑了,看着和賊似的。」
婦人直至身後。
「追!」
護衛們上馬。
有人指着她的大車,「你車上是什麼?」
婦人拉開篷布。
全是曬乾的牛糞。
「可汗,已經圍住了。」有人去稟告。
「別弄死,抓活的。本汗倒要看看楊狗派了什麼人來傳謠。」
……
「就在這裏。」
「準備……沖!」
幾個護衛頂着盾牌沖了進去。
「沒人!」
……
王庭外,婦人趕着馬車緩緩而行。
「哎!沒人了。」
牛糞堆動了一下,接着冒出個腦袋。
「臭不可聞!」
婦人回頭,眼中有些憧憬之色,「你說過我能去臨安的。」
「你還不信我嗎?」
「你說過要娶我的,對了,你叫做什麼?」
「包冬。」
……
章茁的使者快馬趕到了潭州。
「楊狗發動了。」
赫連榮蹙眉,「鷹衛並未回報。」
使者說道:「楊狗的人正在部族中散播謠言,亂我軍心……陳州軍蠢蠢欲動,可汗說,若是沒有援軍,他寧可去陳州做個富家翁。」
「他捨得?」赫連榮譏笑道。
但隨即他就召集人手議事。
「楊狗的人在馭虎部散播謠言,從謠言上來看,這是要發動進攻的徵召。」赫連榮說道。
「使君高見。」
蕭曼延沉吟良久,「使君,就怕有詐。」
「楊狗當初攻打基波部時就用了計謀,聲東擊西。此次他令人傳播謠言,這是亂馭虎部軍心之舉,如是他不出擊,那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是啊!
若是陳州軍不出擊,這番謀劃豈不是白費了?
「章茁狠辣,只需一陣子就能壓下這些風潮。」
一番爭論,大部分人都認為,這是楊狗要發動進攻的徵召。
「出兵一萬,注意護衛糧道。」
赫連榮說道:「蕭曼延領軍前去,注意,莫要被章茁糊弄了,自己干自己的。」
「領命!」
赫連榮起身,「老夫領軍在潭州枕戈待旦,一旦發現陳州軍,馬上出擊!」
潭州也得留下兵馬坐鎮,蕭曼延領軍一萬前去,在赫連榮看來,加上馭虎部的人馬,就足以抵禦楊狗的進攻。
他一旦出場,將會摧枯拉朽般的擊潰楊狗!
「派人去寧興報信,就說,老夫將與楊狗決戰!」
一旦擊敗楊玄,赫連榮的靠山就會藉此發力,把他弄回寧興去。
他看着眾人出去,輕聲道:「升遷的機會,來了!」
……
蕭曼延帶着人一路飛也似的趕到了馭虎部。
「楊狗可來了?」
章茁說道:「應當要來了。」
……
陳州。
「子泰你不是要出門嗎?」
大清早,周寧問道。
「事情不急。」
楊玄起身,準備去看孩子。
「那你上次說的言辭鑿鑿的。」
「就是隨口說的。」
騙人,要把自己都騙了才行。
楊玄去看孩子,抱着逗弄了一會兒。
隨即洗漱。
章四娘跟着伺候。
「郎君,小郎君看着越發的白淨了。」
「嗯!」楊玄刷牙。
「哎!那裏有隻蟲子。」
「哪?」
章四娘過去,彎腰,緩緩尋找。
臀兒的形狀頓時讓楊老闆大清早就上火了。
「咳咳咳!」
「郎君。」
「走了!」
早飯後,包冬回來了。
「如何?」
「都散播出去了。」
包冬身後還跟着個婦人。
「這是……」
「我被人發現了,是她救了我出來。」
「如此,讓她在城中安家。」
到了值房裏,韓紀三人都在。
「使君上次準備出兵,讓老夫都信以為真了。」韓紀笑道。
「用兵,當虛虛實實。」楊玄坐下,「如今就等着斥候的消息。」
下午,斥候回來了。
「潭州出兵了。」
「好!」楊玄笑的很開心。
「使君好手段!」盧強贊道。
楊玄起身,「上午有人弄了個詩會,我去看看。」
曹穎笑道:「春光明媚,此刻去踏春,想來會很是愜意。」
等楊玄走後,韓紀說道:「從赫連榮的佈置來看,此人覺着自己對上郎君勝算在握。可郎君只是一個虛張聲勢,就令他信以為真。此人,不是郎君的對手。」
……
馭虎部。
「斥候要多派些出去!」
蕭曼延很不滿的道:「馭虎部的那些商人為何不去問問?」
這態度很不客氣,章茁淡淡的道:「那些商人大多被楊狗籠絡了,說的話,不可信。」
「那,為何不殺了!」蕭曼延冷笑。
章茁看了他一眼,「那些頭領的貨物都要靠着這些商人轉賣,若是殺了他們,那些頭領的牛羊賣給誰?潭州嗎?可潭州自己的牛羊都得賣給寧興。」
蕭曼延說道:「最近糧草有些不繼,你這邊給一些!」
章茁苦笑,「一萬人馬的吃喝,馭虎部真承受不起。」
這是實話。
「從潭州輸送到此耗費不小,你不給,大遼的勇士會去自取!」蕭曼延冷冷的道。
章茁冷笑,「那便試試!」
這一萬人馬到了之後,把王庭弄的烏煙瘴氣,每日都有不少人來哭訴。
周圍的人一陣勸說。
「齊心協力吧!」一個老將勸道。
「鷹衛回來了。」
兩個鷹衛進了大帳。
「如何?」
眾人看着他們。
「楊狗才將參加什麼詩會,懶洋洋的,壓根就沒出兵的打算!」
蕭曼延罵道:「章茁,你特娘的謊報軍情!」
章茁愕然,「他的人確實是來了……」
蕭曼延咬牙切齒的道:「上次你請使君駐軍被拒,便想了這等手段。想着木已成舟,使君也只能令我等常駐馭虎部……你特娘的做夢!」
他起身,「回去!」
潭州大軍撤離了。
消息飛速傳到陳州。
楊玄和周寧說道:
「這一次,是真的要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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