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長安城中,淡薄的霧氣緩緩升起,肉眼看去就像是仙氣飄飄。
「夫君,趕緊起了。」
「大郎,去看看三郎可曾尿床。」
「哪家的狗在叫?吵的人睡不着,曰你娘,再叫耶耶明日就弄狗肉湯鍋!」
「……」
「很鮮活。」趙三福站在城頭上,看着城中,憧憬的道:「十年後,百年後,這裏應當更鮮活。」
剛被放出來的楊玄坐在邊上,看着炊煙緩緩升起,伴着霧氣在屋頂若隱若現。有大人在呵斥,孩子在嚎哭……
他一夜未睡,精神還不錯,「百年後你我都不在了。」
趙三福搖頭,「你我的子孫還在。百年後我蹲在自己的墳頭上,看着長安城越發的繁華,想着這些繁華中有我的功勞,做鬼也舒坦。」
楊玄今夜經歷了許多,此刻腦海里還有些混亂。
「好生去讀書。」趙三福側身看着他,「等日後你我青雲直上時,當掃平這世間的不公!」
楊玄點頭,「好!」
晨風吹拂,趙三福覺得意氣風發,剛想說一番豪邁的話,下面城門開了。
「哎!趕緊下來。」
私自放他們上城頭的軍士和趙三福有些交情,但此刻城門一開,人來人往的不方便。
趙三福拱手,輕鬆跳下城頭,回身對楊玄道:「最近小心些。」
他沒說誰,但楊玄知曉指的是何氏。
…………
何氏,剛起床的何歡接到了消息,面色鐵青。
「韓春竟敢與何氏為敵嗎?」
他冷着臉吩咐道:「讓咱們的人彈劾韓春……且慢!」
何歡負手站在庭前,伸手,侍女給他穿衣。他沉吟良久,「韓春的岳家也是權貴,他自己日後也得指望門蔭子弟,如此他為何出手相救楊玄?」
他剛想令人去打探消息,晚些消息主動來了。
「韓春說此事一言難盡。」
何歡回身,手一合攏,手中裝着湯的碗呯的一聲四分五裂,汁水四溢。
「一個鄉下小子的命倒是大!」
……
楊玄回到了家中,不出意外的發現自己的臥室被翻的亂七八糟的。
捲軸被丟在地上,看樣子被琢磨過,以為是個廢物。楊玄心痛的把捲軸撿起來。屋裏亂糟糟的,他把捲軸擱在外面,自己慢慢收拾屋子。
晨間的陽光很溫柔,緩緩從前方移動。捲軸在門外的台階上,但陽光照射過來時,叮的一聲。
「開始充電……」
裏面的楊玄緩緩回身,目瞪口呆的看着捲軸的紅燈在閃爍……
充電?
他想起了每次捲軸關機之前的警告。
——電量不足,自動關機。電量不足,自動關機……直至什麼都沒了。
楊玄三兩下收拾了屋子,好奇的站在台階下,想看看捲軸還能給自己什麼驚喜。
陽光照在他的脊背上,處於陰影中的捲軸紅燈熄滅,少女聲說道:「光照不足,光照不足……」
光照不足?
楊玄閃開,陽光照在了捲軸上。
紅燈開始閃爍,少女聲說道:「開始充電……」
「難道還要曬太陽?」
楊玄再度遮擋了陽光。
「光照不足,光照不足……」
楊玄閃開。
「開始充電……」
再度遮擋……
他樂此不疲的玩着這個遊戲,直至少女聲說道:「草泥馬!」
楊玄:「……」
他小心翼翼的蹲下,「你……你是人?」
少女的聲音回答:「我不是人。」
咦!
楊玄開心不已,「你是誰?」
少女說道:「我是智能程序……」
後面是一連串楊玄不懂的序號,最後少女說道:「我叫朱雀。」
「朱雀……」楊玄撓撓頭,「這不是神鳥嗎?」
少女的聲音呆板,「朱雀乃天之四靈……」
楊玄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你還知曉什麼?」
少女默然。
楊玄試探着問道:「什麼是長安?」
朱雀的聲音依舊呆板,「長安是中國唐代的都城,四千多年前,周文王最先定都於此……」
周文王?
楊玄聽的滿頭霧水,用自己那貧瘠的歷史知識回憶了許久,都沒想到周文王這個人。
他一上午就蹲在那裏提問,直至叮的一聲,綠燈亮,朱雀說道:「電已充滿。」
楊玄問道:「電是什麼?」
「電是……」
「電已充滿要做什麼?」
「可以結束光照,正常使用。或是關機。」
楊玄飢腸轆轆的最後問道:「你從哪來?」
朱雀說道:「我來自於唐氏集團,生產批號……」
楊玄撓撓頭,試探着關機後打個招呼,「朱雀?」
「我在。」
「朱雀。」
「我在。」
第二日,楊玄起床,下意識的道:「朱雀。」
枕邊小巧的捲軸回答:「我在。」
楊玄鬆了一口氣,把巴掌長的捲軸裝在自己特地弄的皮囊里,問道:「朱雀,悶不悶?」
朱雀沒回答。
假期到了,楊玄去了國子監。
他先去報到,隨即發了衣裳和書籍,以及麈尾。
楊玄拿着麈尾擺動幾下,覺得很難受,就問道:「這個麈尾拿來作甚?」
倉庫的男子蹙眉看着他,「咱們玄學乃是天地間第一等學問,要風度翩翩……」,他拿起一柄麈尾擺動幾下,「看,可是很灑脫?」
很傻的啊!
楊玄心中嘀咕,卻不敢反駁,「是。」
他更換了衣裳,舊衣裳破舊,但他依舊小心翼翼的包起來,背在背上。他以為會被鄙夷,沒想到管倉庫的男子讚賞道:「不忘本,好。不過……」
很不錯啊!
忽略了不過的楊玄心情愉悅的被帶着去了校舍。
鍾會跪坐在上面,側身看着楊玄,頷首,「進來。」
三十餘學生齊齊看向大門。
楊玄走進來,行禮,「見過教授。」
鍾會瀟灑指指學生們,「給同窗們介紹一番。」
楊玄面對三十餘人,有些緊張的道:「我……我姓楊名玄,字子泰。」
子泰這個字是楊略告訴他的,至於誰取的只有天知道。
同窗們用審視的目光看着楊玄,其中竟然有幾個少女。
大唐開放,女子並非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當年大唐立國時,就曾有一支軍隊全數由女子組成,兇悍之極。
花語歇雙手抱臂,淡淡的道:「看着有些怯,我敢打賭是個平民子弟。」
身邊的同窗喬慧煙指指她的胸,「都擠出來了。」
花語歇放下手,目光轉動,沒人偷窺。喬慧煙見楊玄被安排在花語歇的側後方,就低聲道:「你可是國子監一枝花,這個少年會不會痴迷於你?」
花語歇清秀的臉龐上多了一抹不屑,「國子監的人我都看不上,何況他?」
楊玄坐下,隨即開始上課。
玄學的課程不少,主要是典籍,楊玄上了一堂課,覺得有些虛無縹緲。他想到了上次碰到鍾會和人辯難,又想到了先前師生之間的交談,好像……很空啊!
坐在花語歇身後的學生趁着鍾會低頭的功夫,伸手過來,頗為英俊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包冬。」
楊玄楞了一下,伸手過去,無師自通的握了握,「楊玄。」
包冬指指他桌子上的麈尾,挑眉道:「喜歡?」
楊玄點頭又搖頭,包冬笑道:「這東西傻乎乎的。」
「噤聲!」
前方有人提醒。
楊玄覺得自己來國子監怕是來錯了,可第二堂課卻是很正經的課程,竟然還有算術等等。
第三堂課堪稱是劍拔弩張,竟然是修煉。
早上的課程很緊張,一直到午飯前,楊玄起身。
喬慧煙回頭看了一眼,低聲道:「他來了,果然來了。」
花語歇蹙着眉,「和蒼蠅般的令人厭惡。」
二人等着新生來套近乎,隨即讓他當眾沒臉,卻聽楊玄在後面問道:「包冬,你可知曉鏡台是做什麼的?」
喬慧煙愕然,花語歇起身,「去飯堂。」
包冬以手托腮,靠在案几上,側臉看着楊玄,嘆道:「你是剛到長安的吧?不用問,定然是。鏡台……那便是……」
他壓低了些嗓門,「我與你投緣,所以才敢這般說。鏡台便是帝王的看門狗。」
「看門狗?」楊玄無法想像趙三福是一條狗。
包冬點頭,「對,就是看門狗。專門為陛下做些私事,盯着朝中的臣子們,還有……一句話,鏡台就是陛下的一隻眼,盯着長安城,以及天下。」
他覺得楊玄應當明白了。
楊玄是明白了。他想到了自己進長安的第一日遇到的事兒……惡少勒索,趙三福出手……
他會是故意的嗎?
包冬有些好奇的發現這位新同窗的眼中多了傷感之意,「怎地,惹到鏡台的人了?勸你離他們遠些。」
楊玄搖頭,「沒,去吃飯吧。」
二人結伴去了飯堂。
飯堂很大,楊玄進來時,不少人都看了他一眼。
我覺得自己走進了山林中!
楊玄敏銳的察覺到了些不歡迎的氣息。
「國子監里的學生幾乎都有些出身。」包冬帶着他去取飯,路上警告道:「先前有人傳話,說來了個鄉下的無知小子,不知是攀附了誰的關係進了國子監插班。若非先前我見你學的認真,定然不會搭理你。不過……其他人卻不會如我這般心地善良……」
楊玄突然覺得頭皮發麻,他渾身繃緊再放鬆,內息蓄積……
話音未落,身側有人驚呼,「閃開!」
一個學生雙手揚起,手中的飯菜潑的漫天都是。
關鍵是,這些飯菜都是衝着楊玄來的。
想到這位新同窗第一天來到國子監就當眾被人收拾,相當長的時日內會成為國子監的笑話,包冬不禁面露不忍之色。
那個學生的眼中多了些得意,周圍的學生都在竊竊私語,眼中有興奮之色。
楊玄仿佛早就知曉會有這麼一出,他側身伸手,就像是無意間的去扶那個學生。抓住學生後,一拉,把此人拉在自己的身前。
這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仿佛二人事先排練過。
噗!
學生滿頭滿臉都是飯菜。
飯堂內鴉雀無聲!
楊玄一人拿着飯菜,一步步緩緩走過去。
眾人的目光跟隨着他的身影緩緩而動……
直至一個女學生高呼:「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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