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是在四五點的夤夜時分、從朱萌萌到護士都最容易在打盹的時候,悄悄起身到了外面走廊,跳下的樓。
病房所在樓層不高,只是三樓,但一般老人跳下去也足夠當場去世了,何況一個本來就受傷躺在床上休養的病號?
還好這高度根本破不了秋無際預設的防禦,老朱只是受了些衝擊震傷,此時正在病床上大發雷霆:「不是我自己跳的!有王八犢子要殺我!」
誰都沒法信,誰能控制你自己走到門外走廊去還翻下欄杆往外跳啊?
「令尊本來就是精神方面的病患,可能睡夢中產生某種幻覺導致,是可以解釋的現象。」醫生只能對朱萌萌這麼說:「我們今晚加派護士看守……」
老實說連朱萌萌和蔡志堅都這麼想過,可能是精神受傷的後遺症。雖然朱萌萌還是更相信父親,覺得沒可能跳,但醫生這個解釋是最符合常理認知的。
她這會兒沒法去生醫院的氣了,因為她知道這裏面的事情醫院真的不懂事實上別人用異能搞七搞八,主要意義就是為了瞞過醫院和警察,造成自殺跳樓的認知,多少懸案就這麼來的,你怪醫院不懂異能有什麼用……
她只能有氣無力地說着:「晚上我不睡了。」
鍾逸和楚戈倆口子差不多同時趕來,在病房外不期而遇。
鍾逸的神色非常難看:「我昨晚和杜連峰交了手,把他丟下了樓。當然,他沒死。」
楚戈豁然道:「所以這是杜連峰再度報復?你把他丟下樓,他就把老朱也丟下樓?」
鍾逸道:「看上去是……而且我當時就有感覺身軀不受控制,被拖拽似的,差點自己掉下樓。老朱這個應該是遭遇了一樣的控制,他受傷虛弱之中,能被控制的動作幅度更大了……」
秋無際冷然道:「他們可不知道我預加過防護, 這是想讓朱老伯死!」
楚戈臉色也很難看。確實,對方不會知道老朱被施加過防護, 這可不是報復一下完事, 而是赤裸裸的殺人!
「這誰的異能?」楚戈手頭可是有《異能者名錄》的, 鍾逸以為楚戈是自己猜出他的異能是壽命相關,其實是看了答案開卷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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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異能者名錄》上並沒有收錄誰能遠程不接觸就控制別人的身體跳樓的, 這種能力真正殺人於無形,未必多強,但太隱蔽了, 哪怕曾經出現過類似案例,你也不會知道兇手是誰,無法收錄。
本以為鍾逸見多識廣應該知道,結果鍾逸也搖了搖頭:「從來沒聽說過這種能力, 世上能人異士很多,像這種隱蔽性高的,只要想瞞那就誰也無法盡知……不知道杜連峰他們這幾年收羅了多少特殊人士。」
楚戈道:「所以找杜連峰就對了吧?」
鍾逸認真道:「杜連峰他們是一個組織, 現在明面上已經是一家集團公司,橫跨多產業,做得很大,杜連峰只是團伙高層之一。其實單單對付他,都不算完。」
楚戈怒道:「難道就看着他殺人?他可不是針對老朱一個人,而是大肆在搜尋南江, 早晚還有更多人受害, 包括我自己!」
鍾逸笑笑:「你能如何?找警察?他們可是大投資商……警察沒有證據,因為下完棋昏迷就抓人?還是因為你腦補的他控制人跳樓而抓人?都不可能, 最多審訊幾天出來, 他們還是生龍活虎繼續出來『考察產業』,你能怎樣?繼續等,等到下一個受害者出現, 看看有沒有新的證據?」
楚戈哽了一下。
鍾逸又道:「或者你也可以暗中殺了他?你敢不敢殺人?還是只不過暗中揍他一頓, 等他傷好了沒完沒了?」
楚戈不語, 秋無際抱着手臂冷笑:「我會殺人。」
鍾逸看了她一眼。
「讓人死得不明不白可太容易了。」秋無際淡淡道:「如果我認為有必要的話。」
楚戈擺了擺手,輕輕搖頭。
秋無際聽話地閉上了嘴。
在外人面前, 必須給他這個「當家的」面子。
「如果讓他們知難而退呢?」楚戈慢慢道:「讓他們認為南江不是隨便撒野的地方,有點意義麼?」
「當然有。」鍾逸道:「昨晚我找上杜連峰, 並不僅僅是報復的意思, 其實也是在表達這個概念:再搞事我會殺人,讓他們收手。但很遺憾,想要達成這個效果好像有點困難,反倒是激起他們的凶性了……你打算怎麼才能做到這一點?」
楚戈正在沉吟,蔡志堅從病房裏拿着手機走了出來,臉色也是鐵青:「杜連峰約見萌萌,說談生意。他們太過分了吧!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楚戈摸出葫蘆娃面具:「不管怎麼做,這次也要先保護好萌萌姐。」
朱萌萌愕然:「真去?」
「不去難道對方就不會找上門麼?」葫蘆娃面具還是那副歪頭笑臉:「去了讓我們看看,他們到底多牛逼。」
…………
蔡志堅留着照顧老朱,朱萌萌帶着鍾逸和楚戈倆口子去赴約。
杜連峰等人是為了占礦的,不是為了殺人泄憤的。
該做的事情做了,接下來當然就是逼迫屁事不懂的朱萌萌,讓她老實賣礦。
或者讓病床上的老朱知道女兒也很危險,主動賣礦。
套路簡單粗暴,卻往往很有效。
「異能界甚至有了類似的賭鬥風氣,以決勝負來定某些東西的歸屬。」赴約的路上,鍾逸對眾人介紹:「某種意義上也是在說,反正你異能搞不過我,自己悠着點。弱勢方能識相的話,還算各自安好。」
「演武俠仙俠片呢?」楚戈吐槽。
秋無際微微一笑,她和炎千烈的賭鬥不就是如此麼,這確實是武俠仙俠常見的套路,有了個體超凡力量之後理所當然地形成這種風氣。
對她很習慣,對楚戈或許很不習慣,即使楚戈會這麼寫,那不一樣。
但秋無際覺得楚戈終究會習慣的,這簡直是必然的事情。她甚至知道楚戈現在心裏在考慮什麼。
約見的地點在市區五星級酒店裏,杜連峰等人落腳的地方,包了頂樓整整一層。
走出電梯就看見一列黑西裝,整齊肅然地站在走廊里,看着朱萌萌帶來的鐘逸……和一對葫蘆娃。
面對詭異的葫蘆娃面具,黑西裝們神色不變,顯出訓練有素的素質……或許在他們的「談判」過程中,更加古里古怪的人都見多了。
「朱小姐,這幾位是?」一個為首的黑西裝攔住朱萌萌,客氣地問。
朱萌萌「呸」了一口:「我保鏢,不能帶嗎?」
黑西裝客氣道:「我們要確保沒有兇器,還請諸位見諒。」
「砰」地一聲,鍾逸直接飛起一腳,把上前試圖搜身的黑西裝踹飛了十幾米:「玩你娘的下馬威,老子真要殺人,昨天杜連峰已經成肉泥了,還擱這搜兇器,滾你媽的!」
楚戈側目。
慣常看見的鐘逸都很淡定儒雅,第一次見他這麼暴躁,看來對方沖老朱下殺手的事真的徹底激怒了鍾逸。
房間裏傳來杜連峰平靜的聲音:「既然姓鐘的來了,搞下馬威這套沒意思,撤了吧,讓人進來。」
朱萌萌氣得一腳踢在房門上:「敢情我自己來就想搜我身了是吧,去你奶奶的!」
房門被一腳踹開,寬闊的總統套房裏,杜連峰坐在躺椅上,手腳都打着石膏,臉上也貼了膏藥,看上去昨晚摔下來也確實挺慘的。
此時冷冷地盯着鍾逸,目光里都是冰冷的殺機。
鍾逸理都沒有理他,目光落在房間的另一個人身上。
那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正在茶几上自己和自己下棋。
雙方一時無聲,只有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猶如喪鐘的鳴響。
朱萌萌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衝着杜連峰手腳的石膏便是一陣嘲笑:「想摸我是吧,來摸啊,哦忘了你手腳不方便,那就用舌頭好了,伺候得姑奶奶爽了,獎勵你一顆礦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