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一瞬間,暴怒也好,疲憊也好,從海因里希臉上消失得乾乾淨淨。筆硯閣 m.biyange.com
他一言不發地站起來,擋住道爾頓的去路。
道爾頓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目光在落到自己肩膀上的時候,變得格外陰冷。他不知道具體原因,但這並不妨礙他利用這一點:「您似乎很喜歡這東西,恕我不能將它轉贈與您。不過,以您的財力想要打造朵類似的不難吧?海因里希大人。」
潮聲又在耳邊響起。
「那就提前祝賀先生了。」海因里希冷硬地回答,「希望您能找到足夠合適的裁縫,將它早日繡在斗篷上才是。」
可千萬別把命丟得太早,連繡上它的機會都沒有。
道爾頓讀出了他的潛台詞,臉上的微笑稍微有些淡了,他轉動燧/發/槍。兵/變之夜乾的那一槍海因里希躲過去了,不過現在他可沒有戰馬來替死。
「夠了。」在那一槍出膛之前,旁觀的阿黛爾終於出聲,她的聲音輕柔,「出去吧,海因里希先生。我與道爾頓有話要說。」
這一次女王沒有說「滾出去」,不過,道爾頓痛快地看到,那話帶來的作用依舊和在海因里希臉上抽了一掌差不多。
在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從彼此的眼裏看到了毫不掩飾的敵意和殺氣。
「您的導師大人似乎恨不得殺了我。」道爾頓反手關上門,握着槍,輕快地走了進來,「人人都說,學生會從老師身上學到他最擅長的東西。告訴我,是這樣嗎?我親愛的女王陛下。」
「道爾頓先生。」阿黛爾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皺着眉打量他,「我們的帝國元帥先生連位好一點的醫生都請不起了嗎?」
「我總得教給我玫瑰的人看看,她玫瑰上的苦刺給我留下什麼好東西吧?」道爾頓尖銳地回答,帶着他自己沒有發覺的滿腹怨氣。
阿黛爾輕輕挑了挑眉。
她的眉毛不像一般的貴族小姐那樣柔美,眉梢又長又細,挑眉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就像一葉輕薄的刀刃。
「過來,」她說,「離我近點。」
她又用那慣常的發號施令的語氣,但那語氣又帶着她本人特有的輕柔甜美……她莫不是有着由蜘蛛這種女巫鍾愛的生物的靈魂吧?不論何時,她總有辦法觸動着男人的神經,用無形的線操控着。
僵持了有那麼一會兒,道爾頓還是走了過去,儘管目光依舊冰冷。
「你一定是最愚蠢的騎士。」阿黛爾輕柔地說,「沒有哪個聰明的傢伙會讓姑娘站起來,去查看他的傷口。」
「這可是您未來丈夫的弟弟幹的好事。」
道爾頓一邊在女王椅前的軟墊上單膝跪下,一邊脫口而出,同時發現自己的怒氣又升了起來。
「他跪在您面前的時候,是不是就完美符合您對一位優秀騎士的標準?」
阿黛爾將書合起,放在一邊。
她的食指和拇指捏住道爾頓的下巴,道爾頓條件反射地緊了緊握着的槍,他一貫沒有將咽喉暴露給他人的習慣,但阿黛爾的力道雖然輕柔卻不容拒絕。她俯身端詳他臉上的傷口,頭髮垂落到他肩膀上。
「您對我似乎怒氣深重。」
阿黛爾用浸了藥水的手帕壓在他的顴骨上——這手帕早就準備好放在一邊。手帕上的冰冷透過薄薄一層肌肉,滲進猶自灼痛的骨頭。
「您在指責我?憑什麼?」
因手帕的冰涼而稍微變下的怒火又騰起來了,道爾頓推開她的手。
「憑什麼?」道爾頓又氣又怒,「您自己設的陷阱,現在來問我憑什麼?難道流言並非出自您的授意?難道海因里希的行動並非出自您的指使?難道您不是已經在思考着怎麼除掉我這把已經不再需要的刀?」
「是。」
道爾頓一開始沒有意識到她說了什麼。
直到阿黛爾將手帕放到一邊的桌上,她不再側身坐着,那是個比較休閒的姿態,而是轉過身一如她坐在王座上般坐着,雙手交疊放在腿上。一雙瑰麗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話,」阿黛爾清晰地說,「是的,是我。」
「那你該殺了我。反正既然你與導師重歸於好,以『雙頭蛇』聞名的海因里希家族,難道還找不到一兩份置人於死地的毒藥?」道爾頓厲聲說道。
「因為羅蘭需要一位將軍。」阿黛爾回答,「一位足夠優秀,能夠迎接魯特帝**隊的將軍。除了你,再無第二位足以承擔的軍人。」
好啊,原來是為了這個。
道爾頓覺得在畫室里脫口而出說願意替她率領艦隊的自己,就像個十足的大傻瓜。她就等着這句話呢,她分明是故意叫自己看到她和阿瑟親王在一起的畫面。
「好啊。好啊!」
道爾頓幾乎是從地面上跳了起來,暴怒地在大廳中踱步。
「您怎麼不乾脆將我的骨頭砸碎,然後吸吮我的骨髓呢?」
槍就握在他手裏,只要一發子彈,一切都可以結束,他的軍隊足夠使他在最短的時間裏掌控帝國首都。夏宮裏都是他的手下,沒有人能夠闖進來救她,只要他扣動扳機,只要他對準她……然後一切都可以回到正軌了。
反正他又不是什麼忠心耿耿的騎士!
阿黛爾一言不發地看着他。
他抽出槍,對準她。
槍口漆黑,槍身縈繞着鮮血與死亡的氣息,雙方久久的對峙着,有那麼一段時間他們像兩匹狼一樣盯着對方。但是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操。」
道爾頓咒罵着,丟開了槍。
他撲到女王身上,撕咬般地親吻她。這個有着玫瑰眼睛,心如鐵石的蛇蠍女人。
於是很快地,他又在嘴裏嘗到了鮮血的味道。
阿黛爾毫不留情地又給了他一耳光,就抽在他受傷的那一側臉頰上。媽的,她倒會找痛處下狠手,道爾頓白天從馬上摔下磕到了腦袋,此刻被她這兇狠的,母狼發怒般的一掌打得那股子眩暈勁又上來了。
他不得不放開她,朝旁邊地毯上啐了一口血,冷笑:「我這張臉,您倒也該打習慣了,是吧?」
「這一掌是你該受的。」阿黛爾微微喘着氣,她從桌上拿起一疊文件,「在那一天夜裏,我就想把它給你了。」
「為難您忍到現在,您大可在那時候把它給我,我也大可在那時把您送到懷霍爾監獄去!」道爾頓咬着牙。
阿黛爾將那一疊文件扔到他身上,紙片紛紛揚揚地灑落,一張划過道爾頓眼前,上面的一個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羅伯特·道爾頓」……這是一份關於他的文書。
「我知道你。」
阿黛爾說,聲音不再輕柔,不再甜蜜,蘊藏着某種可怕的,令人不想觸碰的東西。
「在兵變之前,在更早之前。」
道爾頓抓住那張紙,看清楚那是一份國會關於他的彈劾文書,時間是1555年9月7日,那時候女王剛剛加冕不久,國內發生第二次新神教派與舊神教派的衝突。那一次,舊神教派接着王位交接的混亂有備而來,新神教派被壓製得一度難以喘息。
那段時間,他的日子也不怎麼好過。
這是一份秘密文書,由國會上議院草擬,繞開了下議院。它被直接遞交給剛上位的女王,而按道理,那時候的女王剛加冕一個月,幾乎難以與國會對抗。
然而女王駁回了它。
道爾頓像被迎面重重打了一拳,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蹲下去,去撿其他文書,看上面寫了什麼東西。
阿黛爾站起身,繞着他走。
「你在意的是什麼?」她輕聲問,「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意的是什麼?平民,對你來說是個痛苦的烙印,是嗎?你覺得自己受多少不公,我不能否認這一點,至少據我所知,有起碼一打的人是踩着你的戰功上位。我和你一樣清楚這個國家是什麼樣子。」
阿黛爾仰起頭,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
「我在八歲的時候,目睹我的母親被送上斷頭台。我在九歲的時候,被我父親的情婦推下湖。我在十三歲的時候被剝奪公主身份,我在十五歲被流放……我和你一樣清楚這個國家是什麼樣子,既強大也空虛,既輝煌也腐朽。歧視,苛責,壓制。」
她的聲音那麼平靜,仿佛走過那些淋漓帶血之路的人,不是她自己。
「我不喜歡它這個樣子,我決意改變它。」
所以,有了羅蘭歷史上第一位公正嚴明的女王。
「我希望,不論貴族還是平民,所有才華橫溢的人,都能得到重用。我希望,所有浴血奮戰的人,能夠得到他們該有的嘉獎。我希望,我能做到這一切,至少我能努力去做到這一切。」阿黛爾張開手,凝視它們,「不論平民還是貴族,都是我的子民。」
道爾頓撫平一份文書。
1556年7月,阿黛爾女王否決了國會提出的讓一名伯爵接手可希米亞港的防禦,執意提名將這份職責交付與他。
「我沒見過你。」阿黛爾說,「但我注視着你,我知道你參與的所有戰役,我知道你所有被掩蓋的才華,我知道你想要證明平民不輸於貴族,我把你想要的給你,並懇切地希望能夠讓你在荊棘路上走得順一點。為此不惜否決海因里希的要求,與他產生間隙。」
阿黛爾在道爾頓身前緩緩蹲了下來。
他們身邊散落了一地文件。
「是我讓你參與軍事演習,是我想讓你成為帝國元帥,這原本就是你該得的。」她從地面上撿起一張紙,放在道爾頓眼前,「不過,看起來你自己也有辦法拿到它。」
一份寫於7月15日的帝國元帥委任書。
阿黛爾依舊微笑着。
道爾頓現在寧願她再給自己一耳光,更多也無所謂。
「看啊,我都得到了些什麼?」她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你看,我給了你多少次機會,而你又做了什麼?對『平民』一詞耿耿於懷的,是你,不是我。」
她終於不再掩飾那些刻骨的恨意,她的眼睛注視着他的。
道爾頓發覺自己竟如此後悔、如此恐懼從她眼裏看到那恨意。
「給我——」
「滾、出、去。」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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