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天氣在現在這個月份只是微涼,只是早晚需要加一件薄外套,但我們的制服只是由短袖換為了長袖罷了,在車上不斷的奔波,轉運,搬運總感覺自己在奔跑中,完全可以產生的熱量去抵抗逐漸轉涼的天氣。墨子閣 www.mozige.com
11月20日,晴,10:25,「咚咚咚」短訊響起,,同時老楊和小怡也聽到短訊,我拿起了手機,有任務,內容如下發單時間20xx年11月20日10:25:21任務號xx1120xx8865,現場地址xx市呈新區xx小區32棟1402,聯繫人女士,聯繫電話132xxxxxx,主叫132xxxxxx,主訴孕38+周,破水了。這個位置可夠遠的,孕婦破水如果不伴宮縮醫學上稱為胎膜早破。一般提示差不多24小時內該生了,有極少部分人會伴隨宮縮及出血,這個提示可能短時間內會生產,但是從經驗上來說,胎膜早破到生產這段時間足夠我們把孕婦轉運至醫院,當然個別情況除外。
所以上車後,小怡負責回撥電話和對方溝通,主要是安慰孕婦,因為很多女人都是第一次當母親,發現破水後會非常緊張,第二主要是確認下是否單純破水還是伴隨其他問題。電話很快撥通,小怡說「喂,你好,我們是120,請問你確定是破水了嗎?下面有沒有出血?肚子有沒有疼痛?」對方是年輕女性的聲音,但和預料的不太一樣,沒有聽出有「焦急」的意味,由於地址是在郊區,對方還帶有濃濃的方言「你好,我不覺得有肚子痛,但是我覺得是破水,顏色帶點血吧,我也說不上來」小怡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我心裏也說不準怎麼判斷,揮揮手讓小怡繼續,小怡點點頭,繼續說「那你還有其他不舒服沒有?」對方回答「全身都有點不舒服,也說不上來。」小怡只能接着說「那你先減少活動,最好是躺在床或者沙發上,對了,把屁股拿個枕頭什麼的墊高點你家距我們有點遠,大概半小時會到。」對方沒有回答,掛斷了電話。這個孕婦給我們的感覺和其他人不太一樣,沒有聽出焦慮的情緒,但是只通過電話描述,我們也無法判斷她的情況。我只能讓老楊加快速度。同時回頭對車廂內的三哥和胖子說「擔架上加鋪一層護理墊,患者是孕婦,可能破水了,別弄得一個擔架都是羊水。」胖子和三哥答應一聲,開始忙碌起來。
今天有點堵車,但是我們開足了馬力,甚至不惜穿越單車道,到達現場的時候我看了一下表,還好,42分鐘,不算耽誤太久。我讓小怡拿好藥箱,讓胖子和三哥準備擔架車,我們一起走近32棟,到樓門口一看,得,沒有無障礙通道,有三個台階,擔架車是上不去了,我只能讓胖子和三哥拿好軟擔架,等會抬病人上擔架車。「叮」,電梯打開,我們很快找到了1402的門牌號,我按響了門鈴,開門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男人,我說「你好,我是120」,對方點點頭,沒說話,只是讓開身子讓我們進門。進門是個開放性的客廳,一個女人躺在沙發上,大着肚子,臀部已經被抱枕墊高,向我們招手「這裏。」,我們走到她面前,小怡開始打開藥箱,準備給這個孕婦測量血壓等生命體徵,我則需要詢問她的情況,比如確切孕期,破水的具體時間,產檢情況等等。可是我還沒有開口時,卻聞到了一股腥臭的刺鼻味道。
我顧不了那麼多,趕緊讓她抬起腿,檢查她身下的墊單。令我大吃一驚的發現,這名孕婦下體流出的根部不是無色透明清亮的羊水,而是黃綠色帶着凝血塊的伴有刺鼻腥臭味的混合物,這個根本不是一個正常孕婦羊水的樣子。我沒有耽擱,立刻搶過小怡手裏量血壓的聽診器,讓孕婦暴露出腹部,屏住呼吸,開始聽胎心,結果在肚臍下方,沒有聽到,肚臍上方,還是沒有聽到,我還不死心,開始擴大聽診範圍,結果一個肚子,根本聽不到胎心的跳動聲。我緩緩把手裏的聽診器交還給小怡,讓她繼續給這名孕婦測量生命體徵。
我看着這名還在「淡定」中的孕婦,問「請問你破水多長時間了?」她回答「就是打電話給你們之前一小會兒。」說完還笑了一下,我轉身讓給我們開門的那個男人去幫我找她的產檢本,然後接着問她「確定是懷孕38周了嗎?孩子的胎動怎麼樣?產檢醫生有沒有什麼告知?」對方猶豫了一下,回答「應該是9個多月了吧,我在醫院確診懷孕了以後,做過一次產檢,抽了好多血,你知道的,懷孕不能失血,所以我我後來就沒去了,你看我家離市區的醫院也遠。」說到這裏她不太敢看我的眼睛,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沒有正規產檢,完全無法評判胎兒的情況,再說,沒有胎心,結合羊水的情況看,應該是死胎了。我只能接着追問「那胎動呢?一直都有胎動嗎?」她抬起頭詫異的看了我一眼,猶豫了一下說「好像都有的吧,老人都說孩子乖動的少,我的孩子比較乖」說罷又笑了起來,緊接着她又補充道「對了,上個星期動的比較厲害,弄得我都睡不好覺,後來可能累壞了吧,這個星期都沒動,醫生,你說我說的對吧,肯定是累了。」說罷又笑了起來,結果她發現我根本沒有笑的意思,反而臉色都沉了下來,她才不好意思的又低下頭,別的也沒必要問了,我心裏已經肯定了我的判斷。這時,那個男人拿來了產檢病曆本,我翻了一下,果然,只有早孕判斷及妊娠6周的產檢記錄,這已經說明了一切。
此時小怡也測量了孕婦的生命體徵,沒有發燒,心率也平穩,血壓稍高一點,我鬆了一口氣,至少大人是平安的。我鎮定了一下情緒,開始組織語言,希望能通俗易懂的告知這對「無知」的夫妻,她們的孩子可能已經胎死腹中,去醫院不是生產,而是引產。我先對那個男人說「你好,你是家屬吧?」對方點點頭道「我是她老公」,我又同時看向她們夫妻倆說「還有別的家屬嗎?」兩個人一起搖頭,我只能硬着頭皮對孕婦說「那好,我就直說了,你的身體狀況現在比較正常,但是我們對你的胎兒做了初步檢查,結合你現在羊水的情況,孩子可能已經沒有了」孕婦立刻打斷我「怎麼沒有了呢?不是還在我肚子裏呢嘛」我搖搖頭,只能對那個男人說「我的意思是胎兒可能已經死亡了,而且還不止一天,你們怎麼這麼長時間不去產檢呢?」男人愣了一下,快速的說「不會吧,醫生,你看我媳婦肚子也沒疼,咋個孩子就死了呢?」我只能回答他「我已經完全聽不見胎心了,也就是孩子沒有心跳了,再加上你看看羊水都被胎糞污染了,還有血,這都是不正常的。」男人還沒回答,孕婦卻一下子坐了起來,說「不會的,不會的,快快快,醫生,我們趕緊去醫院看看」說完就穿着拖鞋往門邊走,結果一走,更多的腥臭味帶着血的羊水嘩啦啦的順着她的腿留了下來。
我只能勸說她再次平躺在沙發上,然後趕緊讓胖子和三哥鋪好軟擔架,由我們抬着她下樓,在電梯裏,那個男人開始埋怨「早讓你去檢查,你不去,你看看」孕婦立刻回道「我不去是因為抽血太多了,你不是也同意了嗎?現在怪我」然後是夫妻雙方不斷的指責,我只能勸說她們先冷靜一下,到了醫院再說。結果她們只是把聲音放低了,但根本沒有停嘴的意思。電梯很快停到一樓,小怡先跑出去打開樓道大門,此時老楊已經調整好了樓外面擔架車的位置,我們快速的走下樓梯,此時,只聽胖子「哎呦」一聲,腳下不知被樓梯還是什麼絆了一下,緊接着他負責孕婦的右邊身子迅速傾斜,老楊眼疾手快,趕緊上前兩步,去抓軟擔架,千鈞一髮之際老楊雖然抓住了軟擔架的邊,可是孕婦的右側臀部已經落在台階上,嚇得她大叫一聲。老楊此時已經抓穩,趕緊接過胖子的手,我們總算順利把孕婦放在了擔架車上。我連忙說「對不起,是我們隊員的失誤,有沒有磕到哪裏?」,孕婦用手揉了下右邊的臀部,說「只是屁股着地了,沒啥。」我們趕緊把擔架推上車,固定,我不放心,讓小怡給孕婦再次測量了生命體徵,一切都平穩,還好,沒有大問題,剛才真驚險。我們開始駛出小區,一路上夫妻兩個仍然在拌嘴,我們勸說無果後只能聽之任之。
總算到了最近的婦幼保健院,我和產科醫生交接了情況後,醫生也表示了不理解及惋惜,緊接着給這個孕婦做了胎監,結果和我的判斷一樣,死胎,至少有四到五天了。此時胖子和三哥已經收拾好了擔架,準備去按電梯下樓,小怡則去找夫妻兩個收費。結果男人突然大叫起來「還收錢?我要告你們,我的娃死了,就是你們剛才搬運的時候摔的,我告訴你們,你們120要賠償,這是醫療事故」我和小怡被他的突然發難驚呆了,我上前說「你說話要講道理,孩子胎死腹中已經至少四、五天了,怎們可能是我們弄得」對方立刻打斷我「那你說,剛才抬我媳婦下樓梯是不是你們的人摔了一跤?」我算是聽出來了,這是為剛才的事找個說法,也為了轉移胎死腹中的家庭矛盾吧,但我又不能不回答「是的,我們剛才存在失誤的地方,在搬運的過程中讓你的愛人可能受傷,我再次向你道歉,但是你孩子的問題和這個無關,這個有專業的醫生診斷。這樣吧,第一,你愛人剛才說磕到了臀部,我們就在醫院檢查一下,拍個片子或者照個超聲都可以,檢查清楚有沒有受傷,費用我出;第二,出診費你還是要出,一碼歸一碼,你實在需要投訴也可以。」
對方此時也停止了嚷嚷,後來也沒有堅持去做檢查,但是出診費當然也沒付,到了車上,小怡還氣鼓鼓的說「這家人真是不講理啊,孩子不在了,管我們什麼事,如果想賴賬就直說。」我勸道「畢竟是我們搬運中出了紕漏,被當成出氣筒也可以理解嘛!」胖子走過來認錯「對不起啊,各位老大,我不是故意的」我拍拍他說「擔架員的工作也很重要的,下次一定小心。」胖子連忙點頭,從剛才絆到腳到現在都不太敢說話,估計也因為自己的失誤給嚇到了。我們回到站上,我給站長打了電話,匯報了今天的情況,站長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告訴我們下次要注意,如果對方真的投訴,醫院會出面協商。
掛斷電話,我的心裏還真的不是滋味,心裏想着「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無知」真的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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