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博應是剛沖洗過,寸頭濕漉漉地朝天立起,他一腳踩在土墩子上,擤了把鼻涕,然手往沈如松肩膀拍了幾拍,說道「尖刀隊抽掉了我排里一點人,缺額難補,你們是精銳嘛,長距離行軍有經驗,其他格外沒太多說頭……」
話里話外一股沒人選了才要你們的意思,沈如松嘴裏咬着最近上火生出來的包,看着挖鼻屎樂在其中的李敏博,等到他彈飛了手裏的黑漆漆物事,他才繼續說道
「這次是清剿暴民,不是去黑暗種老巢搞爆破,當然都得一把抓,沒有哪個要放輕鬆,啊,聽說你是上半年參加過千山拉練?那蠻好的,後面是我們連去千山把那條龍孽老窩端了,炸了山灌岩漿把那幫子甲殼蟲搞死的,全丫的是畸形種啊,一窩一窩的……」
如果是其他人廢話吹牛,沈如松可以打斷,或者拜拜了您嘞,然而現在他面前吹噓的是個李敏博,實打實的副連,也不知道他是前兩天搞小姐沒過癮還是什麼的,反正逮住了新的小白鼠就是一通猛說。一筆閣 www.yibige.cc
沈如松聽得大概,意思即是千山獸潮實際上是503獵兵營處理的,整個營四百餘人,深入到千山山脈里,順着退潮的暗鬼、棘獸,順藤摸瓜到了各自巢穴,再予以打擊。也正是因為處在嶙峋洞穴/里,爆破專家少了些,導致幾個班組引爆洞穴不及時,遭到了預料外的損失,這才讓獵兵部隊想到了引入戰鬥工兵。
由於獵兵營向來獨來獨往,清剿任務多是機密,其他部隊不曉得也是正常。
沈如松大概聽懂了,髒活累活想着交給「專業人士」做嘛……打個比方說,就是獵人把黑熊逼回到窩裏了,進去肉搏要死人了,就把學徒派進去填個命。
大部隊推進時,自然有步兵去應付這樣爛活。現在前鋒偵察隊要求精銳,那算來算去,最終落到了沈如松頭上。
命令歸命令,態度歸態度,沈如松聽得沒來由有股邪火,獵兵這股高傲勁,讓人看得惱火。
李敏博簡要講解了獵兵的基本編組和偵察要點,以及偵察隊的組成。
三個獵兵班,每班九人,攜帶三日份口糧,一直向前偵察並回報大部隊,沿途掃蕩有必要的一切敵對窩點,一應補給從之前設立的儲備點獲得,任務執行到到大部隊召回,或是必須返回為止。而沈如松這批人,便是支援獵兵班對遇見的棘手變異獸窩點進行即發現即清剿。
有不下於五支偵察隊活躍在大部隊周圍百公里內,提供預警、視野,進行清阻。沈如松所在的偵察隊組建的目的之一,即是支援友軍去打掉新發現的一個中型食屍鬼洞窟,約有三百頭至六百頭極其兇猛的食屍鬼,像之前幾欲把沈如松置於死地的紅屍鬼便至少有三五頭。
回去休息過自不必多說,一夜休息整備,次日天剛蒙蒙亮,拂曉時節,在大部隊尚在酣睡,偵察隊已經收拾完行裝,進食完畢,登上載具先行趕到琿江。
十月的天,亮的時間越來越晚,大約要六點半才趨於全亮。帶有一絲昏茫茫顏色的天光漫灑在原野上,引得這座無名村莊也顯得霧蒙蒙,而周遭被火燎刀割過的荒草地猶然有下半夜凝着的水珠,順着鋒利的草葉滑進人衣領子中,這感覺談不上清爽,而是跳起了雞皮疙瘩。
「跟緊了。」沈如松低喝一聲,回頭去看後邊魚貫跟着的眾人,儘管全員裝配了通訊器,他還是一時半會兒改不過回頭喊人的習慣。
卡車上一路無言,無論獵兵或是新調來的戰鬥工兵,都在抱着槍閉眼假寐,卡車停下時,就意味着他們將開始一段短則五六天,長則數周的徒步偵察。自然要抓緊每一秒的安全休息時間。
沈如松永遠都是最後一個休息的人,即便是休息,他也會眼皮子最松的那個。他先是與分配來的獵兵熟悉過,詢問過沿途可能遭遇的變異獸,長距離行軍的注意事項,待到車廂安靜了,才閉嘴不言。
除了長了一張娃娃臉的申思,另外兩個獵兵,沈如松昨天倒也見過,是一男一女兩個打擂的獵兵。男的魁梧,長了張驢臉,叫做宋一飛。女的同樣高壯,青筋凸起的脖頸下儘是肉眼可見的壯碩肌肉,要不是事先知道這個叫做佟琳的獵兵是姑娘身,否則真容易弄混了。
萬不能小瞧了她,軍隊不分性別,能在獵兵這麼一個極其注重個人素質的兵種里立足,本身就代表了出色的軍事技能。而且登車前沈如松便觀察到,佟琳背的是一挺通用機槍,她才是火力核心,更可怕的是,機槍外,她還背了扇摺疊盾牌。
這雙臂的力氣,沈如松真沒勇氣說能戰而勝之!
顛簸了半個早上,卡車在一片樹林停住,獵兵們立時睜開眼睛,提醒了一句便拎起背包跳下車,不待多言,立刻把守住緊要位置,警惕地注視着樹林方向的動靜。
偵察隊全員下車,沈如松很快發現這片樹林是水文觀測站前的林子,正是這兒,不久前打了場慘烈雨夜戰鬥。
獵兵自然無須多言,在班長率領下,呈疏散隊形行進。沈如松這些缺少經驗的,昨夜也有申思他們提點教育過,畢竟是老兵,事情一點就通。知道最重要的一點即是保持隊型和確保通訊,另外兩個班也將2班夾在隊伍中間,做隱隱的保護姿態。
犧牲將士的遺體早帶走了,草木生長地極快,蟲豸搬運吞噬地極猛。只有那一台在戰鬥伊始便被擊毀的卡車遺骸還在原地未動,訴說着當日戰鬥的激烈。
觸景生情免不了,但也僅是在心中稍微嘆息。
臉上塗有油彩,身批半光學迷彩,扎進了褲腿的長靴踏在灌木叢上,細微的「簌簌」聲響起,很難分辨這是友軍的腳步聲或是野兔跑過的驚動。除了押後的士兵,每個人都確保在同伴的視線中。
他們很明白,每前行一步,都代表遠離文明世界一步,朝着危險的輻射危土更進一步。
到底是琿江南岸,短短半小時,偵察隊趕到了琿江邊,隨着雨季過去,琿江水位肉眼可見地降低了,水質渾濁依舊,近處的雷達站破敗蕭瑟。
中午時分,偵察隊進入到這座被獸潮、戰火幾番蹂躪過的雷達站,這裏的倉儲堅固非常,並未在此前的衝擊破壞。儘管因為零件緣故尚未修復,不過內里的物資仍然可用。
攜行的口糧都是應急的前線戰鬥口糧,沒有命令不得擅自開啟食用。偵察隊開啟了雷達站倉庫,揀出罐頭飽餐一頓,短暫休憩過,取出衝鋒舟,橫渡過寬有兩百四十多米的琿江。
偵察隊把衝鋒舟安置在岸邊,也沒有刻意隱藏,大部隊就在後面五十公里處,將會搭建浮橋跨越琿江。
琿江是同安嶺的天然界限,越過它,代表進入了高輻射區,自然的,琿江水輻射含量超乎尋常的高,一升水帶有的致病細菌量簡直爆表,更不要提暗藏在水面諸多掠食者。剛才衝鋒舟飛快橫渡期間,沈如松就發現了大量窺伺在旁的水蛇,要是不慎翻船,後果不堪設想。
「檢查着裝。」
通訊器響起,偵察隊眾人旋即最後一遍自檢,從裹有防護紙的75-3型步槍,到與頭盔無縫銜接的防化服,每個人皆是佩戴着改進型防毒面具,小氣泵加大了進氣量,使得人們在進行高強度運動時也不虞窒息。
互相給同伴檢查背包,半人高的行軍包裝滿了彈藥、醫療品、補給品,重量達到了承受極限,每人負重二十五公斤,以及胸前掛着的主武器。在遍地草藤、酷熱難當的原林里,若是一般人這麼做,恐怕一步也難邁開。
沈如松有點犯煙癮,他心知揭開面具幾分鐘來根煙是沒什麼,短時間的照射劑量不至於把臉給照爛了。本底輻射、電離輻射其他七七八八的輻射水平只要沒有達到短時間1西弗以上,人都不會有太大感覺。
趁着排長最終確認方向前的休息時間,沈如松到底是沒忍住,又可以說是不想忍。
他費勁扒拉開了謝國榮的背包外掛,戴着手套不大好劃火柴,於是兩人試了試都沒打燃,好容易打燃了,深深吸了口。
腥氣十足的江風把煙氣吹散,聞着味來的見者有份,接過成本價幾分一支的白鳥煙,輪流拉高防毒面具,匆匆吸了口罷了。
沈如松低頭盯着靴尖上沾到的粉紅色水沫,這是他上岸時踩破某個卵胎濺出的血,他當時心裏悚然,槍口都抬起了,以為定要殺出一頭變異獸了。
結果申思提醒他這只是水脂瘤,踩破了要立刻離開。
沈如松微微回頭看着江水邊,數以百計的小水蛇簇擁在破裂的水脂瘤處,爭相吸吮膿液,那種密密麻麻的「簌簌」聲讓人不寒而慄。
他回頭,面前是昏暗的同安嶺,合抱粗的古樹樹皮爬滿了怪誕噁心的脂瘤,目光投遠一點,便感覺,無數頭磨牙吮血的猛獸在梭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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