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瀟湘抱着槍,很是失魂落魄地走着,她不僅在想失蹤了的、極可能已經魂歸地府的沈如松,還有3班的犧牲戰友,昨夜今晨茫茫多永遠留在琿江岸邊的將士。一筆閣 www.yibige.cc
她忽然覺得實在好累,莫大疲憊幾乎壓垮了她,她沒有在乎林子間撲鼻而來的腐爛腥臭味,隨便找了塊長了青苔的岩石坐下,目光空洞。
她的眼睛裏滿是死亡。
騎兵們在林子裏下了馬,高大雄健的戰馬跟在主人後,有些不耐煩地踢踏步子,仿佛是在厭棄這個太過惡臭的地方,也有馬匹習以為常,甚至在若無其事地舔舐蹄子,把沾染到的血色舔掉,或者是在啃食長在樹根邊的嫩葉。
下馬的騎兵持着槍在林間搜尋本方士兵的遺體,發現了便呼喚來同伴,鄭重地脫帽、鞠躬、敬禮,然後用擔架抬起這位為了祖國復興、故鄉重建捐軀犧牲的英烈,把他們……帶回家。
而那些衣衫破爛、殘肢斷臂的匪軍屍體,自然不會有人在意,這群狗崽子簡直失去了人的尊嚴!和變異獸混在一起,策動畜牲來襲擊同一片土地上的同胞,偷襲!伏擊!暗算!有什麼資格被收殮?只配變成蘑菇的養料,在風吹雨淋曝曬中變成一灘碎骨爛肉,最好再來條野狗給吃了!
也自然不會要俘虜,更不會浪費一點點的藥品繃帶去救治瀕死的匪軍。騎兵們無視了那些瀕死的匪軍,他們沒有興趣補一槍,這浪費子彈,沒興趣補一刀,費力氣,萬一卡在骨頭縫裏還可能挫了刀刃,拔出來還要重新擦拭過。若是有力氣哀嚎叫出聲的,那就一皮靴踩到泥里憋死!他們也就配這個結局了!
陳瀟湘手撐着石頭面站起身,她盯着不遠處一個爬動中的匪軍,她拳頭攥得是如此用力,以至於指節發白,經不住地「咔咔」響,她倒提着槍,快步走去。
日光透過疏密林稍,無數光點落在她臉上,化作了星星點點的喜慶雀斑。
她跟在這個艱難爬動的匪軍身後。後者聽到了她的腳步聲,開始嗚咽叫着更是努力地向前爬動,這人每爬一步,陳瀟湘就跟一步,她注視着這個匪軍的後背。
她低頭盯着這個斷了腿的匪軍,左腿應該是被手雷炸斷了,開放式傷口還沒把他的血流干,不得不說匪軍果然是有着比蟑螂老鼠還頑強的生命力,而且很有力氣去爬。&nbp;
連衣服也是野蠻人的打扮,絕不是復興軍軍服的卡其布或是混紡斜紋布、棉布,而是縫合起來的粗陋獸皮、沒染色的亞麻布,破洞的挎包看起來像是某種異獸的胃囊,腰間掛了一圈雪白獸齒,腳上綁腿零零散散地一圈圈拉扯開了,一路上都是血糊糊的印跡。
陳瀟湘聽着這個匪軍「嗚啊啊嗚嗚」的不明含糊叫聲,槍口向下握着卡賓槍,她低頭看着還在奮力爬動的這個人,然後一腳踏上踩住,揪下了這人的兜帽。
一圈盤起來的黑髮。
陳瀟湘忽然又憤怒起來,為什麼?為什麼!連這樣子的女孩都要來襲擊復興軍!難道軍隊真的就趕盡殺絕了你們了嗎!
幾十年前給了你們自治權,給了你們物資援助,幫你們從黑暗種畸形種帶來的朝不保夕中出來,可你們想的是什麼?要進地下城!要空口白牙到地下城裏,和我們這樣勤懇為國付出一輩子的光榮公民享受一樣的權利!有什麼資格?好,收了你們一點人進來,卻鬧出疫病,鬧出!把每個公民應有的服役稱為血稅,你們怎麼敢!
怎麼敢!
然後現在,與敵國狼狽為奸,來攻擊長在同一片土地上,同一個祖先的復興軍,你們怎麼敢!
怎麼敢!
陳瀟湘狠狠一腳跺到這個女匪軍軟肋上,她用的鋼掌面,一下子直接「咔嚓」一聲跺碎了軟骨,女匪軍當即哀哀叫喚起來。接着,陳瀟湘給這人蹬翻了個,踏在了這人胸口上。
卡賓槍上了刺刀,日芒映着冰冷刺刀,陳瀟湘舉着槍,只。
要她一動手臂,刺刀就會毫不保留地刺入女匪軍的胸膛,結束其蟲豸卑鄙的一生。
兩束仇恨的目光撞在一起。
陳瀟湘盯着女匪軍的眼睛,眼白渾濁,黑瞳神光灼灼,她看到這個女人滿臉膿包瘤脂,早已重度輻射病了,再如何用力看,也分不出半點屬於人的容貌!
陳瀟湘彎下腰,她渾身的重量漸漸壓在了女匪軍胸膛上,她注視其嘴角溢出血,她悲哀地想到可能就是這個開槍打中了沈如松,或是某一個戰友,打沒了一個家庭的驕傲,打掉了重建的一分力量。
她,該死!
那麼她就去死吧!
陳瀟湘仍然踩着女匪軍胸膛,卡賓槍刺刀緩緩沒入,最終從嘴後刺出,陳瀟湘改直踩為橫抵,拔出了刺刀,然後她狂叫着一刀刀刺下。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瘋狂叫道。
不遠處的騎兵們看到這一幕,沒有人阻止,只是沉默地轉頭挪開目光,他們大多是老兵,他們上過很多次戰場,太清楚一朝失去戰友、愛人是什麼樣的痛楚。這裏沒有長官,沒有高高在上的將軍,只有一個個跋涉在泥濘鮮血里,默默勞累、獻出生命的士兵。
陳瀟湘提着刺刀紅亮的卡賓槍沉默走出,騎兵們自覺給她讓開道路,稍稍敬畏地看着她。從預備連隊那裏,北琴的騎兵們聽說了這個女士官是多麼兇悍,遭到突襲時不僅成功堅守住了原點,並毅然發起反突擊打掉了對方機槍巢,甚至幾乎以一己之力爆殺了一頭紅屍鬼,這已經能評上二等功了,也許很快就要保送到陸軍步兵大學裏去深造,晉升為軍官。
她好像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林間突然微微騷動了起來,士兵們往土路盡頭望去,開始交頭接耳起來,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兩匹駿馬載着綁有紅袖帶的軍醫向遠方奔去。
陳瀟湘心下微動,一種強烈的直覺升起來,一定是沈如松吧?一定是他!
於是這個二十歲的龍山姑娘開始奔跑,提着槍、抱着槍飛奔,頭盔晃了下來,和防毒面具筒一起撞擊着臀部,她一腳一腳踩進腳踝深的爛泥里,這絲毫攔不住她。·無錯首發~~
她滿懷希冀地跑去,推開圍觀人群,看到軍醫救治的對象。
不是他。
陳瀟湘陡然泄掉了精氣神,喪魂落魄地坐下,毫無顧忌地靠坐在冷杉邊,她抬起頭望着這株筆直的冷杉樹,明明是八月的正午時分,為什麼她感覺不到一點暖意,而是讓她禁不住搖晃的寒冷。
沾了人血的刺刀就抵在她的脖子邊,她垂着腦袋,倦意和悲痛一齊湧上心頭,她好像聽到這片樹林裏有鳥兒鳴叫聲,好希望這裏只是昨天夜裏只是下了一點消去暑氣的雨,然後她可以安靜地坐在沒有輻射、沒有敵人的樹下發呆打盹,她從前就是這樣子的,抱着本厚厚的書坐在中學樹下打瞌睡,睜開眼是朋友扶着膝蓋好奇地着她。
那是她十六歲的記憶,從十七歲起,她就是與萬千軍校生一樣、不分男女的堅強軍人。
她又睜開眼睛,摘下刺刀裝進皮套里,背起槍,開始幫着騎兵們打掃戰場,小心搬起戰友們遺體,蓋上白布或者外衣,扯下兵牌交給連長,來來回回,一趟不休。
騎着馬的軍醫奔馳往復,帶回了一個個倖存了的傷兵,陳瀟湘沒有一次次抬頭去看,她已經緩過神了,她先封住了自己的情緒,有私事待回了安全基地再說吧,現在……多說無益。
「小龍?小龍是你嗎!」
她身邊跑過去了趙海強,1班長抓着馱着他班上周墾龍的馬匹尾巴,一路小跑着擦肩而過,而聽到動靜的2班等人也跟着圍了上去,焦急問起來他們的2班長在哪裏。
「小龍!你不是跟着我們家班長嗎!你最後看見他在哪裏啊!」
「你不是被紅屍鬼撞死了嗎!哎,我這破嘴,不過你到底看沒看見沈班。
長啊!」
「你說啊小龍!」
「小龍!」
趴在馬屁股上周墾龍像是在夢囈般低聲說着,2班的謝國榮瘋狂探着頭聽他說,他似乎聽清了,然後大叫起來,旋即悶頭回沖,帶得2班眾人一路旋風似奔跑。
陳瀟湘漸漸抬起頭,她眯着眼看着他們跑去的方向,在土路上,沒有林蔭遮蔽,日光燦爛地灑下來,她仿佛感覺到了什麼,於是她小步快跑起來,最終又變成了疾奔,她背着槍,丟開了把她臉龐投滿陰影的鋼盔,長靴踩過血水,她跑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沈如松!!!」她喊道!
樹葉上的雨水被喊聲震落,流到了她的頭髮上,順着她的丹鳳眼一路流過眼瞼、流到鼻樑和嘴唇,這樣子就沒人看得出濕漉漉的她有曾熱淚盈眶,她飛奔着,就像十六歲時追着同學滿操場跑一樣,她跑的飛快。
「沈如松!!!」她喊道!
她看到被人攙扶着的沈如松在慢慢走着,雖然他的軍服破爛襤褸,面容黢黑滿是泥塵,圍在一群相近服飾的人里,可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這麼高興,這麼發自心底的興奮,她只是覺得在過了一夜肩頭通訊器的呼喚後,她是如此想聽到他的真實聲音。
「沈如松……」她停下腳步,走過去,迎着他緩緩抬起的頭,她臉上血痕淚痕泥痕密佈,狼狽不堪。
但是她笑着說出了他的名字。&nbp;無錯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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