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喂!君老鬼, 那不是你們太乙的寶貝小師祖嗎?」又矮又瘦的老天工跟個猴子似的,戴着頂破斗笠,把一個暗銅細管湊在左眼前, 「旁邊的就是跟他夜不歸宿的那位?我咋瞅着,你們小師祖快要被拐跑了?不管管?」
「什麼?」
蹲在一邊擦刀的君長唯大吃一驚, 急忙湊過來, 一把搶過銅管。樂筆趣 m.lebiqu.com
透過暗銅長管的小孔, 極遠處雲台的情景被收攏在天晶石上,左月生和陸淨蹲在崖台後側方, 專心致志地研究一堆細竹篾片, 而在前邊不遠處的地方,深黑衣衫的年輕男子正俯下身將仇薄燈環住……
從君長唯這個角度,只見他們的側面重疊在一起。
嘎吱!
暗銅細管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老天工一把將自己的窺天鏡搶回來「這玩意一個五千兩!搞壞了你賠都賠不起!」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竟然……」君長唯怒氣沖沖。
「得啦得啦!」老天工幸災樂禍地拍他的肩膀, 「小兩口打情罵俏的事,你個老橘子皮何必去當什麼棒槌呢?」
「就你屁話多?話多你就喝酒。」
君長唯臉比鍋底還黑。
他們兩人都作漁民打扮,躲在滄溟海上一片礁石群里, 不遠不近地守一處燭南海門, 守了大半個早上, 守到連海門柱上有多少只飛鳥起起落落都一清二楚。一早上風平浪靜,被君長唯喊過來搭把手的老天工窮極無聊,便用窺天鏡四處亂瞅,無意間瞥見了跑到雲台上的幾個傢伙。
「那小伙子什麼來頭?」老天工嘖嘖稱奇,「你居然只是躲在這裏破口大罵, 不是衝上去揍他?還是你打不過?」
君長唯瞪了他一眼「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是他點的命鱗吧?」老天工將煙斗在礁石上颳了刮, 微微眯起眼睛, 「不過, 能用赤鱬砂給外城人點出真正的命鱗,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君老鬼,你們太乙這麼多年,藏的秘密,不少啊。」
「知道是秘密,不該問的就別問。」君長唯神色不變。
老天工搖搖頭,抽了口煙「算了,你不想說我也不問……不過,你真確定今天會有人來探海門?」
「不確定。」
「不確定你拖我烤了這麼大半天太陽?」老天工嗆了一口煙。
「左梁詩那邊的消息,應鐘今天早上出了一趟山海閣。」君長唯懷抱金錯刀,微微眯起眼,眺望燭南九城,「燭南海門位置百年一換,他就是最近一次參與換海門的人。如果,在燭南活動的荒使『戲先生』真的是你們天工府的叛徒謝遠,憑他在陣術上的成就,他要是想在燭南做點什麼,絕對不會放過海門大陣。」
聽到「謝遠」這個名字,老天工的神色驟然冷了下來,握着窺天鏡的手,手背青筋暴起。
「行了行了,別這麼早就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君長唯拍拍他的肩膀,「一個五千兩黃金呢,敗家也不是這麼敗的……不過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來,喊你來守海門,就是碰個運氣,順帶幫忙判斷一下玄武情況怎麼樣。」
「左梁詩那老小子喊你乾的活?」
「是啊。」君長唯嘆氣,「這活,算是一個比一個麻煩……窺天鏡借我用用,我得盯着點那小子。」
…………………………
雲台。
甩竿的時候,仇薄燈把線放太長了,魚線不小心纏手上,還卡進了夔龍鐲的細鱗里。他試着解了兩下,越解越緊,不得不放棄。師巫洛站在他身後,俯身幫他解開,從背後和遠處看起來像把人環住,其實他們什麼都沒做。
「直接弄斷好了?」
仇薄燈半舉起手,方便師巫洛解線。
「不用。」
師巫洛修長的手指穿過細線,雪蠶絲線陷進仇薄燈明淨如雪的肌膚,輕輕一扯,線擦過仇薄燈的掌側,卡在夔龍細鱗里的一小節線掉了出來。其餘的線跟着一松,散在仇薄燈腕上,輕而易舉地撫了下來。
「解開了。」
他剛要鬆手,視線微微地一頓。
幾道淺紅細痕留在仇薄燈腕上,仿佛雪地里迤邐的紅線。
原本要離開的手指覆蓋過那幾道紅痕,略微用了點力道,慢慢地按過。小半段還掛在仇薄燈腕上的蠶絲繞過兩人的手。
「仇施主——」
遠遠地傳來一道歡天喜地的聲音。
專心致志研究細竹架的陸淨一個縱身虎撲,一把掐住半路殺出來的不渡和尚的脖子。
不渡和尚修為遠高於他,竟然沒能躲過這一擊!
「陸、陸施主?」
不渡和尚一邊奮力掰他的手,一邊驚恐地擠出聲,心說難道三位有錢的施主想要翻臉,賴掉昨天晚上許諾的三百兩銀子?可陸公子這一臉凶神惡煞,簡直就像是和他有什麼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這、這又是怎麼回事?
陸淨面目猙獰。
只差一點啊!!!
只差一點就能偷瞅見仇大少爺對某個人的舉動是什麼反應了!
只差一點就能知道仇大少爺和十二洲第一兇刀的關係進展到哪裏了!
他冒生命危險在那邊裝了半天的石頭,眼看就能得到正主的蓋章,結果全被不渡禿驢的這一嗓子給喊沒了……
陸淨掐死不渡和尚的心都有了。
「少閣主?」
婁江站在棧道上,直接無視了掐在一起的陸淨和不渡和尚,把目光投向左月生。
被他喊到的左月生一個激靈,心說姓婁的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可真他娘的會挑時間。拿眼角的餘光往另一邊偷偷一瞅,發現仇薄燈已經站起身了,某萬年一出的瘋子平靜地站在他旁邊。
還好還好,沒拔刀。
左月生鬆了口氣,將拿了半天的竹架搭好,麻溜地站起身,剛要中氣十足地訓斥婁江,就聽到一道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
伴隨着鬼哭狼嚎,一道灰青的身影帶着呼呼風聲,從豎直的崖壁上手舞足蹈地栽了下來。
剛要走過來的仇薄燈退後一步。
砰——
灰青道袍的人正臉朝下,結結實實地拍在了雲台上。
肉身撞石的聲音驚得另一邊的陸淨手為之一松,不渡和尚藉機把自己的脖子拯救了出來,逃到了另一邊去。
「小……小道就……就說了定有血光之災……」
摔成一張餅的人顫巍巍地舉起一隻手,又「啪」地一聲掉了下去。一頂破斗笠晃晃悠悠地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正正好扣在他後腦勺上。
「……」
四下俱寂。
半晌,仇薄燈看向左月生「你們山海閣,哪來的這叫花子?」
「喂喂喂,別什麼雜七雜八的玩意都往我們山海閣塞啊,」左月生不滿地叫了起來,「我們山海閣哪來的牛鼻子道士?婁江,你咋把這種一看就是來打秋風的傢伙給領過來了?」
「少閣主,他是……」
婁江壓下扭頭就走的欲/望,盡職盡責地開口。
「他啊,」不渡和尚揉了揉脖頸,晃悠着過來了,毫不客氣地踹了地上的「餅人」一腳,「十次卦九次岔,還有一次卦直接砸。烏鴉嘴一個。」
…………………………
「燭南這回要熱鬧了。」
君長唯放下了手中的窺天鏡,神色格外古怪。
「啥?」老天工正在忙忙碌碌地組裝一件護腕,聽到他的話,抬頭看傻子般瞅他一眼,「你們太乙的人都來了,熱不熱鬧心裏沒譜?」
「你記得鬼谷子收了個關門徒弟吧?」君長唯沒搭理他的諷刺,「把自己的推星盤都傳給他了。」
「好像有這麼回事。是不是叫……」
「半算子。」
「對,是這個名兒。」老天工乾脆利落地擰好一塊齒輪,遲疑地撓了撓頭,「奇怪,怎麼連我都覺得這名字熟悉……好像聽誰說過什麼事一樣……」
他這麼一說,君長唯就笑了。
「你忘了?這小子前年出谷,到處給人算命,不管算什麼,張口就是一句『血光之災,大凶之相』。有次算到風花穀穀主身上,說她三日內定會毀容。氣得風花穀穀主把人捆了,放話要鬼谷子親自去領……」君長唯豎起一隻手,「他出谷一年,花錢讓別人請他算卦,花了整整五百萬兩……嘿,險些把鬼谷子那老頭氣死。」
「五百萬?該!鬼谷子那死要錢的,活該他收這麼個敗家徒弟。」
老天工聽君長唯這麼一說,頓時喜氣洋洋,一把將窺天鏡奪了過來,興致盎然地準備親眼看看鬼谷子的這位「寶貝徒弟」。
他將窺天鏡一架,瞅了沒一會兒,眉頭忽然皺了起來。
「君老鬼,等等,你過來看,那邊的海面……有些不對勁!」
………………………………………
滄溟拍擊在深黑的礁石上,往返起伏,潮聲循環。
「能把自己摔成這個樣,也是個人才啊。」左月生蹲在一邊,看與石面貼得很平整的人形,「話說,現在是不是算四害齊全了?」
「什麼四害?」陸淨不解地問。
「你忘了嗎?仇大少爺、我、不渡禿驢還有這個半算子,合起來並稱『仙門四害』啊。」左月生隨口答。
「原來如此。」陸淨先是點點頭,隨後猛地一驚醒,「不對啊,仇大少爺紈絝榜首,不渡禿驢第二,這窮酸道士我記得是第三,他們三個沒什麼問題,但紈絝榜第四應該是我吧?你不是第五麼?怎麼是你們四個並稱『四害』?沒道理啊!」
「嘿!」左月生得意洋洋一拍他肩膀,「這『仙門四害』光是紈絝可不夠,還得禍及一方,令人聞之色變。本少閣主曾一計坑過十萬燭南商賈,不渡和尚一人卷跑過一城之財,半算子一卦惹風花谷內亂,仇大少爺更別提了,當年一句『名字難聽』,便換了東洲多少城城池的城祝……陸十一你充其量就是個治病要命的紈絝,哪裏夠得上『仙門四害』這等榮光?」
「什麼?」陸淨憤然拍腿,「本公子以前也是差點令藥谷和清淵門打起來的人物好嗎?……全怪我哥趕到得太及時。」
婁江在旁邊聽到這話,險些一頭栽進海里。
——敢情你們這些紈絝,還紈絝出等級和鄙視鏈來了?
「這傢伙就是一句話讓風花谷正副谷主姐妹情碎,翻臉廝殺的半算子?」仇薄燈挑剔地審視掙扎着爬起來的青年道人,「看着也太窮了吧,簡直拉低紈絝榜的水準啊……禿驢你帶他來做什麼?」
「你們上次不是問我怎麼提前蹲點的嗎?」不渡和尚一指半算子,「就是這傢伙算的卦,連帶『你們到鱬城必有血光之災』也是他說的。我就把他帶過來了。」
「小道早說了,我乃鬼谷傳人,神機妙算,從不騙人的。」
半算子仰起鼻血嘩啦啦的臉,瓮聲瓮氣。
「這麼准,你怎麼沒算到自己會從棧道摔下來。」左月生揶揄。
「唉,」半算子一邊撕下衣袖堵住鼻血,一邊嘆氣,「這定然是因小道今日泄露太多天機,是以才有此劫。」
「算迷路一百次的天機。」不渡和尚哼哼。
「唉,不渡禪師,你這麼說就不是了。」半算子堵住鼻血後,環顧四周,「依小道相面之術……誒。」
他的視線突然定格在仇薄燈臉上。
「公子,您不日有血光之災。」
左月生心說,你的不日是哪一日我不知道,但我覺得牛鼻子你現在就要有血光之災了……某個人的手已經按在刀柄上了喂!
下一刻,左月生的眼睛驟然瞪大。
刀光乍起,半空一線血色。
真、真出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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