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路明非抓來的中年警員手裏拿着一個藍色架子,裏面是路明非的檔案信息。
「現在的高中生怎麼都這麼不省心,你們難道就不知道學習要放在第一位?」中年警員指了指路明非,恨鐵不成鋼道。
路明非羞愧的低下頭,雖然他確實沒參與打鬥,但也沒怎麼將心思放在學習上,人家警員訓斥的對。
「對,學習最重要,沒事打什麼架,太不懂事了。」黑瘦青年被銬在路明非不遠處,瘋狂的拱火。
似乎就真的如他所說,來到看守所比回到家裏還要舒適。
「你閉嘴!」路明非本就心煩意亂,任誰也受不了一個人總在耳邊說些詆毀自己的話,更何況還是在這種尷尬的場景。
路明非對黑瘦青年怒目而視,這一刻他身上的氣勢莫名高漲,仿佛是軀殼中裝着另外一個人。
奇蹟發生了。從進入派出所後一直喋喋不休的黑瘦青年居然真的閉上了嘴,老老實實的縮在長椅另一角,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
中年警員詫異的看了一眼安靜下來的黑瘦青年,又看了一眼路明非,道:「沒想到你還真的能讓這傢伙安靜下來,過去我們試過很多種方法都堵不住他的嘴,你是怎麼辦到的?」
路明非撓撓頭,他自己也很疑惑:「我也不知道啊……就喊了一聲閉嘴。」
「看來對你的信息要重新評估了,看你的檔案,本以為你就是一個普通高中生,但現在看來好像沒這麼簡單。」
路明非急了,開口道:「別啊,我就是一良民!從小到大連只青蛙都沒殺過,您審我也弄不出什麼東西啊。」
「糾正一下,這只是一場小型鬥毆事件,我並不是審你,而是通過現有信息判斷你的危險程度,對你進行糾正教育。」
中年警員繼續道:「而且這些都是符合規定的,每一條都有明確的法律條文,你若是覺得有異議,等出去後可以去檢察院上書提出異議,我們是正規警員,接受民眾的建議和檢舉。」
路明非縮了縮脖子,瞬間慫了,道:「我也不是心有不滿,但我真的只是路過,是那傢伙栽贓我的!」
「百分之九十五的人被帶來後都說自己是無辜的,一切還是要用現實說話。」警員根本不買賬,做他這行的,嘴硬叫冤的犯人見得太多了。
咚咚——
有人敲門。
「請進!」
一個穿着警服的女職員走進房間,將一疊文件遞給中年警員。接過文件,中年警員快速瀏覽,眉頭逐漸皺起。
「沒有其他的監控畫面麼?」
女警員搖頭,道:「那地方是老城區,監控設備老化,而且那群人明顯是熟悉周圍的監控分佈,根本就查不出其餘人的信息。」
警員們在短時間內調查了信息,最後只看到是路明非走進那個巷子,並不見其他人的身影,想要繼續抓捕也無從下手。
「卓隊,這只是一個小型鬥毆,我們還要繼續追查下去麼?」女警員問道。
叫做卓隊的中年警員低頭沉思,他在思考這個事件追究下去的可行性。
按理說小型糾紛都是以勸解為主,這種主動的聚眾鬥毆才會帶回看守所拘留教育,一般也就是關幾天就放出去了,不嚴重的甚至不會留下案底。
但這次只抓住了兩個人,繼續抓捕無異於大海撈針,而且耗費巨量人力最後也只是拉回來關幾天,未免有些得不償失。
卓隊嘆氣道:「算了吧,先處理好這兩個,記得案件報告存進檔案室。」
「好的。」女警員轉身離開,房間中又只剩下三人。
看着面前帶着銀手鐲的兩人,卓隊也是有些頭疼。案件有些雞肋,他不想這麼草草結束,奈何沒了線索。
卓隊先是從口袋中掏出一串鑰匙,走到黑瘦青年面前,打開了他的銀手鐲。
「你先走吧,出去之後少惹事!」
他也只能這麼說了,畢竟遇到了一個把看守所當家的奇葩,若是完全按照規定辦事,他是真的什麼辦法都沒有。
「哎……為啥不關我啊,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黑瘦青年不樂意了,賴在椅子上不動彈。
「……」卓隊也不說話,就默默盯着黑瘦青年。
黑瘦青年打了個哆嗦,他可以放賴,但卓隊的目光讓他有些害怕,而且和身旁這個青年待在一起,確實讓他有點不安。
「走就走。」黑瘦青年小聲嘟囔,起身離開。
路明非在一旁看着另一人被放走,本以為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但沒想到卓隊將鑰匙收了起來,坐到椅子上拿筆低頭記錄着什麼。
「警員大叔,你是不是忘了我?」
卓隊抬起頭,道:「沒忘,等我記錄完,你就給你的家長打電話,讓他來交罰款,然後把你帶走。」
路明非:???
這不是區別對待麼?
「為啥他可以直接走啊?」路明非忍不住問道。
「家裏只剩下他一個人,沒有人保釋。」卓隊用筆頭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道:「而且他這裏有問題,還有專門的鑑定證書。這麼說吧,就算是今天他真的把人砍了,我們也沒辦法將他關進監獄。」
路明非心裏直呼臥槽,難怪他覺得那個黑瘦青年不對勁,原來是精神有問題!
精神患者若是持有證書,就算是觸犯了法律也不會被過多的追究,頂多是被送進精神病院。更何況那傢伙只是打架而已,看守所關幾天都是重罰了。
很快,卓隊將記錄寫完,路明非也拿到手機,給自家叔叔打了個電話。
沒多時,叔叔風風火火的趕到,剛一進房間就上下打量路明非,關切的問道:「明非,有沒有傷到哪裏?」
路明非感受到自家叔叔的關心,心裏也是暖洋洋的,搖頭道:「沒有,我挺好的。」
交了罰款,路明非也獲得了自由,卓隊將叔侄二人送到派出所門口。
叔叔從口袋裏掏出煙盒,遞上去一支被卓隊抬手拒絕:「最近在戒煙,就不碰了。該說的我都和這孩子說了,你們回去也別打罵孩子,青春期叛逆都這樣,過兩年就懂事了。」
叔叔點頭,連連稱是,二人又寒暄幾句,路明非叔侄二人這才離開。
回去路上,路明非坐在車裏,他本以為自己會被罵上兩句,沒想到叔叔卻沒有訓斥的意思。
「這事你嬸嬸不知道,回去你也別說,就當沒有發生過。」叔叔囑咐道。
「那罰款?」路明非小心翼翼的問道。
「嘖,那是我私房錢,本來留着買煙的。這事你也別說漏嘴,不然以你嬸嬸那個性格,我又免不得被嘮叨。」
路明非垂下頭,低聲應道:「哦……」
叔叔咂了咂嘴,見路明非情緒有些低落,笑着安慰道:「你也別太在意,誰沒犯過點錯,在錯誤演變成大錯之前及時改正就行。這不過是幾百塊的事,少抽幾條煙就省出來了。」
路明非囁嚅半天說不出話,他總不能說今天這事和他真的沒關係。但他還是在心中默默發誓,自家叔叔這些錢他以後肯定會加倍還回去。
————
第二天一早,路明非匆忙跑進教室。
走巷子被坑過兩次,這讓路明非留下了心理陰影,他寧可一路小跑也不願意再走小巷抄近路。
剛回到座位上,同桌的徐岩岩身手捅了捅路明非的胳膊。
路明非懶得扭頭,從書包里掏出一個個作業本,昨天在派出所蹲到晚上,回去還因為回去晚了被嬸嬸訓了一頓,路明非的作業半點沒動。
「作業先借我,你寫完的我都要。」
徐岩岩沒有遞過來作業本,反倒是繼續身手懟了懟路明非。
「你幹嘛?」路明非扭頭皺眉問道。
「聽說,你昨天和人打架了?」徐岩岩神秘兮兮的湊近,輕聲問道。
路明非心裏一突,強裝鎮定問道:「我可沒有,誰造謠的?」
「聽說的,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消息。」
徐岩岩也是道聽途說,他也不知道事情的真假,不然也不會來這裏問路明非。見路明非沒什麼反應,他也自覺地這件事是假的,沒有繼續話題。
早自習鈴聲響起,班主任走到教室門口巡視一圈,開口道:「路明非,出來一下。」
正在奮筆疾書補作業的路明非面色一僵,手上筆頭一亂,拉出長長一道痕跡,他的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走出教室,班主任在門口正等着路明非出來,二人來到走廊角落。
「路明非,有人舉報你放學後聚眾鬥毆,甚至被抓進了派出所。」班主任開門見山,開口的話就像是一把利刃從天而降,重重插在路明非的身上。
「老師,我……」
路明非的心臟緊縮,就像是有一隻大手在不斷的收緊。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沒有發展的過程,就像是被人制定好了一樣,所有人將這件事的結果定義為『路明非校外聚眾鬥毆』,剩下的事情都是圍繞着這個被定下的結果發展的。
沒有人願意聽路明非便捷,他就像是掉進了一個深層圈套,不斷的陷落,壓得他喘不過氣,幾欲發狂。
如今的路明非心中燃起一道火,他心中藏着的那個惡獸在憤怒的咆哮,想要掙脫這種被操控的命運,但他自己又清楚,這件事他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他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
可是誰這麼無聊,竟然算計他這個普通的高中生?路明非想不明白。
「平時看你挺老實的,也不像是能做出這種事的孩子啊……」班主任嘆道。
「學校已經去派出所了解了大致情況,因為念在你沒有釀成大錯,而且也是初犯,所以對你的處罰只是開除學籍,留校查看。你還可以繼續上學、高考,但會被記錄檔案,可能在大學選擇時有一定的影響。」
班主任的話宛如晴天霹靂,重重甩在路明非的頭上。他從小到大都是處於中下旬位置的學生,不犯錯也不拔高,這是他受到的最嚴重的處分。
「哎,若是沒人宣傳,這件事其實沒多大。但既然是公然舉報並且查證屬實,學校也只能按照規矩辦事,你要理解。」
路明非將頭埋低,輕聲道:「老師,我知道。」
畢竟也是自己的學生,而且也沒犯過什麼大錯,班主任身手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安慰道:「國內很多二本院校會關注學生檔案,你可以試試國外的,他們有很多學校的條件比較寬鬆,你可以試一試。」
突然,班主任想起了什麼,繼續道:「對了,過兩天就有一個國外的高校過來招提前批預科班,好像叫什麼……卡塞爾學院,咱們學校的楚子航去年就去了那個學校,應該挺不錯的。」
路明非機械的點頭,班主任的話他聽在耳中,但此時他沒有什麼心情去思考了。
「回去上早自習吧,不要被這件事影響到了,也別再犯什麼事,好好學習。我和政教老師求了情,學校這次不會通報批評。」
「謝謝老師。」路明非微微鞠躬,落寞的回到了教室。
回到座位,徐岩岩好奇的湊上來問道:「老班找你什麼事?」
「沒什麼。」路明非搖頭,埋頭補作業,寫完之後就趴在桌子上,將頭埋在臂彎中。
迷糊間,路明非睡了過去,睡夢間,路明非夢見了一個叫他哥哥的小男孩。那個男孩不斷的和他說這話,他看不清男孩的面容,只能聽見對方的聲音。
「哥哥……」
「哥哥,你明白了麼……」
「你看到了麼,只有我們才是一夥的啊,他們都是怎麼對你的?只有我才會幫助你……」
「權與力是世界上最甘甜醇厚的美酒,沒有權與力,註定就要成為任人擺佈的玩偶,哥哥,你真的……甘心麼?」
————
v市別墅區,謝宸和楚子航回到了別墅,坐在沙發上喝着茶水。
事情已經辦的差不多了,他們要等待的就是最後的收尾工作,發起招生面試,讓路明非自願上門,然後通過。
雖然路明非可能會留下一些心理陰影,但任務還是完成了,謝宸很滿意。
第二杯茶沏開,茶香四溢,房門卻在此時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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