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燎原的火焰已經被點燃了……」
躺在床上的路明非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他上半身穿着的薄背心已經被汗水浸透,就連枕巾也是濕漉漉的。
這已經是他不知道多少次聽到那個男孩的聲音,就像是蠱惑人心的魔鬼,每次說出的話卻又帶着那麼幾分……中二?
路明非不記得自己有這麼個中二的弟弟,至少他唯一能稱得上是堂弟的路鳴澤還躺在他的身旁呼呼大睡,再看對方那橫豎160的身材,活脫脫一副死豬模樣。
當然,這也只是路明非在心中偶爾想一想,他是不會直接說出來的。
最開始他也以為這是路鳴澤對他展開的惡作劇,但經過路明非的多次觀察,發現這件事和自家那個堂弟屁關係沒有,對方晚上粘上枕頭就能睡着,雷打不動,在他耳邊唱一首青藏高原都不會醒。
既然不是路鳴澤搞得鬼,那總不能是自己那兩個消失十多年的父母在這期間給自己造的弟弟吧?
就算是,那對方又怎麼鑽進自己夢裏的?傳說中的託夢之術?
好在那道聲音也算有點良心,在他清醒的時候不會出現,不然路明非可真就要瘋掉了。
起床躡手躡腳來到洗手間,經過客廳的時候路明非抬起頭,看到牆上鐘錶時針已經指向了『5』的位置。
已經是早上五點多了,再過一會叔叔嬸嬸就要起床了。
不得不說,這個聲音的出現讓路明非養成了每天早睡早起的好習慣,至少他後來再也不需要早上匆匆忙忙的起床上學。
打開水龍頭,清涼的水撲在臉上,路明非還有些混沌的腦袋清醒了幾分,他抬頭看向梳妝枱,鏡子中的自己在昏暗的燈光下,似乎有些陌生。
鏡子中的他沒有耷拉腦袋的衰相,眼神堅毅,好像在笑?
可路明非能確定,此時的自己嘴角絕對沒有一絲一毫的上揚。
他猛地打了個冷顫,視線重新恢復,鏡子中的自己重新成為那個頭髮有些亂的衰小孩。
「哥哥,你靠近了。」
某一瞬間,路明非的耳中重新出現了那個男孩的聲音,他總是稱呼路明非為哥哥,但從未顯露身影,像是孤魂野鬼,徹底的纏上的路明非。
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沒有了外面的鐘表滴答聲,沒有了路上灑水車的聲音,也沒有了房間內叔叔的鼾聲。
整個衛生間仿佛成為了遺世獨立的世界,現在路明非能聽到的只有還在開着的水龍頭嘩啦啦的流着水,落入面前池子中。
最讓路明非毛骨悚然的是,洗手間的池子因為空間有限,所以做得不大,這時候早就該被水填滿了才對!
可水就這麼流着,無論路明非怎麼做都關不上。
再聯想起自己剛剛聽到的那個男孩的聲音,難不成自己現在還在夢裏?關不掉的水龍頭,是深層夢境?
路明非抬頭看向鏡子,那裏已經不是他自己的容貌,而是一個面相稚嫩的英俊小男孩。
這種時候,路明非本該大喊一聲『鬼啊!』然後倉皇的後撤逃離。但在夢境中被精神折磨了這麼多天,比起恐懼,路明非此時見到罪魁禍首,憤怒竟然壓抑住了恐懼。
就是這個人!讓他這些天都沒能睡好覺!
若不是害怕被嬸嬸臭罵一頓,路明非此時就已經掄起拖把朝着鏡子中的男孩掄過去了。
「哥哥,我們終於見面了。」男孩很高興,嘴唇開合,聲音清晰的傳入到路明非的耳中。
路明非嘴唇顫抖,他不知道這個男孩為什麼表現出這種高興的神采,反正他高興不起來。
心中半分驚懼,半分憤怒,剩餘的全都是慌亂,這就是路明非此時的心情。
「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為什麼會一直出現在我的夢裏?」路明非問道。
路明非不是個膽大的人,他曾經看過恐怖電影,家裏的一個人被魔鬼盯上,只要那個人說出去,家裏其他人都會被魔鬼纏上。
路明非就是怕發生這種事,所以他一直不敢說出口,反而是自己悄咪咪的跑了幾次寺廟,可全然無用,東方的神明貌似不管西方的魔鬼。
男孩笑着,若燦爛的夏花:「你可以這麼理解,我們就是一體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就算現在不是,遲早有一天也會是的。」
這不就是認定了想要佔據我的身體麼?果然是魔鬼!
我這種學習成績不好,喜歡偷懶,不喜歡運動,愛好只是打遊戲,又不帥又不聰明的人,這個魔鬼到底看上我那裏了?隔壁趙孟華那麼優秀,為啥魔鬼不盯上他?
這個小男孩貌似能看透路明非心中所想,笑道:「哥哥,你不必妄自菲薄,你是這個世界上最……」
他本想說是最優秀的,但又想到某個毫無道理可言的人形暴龍,最後男孩還是改口繼續道:「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人之一,趙孟華算什麼東西?他連給你擦皮鞋都不配。」
多麼中二又自信的發言啊!作為被誇獎的那一方,路明非雖然心中蠻開心的,但事實擺在那裏,自己肯定是比不過趙孟華的。
不對!
路明非發現了真正的問題所在,這個小魔鬼能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些什麼?
「我當然知道哥哥在想什麼,我說過,咱們就是一體的嘛……」男孩繼續說道:「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你的弟弟,名字叫路鳴澤。」
見鬼!真是見鬼!
這個小魔鬼自稱是自己弟弟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叫路鳴澤?路明非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在崩壞。
現在你們魔鬼都這麼懶的麼?起名字都懶得起,直接盜用別人的?
路鳴澤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無奈道:「我知道你很難相信,但很不幸,那個肥豬盜用了我的名字。」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你還惡人先告狀?!
「哥哥,不要在心中質疑我的存在,我知道你心中所想的一切,比如……」路鳴澤說着,第一次有了明顯的動作。
他揮了揮手,鏡子中的畫面陡然變幻,如同一個高清顯示屏,一個女孩閨房的畫面清晰展露在路明非的眼前。
不知何時,路鳴澤已經走出了鏡子,站在路明非身側,輕聲道:「看啊,這就是你心底的女孩。」
畫面中的女孩安靜的躺在床上,穿着白色帶碎花的棉質睡衣,頭髮平鋪在枕頭上,粉白色的被子蓋在肩頭處。
那女孩翻了個身,路明非呼吸一滯,他看到了女孩的面容,那是陳雯雯!
這男孩真的是魔鬼!居然能直接調取陳雯雯房間的畫面!
「你要做什麼?盯上別的目標?還是威脅我?」路明非穩定心神,沉聲問道。
「不不不,一個女孩而已,對我來說就像是花園中的一朵花一樣鮮艷又普通,我所在意的始終是你啊哥哥。」
路鳴澤揮了揮手,畫面消失,重新恢復成一面鏡子,可路明非已經不敢小瞧這個小魔鬼了。
對方不是出現在他的夢境中,而是可以直接影響現實的!
「哥哥,不要心存芥蒂,我剛剛的行為只是讓你清晰了解我的存在,並無惡意。」
「真要沒有惡意,你就不會纏上我了。」路明非反唇相譏。
不知怎麼,他居然對這個魔鬼生不出太多的恐懼。
「親兄弟的事情,怎麼能叫纏上呢。」路鳴澤有些無奈,繼續道:「這次只是為了與哥哥你真正的見上一面,未來的一段時間我會有點忙,可能會錯過一些事情。」
「所以,我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男孩眨了眨眼睛,竟是有些調皮,笑道:「這不過是弟弟對哥哥的惡作劇罷了,不要放在心上。」
路明非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男孩率先開口道:「再次提醒,哥哥,過段時間我會有點忙,所以不會出現。」
路鳴澤猛地跳上洗手台,這讓路明非一陣心驚肉跳,他生怕這個魔鬼將洗手台踩碎了。
男孩居高臨下的看着路明非,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像是大人撫慰哭鬧的孩子。
路明非只覺得莫名其妙,但他沒有說話,反正這個魔鬼手段很多,他只能任由對方擺佈。
「就用你最擅長的,哥哥,我臨時對你解鎖了一串作弊代碼。」路鳴澤說道:「black sheep wall,沒有enter鍵,說出來就能生效。」
這串代碼對於路明非這個星際爭霸骨灰級玩家來說已經是再熟悉不過的東西,他下意識脫口而出:「驅散戰爭迷霧?」
「bingo!」路鳴澤輕輕鼓掌,「說對了,驅散戰爭迷霧,會對你有用處的。」
「裝神弄鬼……」路明非什麼都沒搞懂,小聲嘀咕,等到他再次抬頭,站在梳妝枱上的男孩已經消失了。
周圍的一切都伴隨男孩的消失而恢復了正常,就連流水不止的水龍頭也是處於關閉狀態的,水滴凝結,最後滴落在水池中,發出滴答一聲響。
路明非回過神來,下意識開口道:「black sheep wall?」
剎那間,他的毛孔舒張,世界在這一刻對於他像是沒有了秘密。路明非感覺自己像是開了天眼,雖然不理解發生了什麼,但他能感覺到唯一的狀態就是——清晰。
沒錯,就是清晰,他甚至能透過牆壁看得到還在酣睡的路鳴澤和站在房間外枝頭上唱歌的鳥!
透視?路明非伸手掐了掐自己的手臂,他覺得自己還在夢中。
直到衛生間的門被拉開,睡眼惺忪的叔叔站在門口,「哈欠……還沒好麼,等你半天了……」
「哦哦,好了!」路明非連忙拉過毛巾擦了擦臉,鑽進了自己的房間。
這真的不是在做夢,而他在說出那個熟悉的代碼後,也真正擁有了透視的本領。
但路明非心中第一個感覺居然不是欣喜,而是:這個世界怎麼了?
路明非算是個中二少年,曾經的他也幻想過被某些天外來客從天而降帶走或者賦予某些神奇的系統,但當他真正擁有和其他人不同的特殊手段之後,路明非反倒是開始有些擔憂。
他不敢真正表露出這些異常,甚至不敢和其他人說,更別說像是某些小說男主角一樣在生活中吊炸天的開始逆襲。
路明非害怕被逮住之後切片研究。
沒錯,就是這麼一個樸實無華但卻不得不面對的問題,普通社會的排異性。
路明非坐在床上,隨着他的意願,他的眼睛已經透過牆壁看到了叔叔對着鏡子刷牙的景象,在路明非眼中,叔叔就像是和自己面對面一樣。
他嘗試過,這項能力只能穿透牆壁玻璃等建築物,對衣服被子這種棉質品沒有用處。
這也很正常,既然是驅散戰爭迷霧作弊代碼,只對建築物生效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讓路明非想不通的是,那個小魔鬼為什麼要給他這種雞肋的技能?賦予他這項技能的過程中又要他付出什麼?
今天又是周末,路明非收回目光,從夾層中抽出自家老舊的筆記本電腦,低頭插上電源。
微微的熒光照亮了路明非的面龐,讓他回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自從那次面試結束之後,那個在面試時吃泡麵的青年找上了他,隨手扔給了他一部嶄新的黑色n96手機。
他撓了撓頭,最後悄咪咪從床板的另一個角落掏出了那個還有一半電的黑色手機。
按照路明非自己的性格,他會將這個手機『上繳』給叔叔,畢竟在這個家裏,叔叔對自己最照顧,很多次被嬸嬸罵的時候也是叔叔打圓場。
更何況路明非留着手機也沒什麼用處,給叔叔撐場面總是更好一點。
但那個神經病土匪一樣的男人先是將他拉進了一個沒人的胡同,先是將手機交給他,又從懷裏掏出了一把裝着消音器的格洛克手槍。
能認出手槍的型號,不是因為路明非多見多識廣,而是那個男人『好心』告訴他的。
為了讓路明非知道這是真槍,那人還對着牆壁開了幾槍,打出了一個精準的十字花。
路明非至今還能記得當初那個讓他渾身打擺子的情景。
那個男人用槍口頂着路明非的太陽穴,輕鬆的吹了聲口哨,對他說了一番莫名其妙的像神經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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