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時,岑州街道,寂靜無聲。
這城中的主要街道均以青石鋪就而成,甚是寬廣大氣,不過輕輕扣擊便是清脆響亮。此時,街頭緩緩傳來一聲聲「噠噠噠」的馬蹄聲,隱隱約約可見一盞橘黃色燈籠,隨着馬車一左一右地晃動,在漆黑一片的街道上很是顯眼。
「娘子……」坐在馬車一角的半香,膽怯地看了看身側穩穩端坐的女子,身子不由自主地向着她挪了挪。
「別怕!」蘇牧梨輕輕抓住丫頭冰涼的雙手,對着她緩緩一笑。
丫頭心中頓時一暖,儘管現在馬車內一片昏暗,儘管不知道明天會是怎樣,可有這麼雙手在,有娘子在身邊,她心中的焦急緊張頓時緩了下來。
馬車終於停在一家客棧面前,蘇牧梨隔着面紗看了看匾額——「鴻雁客棧」,不錯,想來在岑州城有些名氣。
跟來的小廝看到娘子點了點頭,不禁高興,「娘子,這可是岑州城內最好的客棧了,不僅住宿條件最好,這裏的飲食在岑州一代都是有名的」。
蘇娘子跟着走了進去,裏頭佈置也精緻大氣,守夜的小二見着女子三人入店,心中一喜,趕忙上前問道:「娘子住宿?咱們客棧可是這城裏最好的了,不論吃住都保管你們滿意」。
「那好,就定一間大房。」婆婆遞過銀子,對着小二細細交代,「再來些茶點、熱水,我家娘子怕是餓了」。
「好吶,房間是二樓東頭第五間,咱們店裏最大最亮敞的一間,娘子您請隨我來。」小二再次看了看手中分量十足的銀兩,笑意越深,這娘子隨便一出手便是足足二兩銀子,看來是個闊主。
女子三人隨着小二上樓進屋,卻不知客棧門外,一個貼於屋檐的黑影,立馬轉身離去,瞬間便融入了夜色。
半香側着身子立於窗口,認真仔細地聽着外面的動靜,待完全聽不到「噠噠」的馬蹄聲後,方才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外面掩好窗戶。
「娘子,馬車遠去了。」丫頭踮起腳尖,跑近蘇牧梨身側,小臉因着緊張,通紅通紅的。
「喚那小二,進來。」蘇娘子隔着面紗,看不出神色表情,塵素婆婆趕忙出門下樓。
不一會,小二躬身立於眼前,臉上笑意滿滿。
「夜裏,這城中,哪裏最熱鬧?」蘇娘子一字一字口齒清楚地問道。
熱鬧?還要是城中夜裏最熱鬧的地方?這大半夜的,無論是商鋪、酒樓,還是醫館、客棧都是關門的,哪有什麼熱鬧之處。
除了——春滿樓。
「春滿樓,那是什麼去處?」半香盯着小二好奇地問道。
「咳咳」,塵素終是忍不住,連咳了兩聲,「娘子,那地方是岑州有名的青樓。」
「啊?好好的怎麼說這種地方?」丫頭頓生不悅,這個小二!
可不是你們說要找熱鬧的地方嗎?這大半夜的人都睡了,此時除了窯子裏歌舞昇平的,哪裏有什麼熱鬧之地。
更何況,今夜乃是春滿樓頭牌的**拍賣日,想必那裏定是熱鬧非凡!
小二不經意地撇撇嘴,「如今這個時辰,只有這些個窯子是最熱鬧的了,小的,小的就知道這些。」
「好,我們去瞧瞧。」蘇娘子點頭說道。
「娘子——」
「啊——」
屋子裏的人都是詫異萬分!
這……這沒聽錯吧,深更半夜的,小娘子要帶着丫頭婆子逛窯子?
逛窯子!
「娘子,這可使不得,那種……那種地方不適合去的」,塵素婆婆真的要暈了,年僅十四歲的清白娘子要去青樓瞧瞧,這可不是兒戲,要是傳出去,以後娘子怎麼嫁人。
半香丫頭還是懵的,她沒聽錯?娘子真要去青樓瞧瞧?
蘇牧梨不在意的笑了笑,從香囊袋子裏又掏出一錠銀子,「找三件小廝衣服,要立刻,馬上!」
「真……真要去?」小二望着遞過來閃閃放光的銀子,仍是不敢相信。
「娘子,這…….這如何使得?」塵素婆婆少有的焦躁,竟然還是女扮男裝着去逛窯子。
「不必多言,快去。」蘇家娘子催促道。
待到小二出了房門,下了樓梯,蘇家娘子頓了頓,方才緩緩說道:「春滿樓很好,比這裏安全。」
塵素婆子聽到此,細細一想,頓時恍然大悟。
這蘇家既然可以半夜趕她們出門,想來已經是經過反覆思量,那麼為着永無後顧之憂,只怕會痛下殺手了!
而今夜,便是最佳時機!
婆婆再回頭細想,又不禁對娘子暗暗嘆服!
娘子方才特意要求小廝護送出府,為着便是絕了敵人一出門便下手的時機,又特地挑了這麼家大氣顯眼的客棧,為着是讓敵人知曉她們去路並放鬆警惕,想來此時正有人忙趕着去通風報信,此時,她們再裝扮成小廝悄悄離開轉去青樓,就算是敵人跟蹤到來,在那些個熱鬧是非多的青樓地兒,想要找時機逃離也是容易甚多。
這一步一步皆是精心計劃,步步為營!料是任何人都難以想到,蘇家娘子,夜半時分,帶着婆子丫頭女扮男裝去了春滿樓!
如此調虎離山之計,當真妙極!
不一會兒,前前後後小廝裝扮的四人,悄悄地從「鴻雁客棧」的西側角門離去,隱隱約約可見四人步履匆忙,一會兒便消失於夜色之中。
而暗藏於屋頂的黑衣人,待到四人身影消失不見,便立即向着城中西側某個院子飛奔而去…….
另一邊,蘇家別院裏燈火通明。
「主子,打聽清楚了,她們投宿在鴻雁客棧。」小廝模樣的下人趕忙回稟道。
「當真?」蘇家大郎陰沉着的臉上,閃過一絲興奮。
「奴才聽得真真的,正是住在二樓東側第五間的大房間。」小廝磕了個頭仔細說道。
「好!」蘇大郎興奮地雙眸里閃着亮光,像是飢餓難耐的狼王尋覓數日終於找到食物一樣,按耐不住地異常亢奮!
「今夜,就給我狠狠的燒死她們!」蘇大郎看着院子裏整裝待發的護衛清兵,笑容越發放肆!
什麼將軍之女,什麼真正的將軍府繼承人,過了今夜便都不是了,這將軍府是他的,只有可能是蘇家長房長子蘇固的,任憑是誰都不能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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