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歲 龍咬尾(七)(「這麼快就被你發現了,本...)

    測試廣告1寅初,  天未破曉,丘字院裏亮起了風燈,姚啟屈辱地起了床。道友閣  www.daoyouge.com

    因為沒能走出靈感芥子,  他得提前一個時辰去上早課。才剛一出屋,  山風就「咣當」一下將他身後的門拍上,露水糊了他一臉,  像是在他臉上黔了個「愚」字。

    姚啟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眼眶通紅。

    平時不打雷劈不醒的奚平不知怎麼,竟被那一聲門響驚動了。

    他迷迷瞪瞪地翻坐起來,  眯了眼望向窗外,目送姚子明拎燈出門,然後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睡覺不知壓到哪了,  手指一直哆嗦。

    正發着呆,他無意中一抬頭,突然看見一個人影從他床頭浮了出來。

    奚平沒有防備,差點咬着舌頭――那吃了他一匣藍玉的半偶一夜間躥了差不多有兩尺,看着像個少年了。

    他那小圓臉變了形,僅剩的人皮不夠用了似的,乾巴巴地貼在臉骨上,白得泛青。小襖小褲已經上下不接壤,  肩膀也撐開了線,就這麼一言不發地跟奚平大眼瞪小眼,不知是索命還是討債。

    「你他娘的……」奚平回過神來,  忍不住迸出句粗話,  「嚇死我也沒有靈石給你偷了!」

    半偶自慚形穢似的,  往陰影里縮了縮。

    奚平盯着他那折壽的尊容適應了好半天,才沒好氣地說道「過來,  幹活――先給我把被子收了。」

    半偶低眉順目地走過來,動手收拾起他的床鋪。

    他長大的似乎不只身體,還有心智,消化了幾千兩黃金,這貨總算知道自己是幹什麼的了。

    忽然,半偶喉嚨里發出「哈」一聲氣音,從奚平被褥里撿起了一片新鮮的樹葉。

    奚平的瞳孔不易察覺地一縮。

    半偶捏着樹葉,臉色變了好幾次,最後他似乎下了決斷,轉身英勇就義似的將那樹葉舉到奚平面前。

    可還不等他抬起手比劃,那喜怒無常的少爺就無緣無故地尥起蹶子,忽然發作道「你以為樹葉從哪蹭來的,還不是因為你這賠錢的東西,害我深更半夜往山上跑!」

    半偶被他這疾風似的脾氣唬得一呆。

    「反正你欠我一百兩藍玉!」奚平不耐煩道,「還不清,你就得給我當牛做馬。」

    半偶忙伸手拉他。

    等等,你聽我說,你身上有……

    「滾一邊去,別擋道!」奚平惡聲惡氣地推開他,「看不懂你在瞎比劃,啞巴一個,那麼多話。」

    半偶喉嚨里發出急切的「嗬嗬」聲。

    奚平稀有的耐心告罄,一把捏住半偶脖子上的馴龍鎖。

    那少年立刻被馴龍鎖卡住喉嚨、鎖緊了四肢,一動不能動了。

    奚平冷冷地說道「我說,走開,別煩我。」

    馴龍鎖上銀光一閃,繼而鑽進了半偶的脖子裏。

    「去把我昨天換下來的衣服和鞋撿起來。」

    半偶被馴龍鎖牽着,機械地撿起他隨手亂扔的錦袍和靴子。

    奚平傲慢地瞥了他一眼,吩咐道「衣服我不要了,洗乾淨自己拿去穿。把你那身壽衣換下來,別出去給我丟人現眼。」

    說完,任性的少爺就打了個哈欠,再不理會半偶了。溜達到書房,他伸了個懶腰,摸出白玉咫尺,開始給祖母寫信,補報頭天的平安。

    寫了幾個字,他忽然想起點什麼,一抬頭,已經被迫退到臥房門口的半偶就隨着他的念頭停下腳步。

    「對了,你叫什麼來着?」奚平似乎是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不等對方回答,又霸道地擅自做了主,「算了,邪祟起的鬼名也不吉利。你既然做了我的家奴,以後就姓奚吧……唔,你可以叫奚悅。」

    白玉咫尺亮起來時,莊王剛回王府――他在東宮跪了半宿,是侍衛背回來的。

    小廝端了熱茶和點心在一邊伺候,他只端起盞沾了沾嘴唇,點心沒碰就推到了一邊。

    白令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從懷中摸出一個小藥瓶,倒了顆藥丸在雪白的錦帕上遞給他。

    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從瓶口冒出來,飄出窗外,窗口一枝才長出花苞的海棠悄然開了。

    莊王臉色不太好,心情卻似乎不錯,含笑搖頭道「春暉丹難得,你自己留着用吧,我不是這東西能補回來的……咫尺上有信,拿來我看看。」

    白令一動不動地端着那藥丸,面沉似水。

    莊王沒辦法,只好接過丹藥含了「嘖,你這紙人,怎麼性子跟石頭似的。」

    陛下與太子之間的父子情分,不是一次兩次政見相左就能消磨乾淨的――當年張氏腦袋亂滾都還沒牽連到東宮呢。他去情真意切地求個情,陛下就能順着台階下來了。

    事情強行翻了篇,才能讓裂痕留在上面。

    怨與恨恰如情分,都是要攢的,沒有一蹴而就的道理,一次發透了才是過猶不及。

    再說,陛下就喜歡他「情深」。

    白令生硬地說道「屬下只是個紙人,不通人情世故,只是還望殿下再用苦肉計前知會一聲,省得屬下捉襟見肘,尋不到丹藥。」

    莊王像縱容黑貓撒潑一樣點了點他,作勢要起身「你不管,我自己拿。」

    白令這才默不作聲地轉身捧起白玉咫尺,拿到他面前。

    「老天爺,怎麼又這麼長。」莊王大略一掃,見咫尺上又是通篇自吹自擂,奚平已經將自己「靈感甲等,天資卓絕」這事換着花樣說好幾天了,三紙無驢的廢話看得莊王眼睛疼,「行了拿走吧,就知道他沒正事……等等。」

    他目光忽然停在了咫尺一角,只見奚平結尾寫道「龐都統送的那半人不鬼的小廝,容貌醜陋,不會說也不會寫,甚是蠢笨,遠不及號鍾。但在潛修寺,只好將就了,孫兒給他取名奚悅,盼他能借幾分靈性。」

    莊王有點蒼白的手指捋過咫尺上的字跡「奚悅……」

    他沒記錯的話,奚平底下本來有個小三歲的兄弟,養到快一歲,沒立住。那孩子夭折時已經起了大名,就叫「奚悅」。

    怎麼好端端的,給半偶取這個名字?

    他小廝不都用琴名嗎?

    這是……想家了?

    莊王皺了皺眉――不對,他這表弟每次溜出門都跟脫了韁似的,永寧侯不斷他零花錢,都拴不回來這野驢,他就壓根沒長「想家」那根柔腸。

    那小子從小就報喜不報憂,在外面闖多大禍回來都跟沒事人似的,不逼到沒辦法不帶說一聲,怕是遇見什麼事了。

    莊王沉吟片刻「新城長公主最近是不是去南聖廟裏小住了?」

    「是,」白令道,「跟駙馬鬧得不太愉快。」

    「去寫份拜帖,」莊王道,「我去南聖廟祈福……求家國平安,父兄和睦,順便給大姑母請安。」

    潛修寺里,這天除了姚啟等不幸沒通過靈感芥子的,其他人都不用一大早去乾坤塔受難――蘇長老騰出空來了,要帶他們四處熟悉一下環境,講講門規。

    奚平一路被常鈞扯着耳朵灌八卦,才知道這位慈眉善目的老頭居然是個不得了的人物。

    「蘇長老是前任天機閣總督,歷經六朝,年紀大了才退隱。當年瀾滄叛逆圍困金平的時候,天機閣精銳都在想辦法突圍傳訊仙山,他那會兒初出茅廬,留下來跟支將軍一起守過城,至今跟支將軍交情甚篤。據說他靈骨已成……就是靈竅期大圓滿的意思,離築基只有一步之遙。」

    奚平不知是起太早缺覺還是怎麼的,心不在焉,連常鈞說話也沒聽太仔細,隨口搪塞一句「那怎麼沒築?」

    一個聲音在他身後笑道「哪能隨意築基?築基得先入內門。」

    眾弟子忙上前見禮「蘇長老。」

    蘇准戴着草帽,拎着竹杖,像個貌不驚人的老樵夫。

    他慢悠悠地順着石階走上來「築基不是水到渠成的事。伐經洗髓靈骨成,也只是肉身達到了築基條件。除了靈骨,你還須得找到自己的『道心』。我啊,道心不知道在哪個猴山上呢,入不得門,還是在紅塵里泡到老死吧。」

    周樨跟上來接話道「長老,道心很難得吧?」

    「自然。」蘇准笑道,「你看芸芸眾生,幾人不是每日悶頭掙命?知道自己奔頭在哪、為何而活的何其鳳毛麟角。一年到頭尚且不知自己始終,何況是要找一顆千百年從一而終的道心呢?」


    又有弟子問道「長老,那是只要找到『道心』就能築基嗎?」

    蘇准搖搖頭「得按規矩來,外門弟子不許築基,你得持仙門某位升靈峰主親自簽的『接引令』,先拿到內門弟子身份,登記在簽發接引令的峰主名下,由峰主分配一處仙山『道堂』才行……哎,你們看,我們到『煙海樓』了。煙海樓是潛修寺中的藏書閣,你們閒時可以過來借閱典籍――不過珍貴孤本上有符咒,只能在煙海樓里看,想帶出去得自己謄寫抄錄。」

    奚平對高聳入雲的煙海樓毫無興趣,只隨便掃了一眼,就扭頭問蘇准「長老,築基必須得在仙山嗎?那外面那些邪祟是怎麼築的?」

    他這一問如炸雷,正在交頭接耳的眾弟子陡然一靜――刑堂長老面前問邪祟怎麼築基,這奚士庸可真是長了張好嘴,平均三天得罪一位仙長。

    蘇准沉默了片刻,看了他一眼「你問我……邪祟?」

    就在眾人等着看慈眉善目的蘇長老怎麼發作時,卻見他將手中竹杖一揚,點了點路邊的稻童「記下,奚士庸,這月加個『靈石點』。」

    奚平「……」

    加個什麼?

    「你們月例是三顆藍玉,每月最後一日發放,攢夠十個靈石點,就可以去澄淨堂兌一顆額外的藍玉靈石。不過萬一被扣了點,也是要扣罰月例的。」

    蘇准拄着竹杖,優哉游哉地繼續往前走去「給他靈石點,是因為他提了個好問題。我知道你們都忌諱提『邪祟』,在凡間,要是有人連日倒霉,就說是  『沾了邪氣』,碰過邪祟的東西;時疫流行,就說是『邪風入體』,此地必有邪祟路過,在上風口放過毒屁。可是不把『邪』摸個清楚透徹,你們又怎知什麼是『正』?光是諱莫如深乾淨了嘴,那邪祟又不會因此就不存在了。」

    周樨帶頭低頭斂眉道「是,弟子受教了。」

    「殿下不必拘謹,」蘇准擺擺手,「仙門之所以要弟子入內門築基,是因為玄隱山有靈石礦滋養。給弟子築基用的『道堂』四壁鑲滿了靈石,身在其中,能引入最精純的靈氣,確保靈台清明無垢。邪修與我們不同,靈石在外面市價幾何你們也知道,沒有門派依託,尋常邪修斷然供不起,所以他們往往是盜取天地靈氣為己用。」

    「長老,『天地靈氣』又是什麼?」

    「花所以開、樹所以長、萬物所以繁衍不息,所依憑的就是『天地靈氣』。」蘇准耐心地說道,「開竅期的修士,只是能引靈氣入體,暫為己用,靈氣不會在體內久留,還是要歸還天地的。築基後則不同,築基修士已為靈身,想要提升修為,就要將靈氣煉化為己用,靈氣是要截留在體內的。打個比方,假如一個築基初期的修士在凡間閉關,不出十年,他周圍方圓十多里地都要寸草不生,生民多災多病,要是附近不巧有婦人懷胎,生出來的不是死胎就是畸形兒,這叫做『竊天時』。我們所謂『邪祟』,並不是說功法出身,是這些以『竊天時』為生的修士。」

    眾弟子平時將「邪祟」掛在嘴邊,卻都還是頭一次聽說究竟什麼是「邪修」。

    奚平心想哦,原來築基修士就是光吃不拉的貔貅。

    周樨脫口說道「那豈不是禍國殃民?」

    常鈞恍然大悟「怪不得天機閣的『人間行走』只有開竅期的修士!」

    「不然你當我偌大玄隱,出不起幾個築基以上的厲害人物嗎?」蘇准笑道,「當年為了終結大亂局,北崑崙、南瀾滄、西凌雲、東玄隱、中三岳五大門派牽頭,給玄門立了規矩修行雖是逆旅,但正道當以天下為先,不可為一己之私竊天時。幸而老天留一線,賜予我等上古靈石,此物靈氣精純,拿來修行事半功倍,也與眾生無所礙。我們正道修行,只能取用靈石中的靈氣,開竅期倒還罷了,築基以上若要下山,須得先向師門報備,自帶靈石下山。就算有隨身的芥子能帶大量靈石,久留凡間也難免瓜田李下,多有不便,於是『人間行走』才只用開竅期的『半仙』。」

    奚平關注的事總跟別人不一樣「那萬一碰見個築基升靈的邪祟,打起來,天機閣豈不是很吃虧?」

    「哪有那麼多築基的邪祟,道心已是難得,絕大多數人長在靈石礦山上都止步於靈竅。僥倖鑄成道心,用『竊天時』的方法修煉,身上也必殘留大量雜質濁物。鮮有人能邁過築基這一關,就算有人心志堅定異於常人,最多到築基中期,也會走火入魔,神智大亂。」

    奚平聽到這,心裏疑惑起來既然能築基的那麼稀有,那不就是說,世上絕大多數的「邪修」其實都只是「半仙」嗎?

    半仙既然不能截留靈氣,當然也就不怎麼破壞環境。

    玄隱山外門的半仙都可以隨意人間行走,為什麼同樣是半仙的邪修就要趕盡殺絕?等築了基,坐實了罪名再殺不遲啊。如果怕他們傷天時,何不招安到仙門,引入正道呢?

    再說……最多到築基中期就會走火入魔的話,那個升靈的「太歲」是怎麼回事?

    沒容他問,蘇長老已經逐條講起玄隱四十八條門規來。

    奚平左耳灌了一堆「不可」,右耳泡了半桶「須得」,總結起來就是艱苦樸素,吃糠咽菜,勤奮用功,夙興夜寐,玩個燈籠!

    聽完,他只覺四大皆空,生無可戀。

    蘇長老一口氣念完門規,輕呼一口氣,仿佛將十年的鬱結都呼出來了。他老人家臉上笑出了聖光,心滿意足地帶一臉呆滯的弟子們參觀了潛修寺的「松窗大堂」「澄淨堂」「戒堂」等地。逛了一大圈,日頭沉下去,蘇老才意猶未盡地放他們去吃飯。

    向來吃飯最積極的奚平卻磨蹭了一會兒沒走,等別人都散了,他才跟屁蟲似的跟着蘇長老進了煙海樓。

    蘇長老摘草帽,奚平就眼色十足地湊上去,撣掉上面的水汽和落葉掛好。

    「還有什麼事啊?」蘇准笑道,「老蘇摳門得很,靈石點就給一個,多的沒有啦,你找別人去吧。」

    「我不是來要飯的,」奚平道,「長老,有個事特別好奇,想跟您打聽。」

    「嗯?」

    奚平就說「您說邪修築基後就得瘋,可是我進潛修寺之前,見過一個邪修,自稱是升靈後期、半步蟬蛻。怎麼,他吹牛的?」

    蘇准一聽就知道他打聽的是誰「邪修到了一定境界就是災禍了,內門自然會派大能處理。你啊,專心修行,爭取能在潛修寺開靈竅是正理,見識過也是一種造化,就別打聽那麼細了。」

    奚平不依不饒,追問道「那萬一有漏網的呢?」

    「內門有一深淵,名叫『星辰海』,可以窺見天機。」蘇准笑道,「你沒有聽說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奚平「不對啊蘇長老,那南闔北進的時候,『恢恢天網』怎麼什麼都沒說?」

    蘇准「……」

    蘇長老在天機閣積威甚重,時隔多年,居然重溫了被打破砂鍋的小崽子問得啞口無言的尷尬,噎了好一會兒,才委婉地說道「瀾滄劍派……是當年五大門派之一,並非邪修。」

    奚平有時候犯渾,故意不聽別人說話,倒也不是真聽不懂那些弦外之音。

    蘇長老這麼一說,他立刻就明白了――幾大門派分庭抗禮、和諧共處。「天網恢恢」當然不會互相網,因為大家都是「天」。

    邪修是靠「竊天時」修煉的,人人得而誅之,為什麼這樣損人不利己呢?因為他們沒有靈石。

    靈石都在「天」手裏。

    「修煉方法禍國殃民」和「不是名門正派出身」其實是一個意思,只是前者聽着更理直氣壯一點。

    不過歷來如此,這也不關他的事。

    這些念頭只一閃,就被奚平丟在了一邊,他問「別的倒沒什麼……可是長老,那邪修真的死了嗎?」

    「自然,」蘇長老從小書架上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遞給他,「我不反對你們了解邪修,你要是有心將來進天機閣,多看看也不錯。」

    說完,蘇長老拍拍他,自己拿了幾本書走了。

    奚平定睛一看,那小冊子封皮上寫着三個字《邪祟譜》。

    那是天機閣出品,裏面圖文並茂,描繪的是近五百年來,天機閣抓的最罪大惡極的妖邪,奚平一目十行地翻過去,見除了個別開竅期的修士還能保持完整人形外,其他的像什麼的都有,反正不像人。

    他還以為自己翻開了什麼三流的鬼怪誌異。

    近五百年,修為能達到築基中後期的邪修一隻手能數過來,裏面沒有升靈。

    按照蘇長老的說法,如果那太歲沒死,內門一定能監控到。

    但……

    頭天夜裏,奚平用血連了馴龍鎖,相當於他有一點意識是留在半偶身上的。然後他「夢見」半偶看見睡着後的「自己」鬼上身似的站了起來,去了後院!

    「夢」里的一切細節都太清楚了,他醒來後仍心驚膽戰。

    而讓他確定那不是夢的,是半偶從他床上找到的樹葉。

    不管半偶幹過什麼倒霉事,奚平都決定原諒他了――那小怪物夠意思,被掐着脖子警告,居然還不管不顧地要給他通風報信……就是有點缺心眼。

    萬一那夜裏上了他身的鬼東西還在附近,他倆豈不是都要玩完?

    所以他幾次故意發脾氣打斷半偶,沒敢「聽」。

    冷靜……不能露出異狀。

    奚平心裏反覆叮囑着自己,將《邪祟譜》放回去,又好似不經意地隨便翻了幾本別的書,書上的字一個也沒入他眼,他盤算着今夜要再用馴龍鎖「觀察」自己一次。

    實在不行,他就告訴潛修寺的管事,讓他們帶他去找支將軍。

    然而,就在他準備離開煙海樓的時候,奚平整個人忽然僵住了。

    他連眼都眨不了了!

    奚平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轉過身,將方才已經放回去的《邪修譜》拿回到眼前,重新翻開。

    耳邊……不,是他腦子裏,響起了一個讓人頭皮發麻的綿軟口音「別擱下啊,本座還沒看完呢。」

    「這麼快就被你發現了,本座有時候還真是少了幾分時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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