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張佩如懷疑地看着簡靜, 打量着她。看書否 www.kanshufou.com
說實話,她不相信這麼一個年輕女孩能查出真相,這麼個小姑娘, 懂什麼叫殺人嗎?她連雞都沒殺過一隻吧。
但她還是遲疑了,猶豫了。
十年牢獄,張佩如已經沒有任何熟悉的人或朋友, 她也清楚, 警方不可能再重新調查丈夫的案子。
雖然季理明的兒子說會查, 可她不信他。
然而自己查, 又實在不實際。
她這次從監獄出來,總覺得這個世界變得很陌生,周圍人用的說的,她一點都聽不懂。
與社會脫節這麼久, 完全無從下手。
思來想去, 張佩如還是點了點頭。
簡靜裝得很像,馬上從挎包中掏出一千塊錢「這是定金,我想請你和我說說當年的事。」
張佩如深吸口氣「你先坐,我給你倒杯水。」
她走到廚房, 倒杯熱水遞過去。簡靜接過但不喝,她也看出來了, 張佩如不是真的想倒水, 只是想稍微準備一下,故而耐心等待。
略微沉默了一會兒,張佩如才開口「既然你能打聽到我, 肯定也知道事情是怎麼回事,我就說一點——紅林絕對沒有殺人,我敢拿我的命保證。」
簡靜道「您的理由呢?」
「他不是這樣的人。」張佩如斬釘截鐵地說。
簡靜搖搖頭「感覺是不作數的, 您有證據嗎?」
張佩如看看她,語氣不甚友好「有的話,我早就給警察了。」
「您別生氣。」她不以為意,「那就和我說說你們的事吧。」
張佩如閉上眼睛,臉上流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我和紅林99年初認識,那會兒很多人都下崗了,我也是,就和一個朋友擺地攤做生意。進貨的時候認識了他,他在一家維修店裏給人修車,手藝不錯,慢慢就有人問接不接私活,他想着錢不用交給老闆,就心動了,誰知道沒多久就被老闆發現,辭了他。
「正好我朋友嫌早起貪黑太辛苦,不幹了,我一個人忙不過來,他就說來幫我的忙,一來二去的,我們就好了,年底就結了婚。」
說到這裏,她的表情自然而然地變得柔和。
簡靜不由嘀咕,真奇怪,明明張女士其貌不揚,瘦小蒼老,可這一刻的神態卻如此楚楚動人。
愛情真的這麼神奇嗎?
大概是的。
張佩如足足停頓了兩三分鐘,才從曾經的甜蜜中回神,繼續道「02年的時候我懷孕了,可運氣不好,宮外孕,做手術又查出來子宮瘤,必須切掉。家裏的錢全都砸下去,本來我們想攢錢開個店也泡湯了。
「刀開得還算順利,就是醫生說我不能勞累。所以02-03年,我一直在家休息,紅林出去跑出租。白天跑,晚上就去大排檔賣啤酒,晚上跑,白天就去工地搬沙袋,人瘦得就剩一把骨頭。姑娘,你說他做到這份上,怎麼會為錢殺人呢?」
簡靜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06年,他說跑出租掙不了錢,決定跑長途。我們攢的10萬塊錢,又問親戚朋友借了點,貸款買了輛車。我向朋友買了二手三輪,平時就在學校附近拉客,本以為日子開始好起來了,誰知道突然……」
她忽而哽咽,捂住眼睛道,「突然就全完了。我們做錯了什麼?警察非說紅林是兇手,我知道肯定不是,他不是那樣的人。」
簡靜說「您的丈夫是這麼說的嗎?他是冤枉的?」
「當然。」張佩如反應極大,「他和我說,要是幹過這中混蛋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簡靜問「你覺得,你的丈夫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們倆都是老實人,他不抽煙不喝酒,也不打老婆,平時就聽聽收音機,啥壞毛病都沒有。」張佩如說,「我倆沒掙過一分昧良心的錢。04年,他開車載了個老闆,落下三萬塊錢,我們一分沒貪,還找了半天的人,給送回去了。」
她振振有詞「他要圖錢,我們幹啥不把錢留下?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你說得也有道理。」簡靜適時釋放善意,「說起來,你丈夫有沒有仇人?」
張佩如搖搖頭「我們夫妻從來不和人結仇的,哪有什麼仇人。」
「不對啊,你想,你丈夫偶然碰見,說巧合也過得去,其他都對得上,尤其是鞋碼——警察和你說過吧,偏偏是40碼的鞋。」
簡靜問,「難道你真沒懷疑過,有人要推你丈夫當替死鬼?」
張佩如不吭聲了。
說沒想過,肯定是假話。
十年啊,她什麼都想過,誰都懷疑過,就是沒有動搖過對丈夫的信任。
「張女士,你的丈夫已經去世了,要還他清白,你就不能放過任何線索。」簡靜問,「真的沒有這樣的人嗎?」
張佩如說「不,有一個。」
「他叫賈龍,是紅林以前上班的那個出租車公司的經理。本來他和我們沒什麼關係,但有一回,被我男人撞見偷偷進老闆辦公室,從他保險櫃裏拿錢。紅林人老實巴交的,老闆對他不錯,他心裏就過意不去,想把這事捅出去。」
她嘆了口氣,無奈道,「我勸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經理官再小,管他也是綽綽有餘。可他不聽,捅出去了,人是被開了,老闆還獎勵他五千塊錢,但被賈龍記恨上了。」
簡靜說「他報復過你們嗎?」
「肯定啊,砸了紅林的車,說什麼『讓你多管閒事,下次碰見非得撞死你』,說了不少狠話。」張佩如最懷疑的就是他,「聽說後來他過得不太好,有次和朋友喝酒,發狠說要紅林好看。當時一塊兒喝的還有紅林的朋友,偷偷告訴他,讓他自己小心點。」
簡靜好奇道「你和警察提過他麼?」
「提過,他們沒當回事。」張佩如眼中透出幾分憤恨,「別以為我不懂,他們就是想早點交差,又查不出來,只好拿我家紅林當替死鬼。」
她的牙齒咬得咯咯響「都不是好東西。」
簡靜沒接話。
眼下這狀況,她說什麼都沒用,張佩如不會信,唯有找到真兇,才能讓一切冤讎歸於平靜。
所以,她耐心等張佩如發泄一通,才道「你還記得1月份都有什麼事嗎?只要是你丈夫對你提過的,大大小小隨便什麼都行。」
2007年的1月發生了那麼多事,張佩如想忘記也難。夜深人靜時,她時常不由自主地回憶那幾天。
「1月頭,他和我說派了一個單子,拉木頭到南邊。我問他什麼時候回來,那年過年早,耽擱在路上又不好了。他說地方不遠,半個月就能來回,南邊的溫度不低,路好開,多掙一筆是一筆,也過個好年。
「他是14號晚上回的,和我說一切都順利,貨也交了,木頭有點受潮,非要扣他五百塊錢,也沒辦法爭,只好算了。第二天,他歇了一天,交點電費燃氣費什麼的,16號就替我去跑三輪。
「你一看家庭條件就不錯,不知道冬天騎三輪最要命,車一開,冷風嗖嗖嗖地往脖子裏吹,他心疼我呢。而且,1月學校放學了,不像平時,就周圍送送小孩,得跑得遠一點。我受不住冷風不敢走遠,他就不在乎,什麼地方都肯拉。
「07年,城西的地荒得很,出租車很少,生意還不錯。尤其是晚上公交沒了,好多人都願意坐三輪。他早出晚歸的,還很高興的和我說,有客人問能不能包車來回,要是能做下這筆生意,過年前能多掙兩百塊錢。」
張佩如抬頭,憋回淚意。
「結果你也知道了,22號,警察就上門了。」
簡靜輕輕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她想想,道「我需要再去調查一下,有什麼問題再和您聯繫。」
張佩如卻抿住嘴巴,好半天,問「你真的信紅林沒殺人?」
「你相信他沒殺人,可什麼用都沒有。」簡靜道,「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願意查。張女士,你還有別的希望嗎?」
張佩如沉默。
「你不相信警察了,對吧?」她又問。
張佩如說「他們根本不在乎。」
不,有人在乎。
簡靜在心裏否認,臉上卻裝得一無所知。
「容我提醒你一句,翻案需要新證據,你丈夫的案子,如果能找到一點關鍵的物證,會有非常大的幫助。」她說,「你丈夫有遺物留下來嗎?」
她點頭。
「那你可要好好找找了。」簡靜說,「也許,希望就在什麼不起眼的東西上。」
這話打動了張佩如。枯瘦的老人重新振作起來「我會找的。」
簡靜留下自己的電話「有任何你在意的事或者東西,都可以找我。」
她離開了。
告別張佩如,簡靜坐在車裏,重新拿起了文件袋裏的一頁紙。
這是季理明的筆記,字很潦草,也不是什麼日記,更像是一份調查報告。而調查的對象,就是張佩如說的仇人賈龍。
可見武紅林死後,季理明嘴上不說,心裏還是過意不去,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翻出了這個傢伙,正兒八經地查了。
但他的調查結果是賈龍是42碼的鞋,身材高大,07年以詐騙為生,目標都是小有資產的富婆。且他每天晚上都與人喝酒,1月份大多數時候都是如此,不具備作案時間。
所以,賈龍其實不用查了。
十幾年的老刑警,這方面的本事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
簡靜想起季風車上的老地圖,決定去找僱傭李小暖的老闆聊聊。他07年在城西裝修的店,現在還開着,是一家培訓中心。
去的路途,專門觀察了周圍的環境。
老實說,一點都看不出來案卷里的荒涼冷僻,熱鬧得很,商業街開遍奶茶店和炸雞店,人聲鼎沸。
她找到培訓中心,前台說人不在,傍晚才回來。
簡靜不想多跑一趟,來都來了,乾脆把李小暖案的地點都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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