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中午紀墨沒做飯, 擔心大娘沒吃好, 去廚房看了一圈兒, 從少了的東西上判斷對方吃了什麼。讀字閣 m.duzige.com
再抬眼,就看到昏暗的屋內,大娘小心翼翼地用手攏起掉落在桌上的碎渣,歸攏到包點心的紙中, 送到口邊兒舔食着,笑容都帶着幸福的味道,似品味到了那點心的甜,卻看得人有些眼酸, 不知道她以前是怎樣的, 卻能知道她是個好母親。
很像是那種把魚肚子留給兒子,非說自己愛吃魚頭的母親。
然而這種想像很快又化作唇邊兒的無奈笑容, 紀墨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對方也總是愛吃魚頭的,然而物質豐富的年代, 她的那個愛吃是真的愛吃。
還記得某次看過某篇感人肺腑的母愛文之後,因裏面提到的魚頭故事,年齡還小的紀墨一時頗有感觸,當天專門點名吃魚,然後把魚頭搶過來說是自己吃, 其實是扔了。
當時母親臉上帶着笑, 後來她聽到對方收拾碗筷的時候跟父親抱怨, 「我就愛吃那一口, 他不愛吃就算了,我撿他嘴巴子也不嫌,結果給扔了,真是手快,白瞎了那大魚頭了!」
父親哈哈笑着說了什麼不知道,但本來拉開一條門縫要去廁所的紀墨生生又忍了五分鐘才去,好尷尬啊!他真的以為… …好吧,他想多了,城市家庭的孩子,不配享受只吃魚頭的母愛。
也許記憶中的相貌已經模糊,但那份感覺,卻又似歷歷在目,很想… …回家。
匯城小,不可能天天死人,紀墨這紙人生意,就是做一回,休息好長一段時間,他也不是平白閒着的,竹子要往回扛,顏料也是要自己做的,一些植物染料還好說,城中也有染布坊,從他們那裏零散買回來一些就是了。
再不行,還能自己去山上尋,總也不是什麼不可替代的,重點是要個顏色,若是再能講究一下植物生長地的環境是陰而非陽就更好了。
礦物顏料就比較麻煩了,需要自己去山裏頭翻石頭,零零碎碎的,有的能夠敲碎成粉末添水備用,有的就要用水磨工夫,天長日久地刷磨,讓那水中添了顏色。
再有就是一些舊衣了,人家不要的舊衣,還帶顏色的,最好是死人生前穿過的,拿來泡在水中,再把那水稍加處理,也就成了濃縮的顏料,這種顏料天然帶點兒陰氣,最是好用。
這些李大爺講過的,以前沒有特別用的知識,這會兒都被紀墨抓起來了。
他以前總覺得扎紙人這件事的重點在一個「扎」字上,只把紙人往好看牢固上打扮,完全沒想過能增長專業知識點的迷信相關是真的有用的。
如今回頭再看,當年能夠及格真是很僥倖了,各方面的細節都做得不是太到位,不那麼講究還想要得高分,真是奢望了。
既然是重修了,再不能得一個高分,那不是顯得很傻。
紀墨先前只把女紙人能夠保存那麼久歸到生辰八字上,這也確實是很重要的一條知識點,但,如果把其他的部分也做到極致,處處含「陰氣」,是否還能延長其質保時間呢?
這一想,頓覺有點兒對不住那個女紙人,當年的講究太流於表面了。
話說回來,無論是植物還是礦物的顏料,最麻煩也不過費些工夫,便是真的找不到,畫得簡單點兒,或者用別的顏色替代也是個方法,唯獨舊衣裳這一條,還要是死人生前穿過的,就有些麻煩了。
早先死的那些,衣裳多半都是給陪葬了,或燒了,或漿洗乾淨又給別人穿了,窮人家不講究那麼多,自家親人,也能少點兒忌諱,最近的… …紀墨只能想到那位老太太了,對方家中有錢,當天陪葬也沒放很多東西進去的樣子,這些衣服什麼的,說不定還有些留存,而那種小富程度,衣服也不會很值錢,那年輕娘子花錢散漫,不一定會把那些舊衣裳賣掉,說不得就會直接扔了?
到底是死人穿過的,送人都會嫌忌諱的。
想到了,紀墨就有些坐不住,去那邊兒轉了兩圈,他上次沒留年輕人的姓名地址,這會兒再找,也只能用笨辦法了,能夠幫忙,又不是專業的送殯人,肯定就是那一家的鄰里了。
他也是在那家院子裏坐着吃過席的,記得位置,往附近走走轉轉,果然碰到了那個年輕人。
對方一眼就認出了紀墨,有點兒警惕,別了夥伴過來,第一句話就是「你不是來找我要錢的吧!太貪心了啊!」
他倒是自覺,四目相對,就知道人是來找自己的。
紀墨搖搖頭「不是跟你要錢,是跟你說個買賣。」
「什麼買賣?你一個賣紙人的,能買賣什麼給我,先說好,我家可沒死人,你可別添晦氣!」
說到「晦氣」上,年輕人看着紀墨的眼神兒都不善了,恨不得「呸」一聲,直接把人趕遠,可到底還是好奇心重,想要聽聽買賣是什麼。
「他們家那老太太不是去了嗎?那老太太的舊衣裳應該也不要了吧,若是沒有被燒完了,可能賣給我?我跟他們家不熟,也不好直接說這件事,便找你問問,若是能成,我給你分錢。」
紀墨說到這裏,看到年輕人眉梢一挑,忙補充道「先說好,貴了我可不買。我估計他們家多半是要把衣裳扔了的,你若是白拿來,我就當跟你買了。」
這年輕人頭腦靈活,又跟那家是鄰里,多半能免費得來的。
「你買了做什麼,不是害人吧?」
年輕人有幾分狐疑,他再想賺錢,也不至於去做壞事。
紀墨聽得這一問,對他的笑容都更和善了些,善心的人總是好相處的。「我一個扎紙匠,能做什麼壞事啊,不過是借那衣服上的陰氣融入顏料之中,這般塗畫紙人更好!」
他直接說了緣由,年輕人之前也從他口中聽說過一些,當下信了,又怒道「你的顏料竟是那般來的,怎不早說,上次我差點兒就直接用手觸碰了。」
「那些還不是。」紀墨無奈解釋,「何況,便是有所沾染,曬曬太陽就好了,你常在外面走動,定是早就沒事兒了。」
這幾天都沒下雨,秋高氣爽的,怕什麼。
年輕人這才歇了火兒,故做出幾分猶豫地說「行吧,我幫你找,不過這錢你可要多給我些。」
「怎樣是多?這等衣裳,落到別人手中都嫌晦氣,實不可能貴了。」
紀墨不好讓他講價,當下把價錢說死了,兩個約定好,這才告別。
這次告別的時候,年輕人和他交換了姓名,紀墨這才知道對方叫做何小乙,家中行二,街面兒上也叫諢號「何二」。
古人信諾的多,紀墨聽他有諢號,便知道這也多半是個遊手好閒的,知道這等人更愛許一個義氣,定下口頭約之後也放了心,成與不成的,到時候就知道了。
何二倒是不辱使命,再見紀墨的時候給了他一個小包袱,還賣弄自己是怎樣巧舌如簧說動了老娘,又讓老娘想辦法給那家娘子說項,這才白得了衣裳。
一通賣弄的話中,實質就是說動了何老娘出馬,這才馬到功成。
「這可是費了不少力氣,我娘的嘴皮子都快磨穿了,還跟着找了半天,翻箱倒櫃的,才找了這麼兩套。」
何二說着又嘆「也是那娘子不曉事,竟是把衣裳大半都燒了,剩下的,喏,都在這裏了。」
紀墨把包袱拉開看了看,裏頭是不成套的四件衣裳,兩條裙子伴有洗不淨的髒污,顏色深沉不討喜,便是那兩件上衣也有破口和髒污,顏色同樣陳舊,某些地方還有些泛白,看上去是洗過好幾水的,未必都還能掉色了。
「不是說有錢又孝順嗎?怎麼衣裳都是這樣的。」
若是對方沒發家前,這般衣裳還能說得過去,明明都發家幾年了,孝子怎麼可能不給自家老娘添置幾套敞亮的新衣裳?
聽得紀墨口邊兒疑問,何二連忙辯白「你可別以為我私藏了,我家還不至於要這等衣裳,這就是他們家老太太的,那年輕娘子說好衣裳都陪到棺木裏頭去了,再有些就燒了。若不是我家攛掇,又主動幫忙,她可能都沒處翻找這些舊衣裳,說是還虧了那老太太什麼東西都捨不得丟,藏在了柜子最底下,這才能找出來這些。」
這話,紀墨還是信的,看何二手頭散漫,就知道他也不太會貪這等老婦人的衣裳,說到底,那家富得也有限,不是真正的豪富人家,衣服上繡花都沒幾朵的,更不要想什麼金線銀線了。
「我沒懷疑你,就是奇怪罷了,這麼說倒也說得通。」紀墨明知道這樣的衣裳價錢實在是不太值當,這種深色弄出來多半就是棕色或墨色,再不然就是紙人上忌諱的暗紅色,但勞動人家一場,也不好臨時反悔,只不符合預期,到底嘆了一聲,還按說好的價錢給了。
何二知道紀墨要這些衣裳是要洗顏料水的,也知道這顏色不好太單一了,覺得錢拿多了,卻又捨不得退回去,乾脆賣了個好給他,神神秘秘地說「我聽說那老太太的兒子快回來了,到時候可有好戲看了,你若耐心,就等着,說不得我還能再跟你做一次買賣,便宜你一回。」
這話真是太吊胃口了,紀墨再追問,對方就怎麼都不肯說了,只約定了時間,到時候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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