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晨光還在山嵐之上, 變幻的雲海顯現出異樣的瑰麗來,紀墨在敲鐘,一聲聲撞鐘聲喚醒了深山, 也喚醒了寺中的僧眾。樂筆趣 m.lebiqu.com
腳步聲漸漸多了,來來回回的身影也多了, 暗紅色的僧衣若林海黃山之中點綴的花朵, 帶着另一種鮮活氣,驅散了晨間的清冷, 多了一絲暖意。
紀墨隨着僧人的腳步來到大殿之中, 站在靠後的位置上,誦經, 一個人的聲音匯入到僧眾的聲音之中, 若那裊裊而起的青煙, 一併飛入空中。
高高在上的佛祖俯視眾生, 仰頭去看, 慈眉善目的眉眼間隱含着笑意, 笑對蒼生,又或者把人間種種悲歡離合, 付於一笑之中。
早課畢, 走出大殿, 自去房間之中打理了自己的包袱,離寺的申請早就送上去了, 今日,就要走了。
「師兄真的要走嗎?師兄的學問,留下來成為本寺僧眾多好啊!」
來送別的師弟這樣說着, 臉上帶着些不舍的樣子, 拉着包袱的手, 不知道是要交付,還是要挽留。
「我能留下的經書都留下了,還要去其他的地方看看,師父的願望,我會為之完成。」
紀墨淺笑着說。
「這樣啊… …」
聽到他這樣說,年輕的師弟不好再說什麼,拎着包袱,送他出門。
走出寺門的時候,互相合十道別,長長的階梯直通山下,紀墨走出兩步,回眸,沒有再合十,而是沖師弟揮了揮手,轉過臉來,看着前路,喃喃「以後就是一個人的路了。」
肩上的包袱,似乎平白多了些重量,沉甸甸的。
廣濟一生的願望就是能夠匯總所有經書,無論是否有謬誤,都把那些匯聚在一起,由着法華寺內的高僧大德做出勘定,這個一廂情願的願望,紀墨一直知道,所以,在最後答應下來,也很自然。
也就是答應之後,專業知識點滿百。
那最後的一點來得如此突兀,紀墨反覆回憶,也只能想到是自己答應了要幫廣濟傳經回去,方才得了這最後的一點。
傳經人,啊,傳、經!
於是,一生辛苦,就是一個傳經的工具人嗎?
這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有點兒像是護道人的感覺,老工具人了!
不管怎樣,這個要求總比信仰來得簡單,不會太過苛求,紀墨也就沒什麼好挑剔的了。
算一算廣濟的路線,從這裏開始回返,也要二三十年的路程,這還要其中沒什麼變故,若不然,還要花費更長的時間。
再算一算自己的年齡,紀墨覺得能夠在發白齒落之前到達法華寺就算好的了,其他的,不需要奢求太多了。
於山腰向東方看,能夠看到隱約的城池輪廓,那是都城,這個中原朝廷的都城,不知道是怎樣的繁華景象,看起來,已經近在咫尺,可… …
「梁園雖好非故鄉,盛世繁華過眼空,看與不看,無需留戀。」
紀墨深吸一口氣,山間清新的空氣讓他肺腑為之一暢,淡淡的冷氣貫通,讓人渾身一激靈,腳下的步子又加快了幾分,就這麼回頭吧,不必去都城耽誤時間,與己無益。
最關鍵的原因是,兩手一摸兜,沒錢!
古代環境,很多時候不能要求太多,大部分貧困的時候,紀墨也不是沒有吃過剩飯的,問題在於自家的剩飯自家不嫌棄,別人家的剩飯,還要克服一下心理障礙,偏偏這輩子當了和尚,註定要吃剩飯的和尚。
化緣走天下,聽起來還不錯,真正做起來真的是… …紀墨記得曾經聽過的宗善事跡,早有計劃,百樣和尚百樣技,別人做得,他也做得。
紀墨拿出來賣的是畫,他的畫技經過系統的認證,畫師級別,在這個世界沒什麼名氣,但畫得好不好,大家有眼睛看,都能看出來,不指望多少高價,卻也不能低賤賣了。
尤其是,說出來很不好意思,但,紀墨確實做了點兒假,用修復師的技術來造假,堪稱專業級別造假,無論是誰看到那幅畫,都會當做古畫對待,既有一個「古」,價格上,自然也就不能與今人之畫相同。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紀墨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天生便來了些罪惡感,好在他本來也沒準備去坑普通人家,而是準備把這幅專業技術很過關的古畫送到當鋪當掉,如此這般,也算是黑吃黑了,良心上不至於過於不安。
不管怎麼說,畫的價值還是在的,剩下的就是世人估量的時間價值了,這部分的「假」,他少要點兒,就不是那麼過分了。
「我也沒辦法,不吃肉就算了,總吃剩飯,阿彌陀佛,和尚也想吃得好一點兒。」
最後再開解了自己一句,紀墨就走進了當地最大的一家當鋪。
耗時一刻鐘,再走出來的時候,紀墨已經把那幅名家畫筆,頗有禪意的古畫賣了一個合適的價格,死當,再不贖回的那種。
有了這筆錢,再趕路就容易多了,起碼住宿吃飯,拿着錢直接買總是比化緣省事兒,若是真的有那善心的施主,願意在他吃飯的時候多給他點一道菜,表示對方請客,紀墨也會道一聲「阿彌陀佛」,之後在晚課的時候為對方多念幾遍經文,算是為之祈福了。
法華寺,紀墨從未去過,所知也就是廣濟曾經講過的路線,時過境遷,那些路線很可能會有變化。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若是有什麼災荒飢年,百姓逃荒而走,等到災荒過去,官府來人安置的時候,首選也會選擇原址安民,但若是原址本身就有問題,就會換一個住址,連帶着田地分割,也未必還是原來的樣子。
更有一些地名的更改,這方面,皇帝是管不到鄉村的,這個村那個村的,居住的人變了,名字就可能會變,更有新村建立必也會用新名之類的問題,想要完全重複廣濟的路線是不可能的。
再者,紀墨也不像廣濟那樣死心眼兒,明知道前面正在鬧災荒,還要執意向前,對方是為了信仰,走的路是信仰之路,是踐行之路,是修行之路,紀墨卻沒那麼多講究,難道我拐個彎兒就不能修行了嗎?
修行,修心,心意曲直自有道理,不是必須直行才可通,曲線行駛,也是可以到達目的地的。
沒了廣濟在側,紀墨做事就少了很多掣肘,至少不用擔心如何解釋自己的木雕手藝那麼好之類的問題,哪怕以前廣濟也不怎麼問,紀墨卻也不敢全然顯露,做點兒什麼,還要表示這是感念施主的善心,特意製作了小禮物來回報,也算驗證佛家的報應不爽。
窮和尚,富和尚,行走之間展現的是完全不同的態度,紀墨遇到寺廟也會掛單,掛單的時候也會依照廣濟以前的習慣,去藏經閣閱覽經文,也會留下一些默寫的經文,如此一路行來,沒錢了就畫畫,為了畫能賣出高價,還要在畫上做些手腳,讓其更像古物。
第一次做這些的時候,紀墨還心中不安,很是愧對曾經的師父,他們教他那麼多,可不是為了讓他造假來着,可,這種事情,不得不說,換來的錢財那是真香啊!
第二次做的時候,紀墨就少了很多心理負擔,反正他作假的手段高,不至於非要損壞畫作才能作假,用特殊的顏料多上一層,增添一二滄桑色,既高明又不至於完全壞了畫的成色。
甚至還能美其名曰「仿古畫作」,要的就是那時間斑駁之感,如果一定要說,也能說是復興古意,並不算是一味追求金錢,還是有些藝術造詣的。
第三次的時候,那就是熟能生巧,同時掂量自己包袱的時候,也多了幾分滿意,不圖穿得多好,吃得多好,至少不要太委屈自己,人生一世,為誰節省呢?
佛祖便是知道,看他能有這般能力,還如此不奢靡浪費,應該也會欣慰一笑的。
第四次… …
紀墨自覺很有底線地製造古畫,為了省點兒顏料,他所畫的都是那種「禪意畫」,不用多少筆墨,意境出來了,就什麼都有了。垂枝下,落花飄零,和尚垂眸合十,似在念經;懸崖上,雲海若望,和尚僧衣飄逸,似在眺望;長桌旁,燭火微閃,和尚對着經書默讀,念珠在手,似在默誦… …一幅幅同類型的畫作不斷出現,當第六次,紀墨走進當鋪,取出畫作的時候,驗畫的朝奉一看就笑了「不必說,這畫我知道,必是… …」
後面一串介紹,竟是紀墨為畫作編造的來歷,偽托是某朝某代的某位高僧所做,言辭之間帶着點兒含糊,並不直接認定。
「是,正是。」
紀墨驚愕之外,帶着點兒尷尬,把假的都傳成了真的,為世人所信,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死當的價錢一向很有誠意,走出這家當鋪之後,紀墨輕嘆,以後不能再當古畫了,世人也不全都是傻子,一種畫作的流派,固然一時被蒙蔽,難道能夠被蒙蔽一世,若有聰明人看出端倪,再追根究底,自己的行為,恐怕也很難遮掩。
「罷了,以後多走路,少坐車就是了。」
和尚搭順風車不給錢,差評!可惜自己這個和尚界的良心也沒錢給好評啊!紀墨微微搖頭,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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