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1章 白災
冬至日朝會,京內文武不拘品級,一律須得參加。
同時,諸親藩,如秦、越、衛、遼、趙等國駐京大臣,也得參加這次大朝會。
其是內藩,關係與朝鮮、日本大為不同。
而這樣的朝會,草原各大部落之主,也得殷勤參加。
如察哈爾郡王、北海郡王,以及科爾沁、漠北的各大貴族們,如台吉們,則紛紛前來北京。
雖然在大冬天的趕路很累,但這群蒙古貴族卻不得不屈服。
北海郡王布達里的隊伍,多達五百餘人,車馬千頭,可謂是規模龐大,甲於蒙古各部。
僅次於他的則是察哈爾郡王阿布爾,其騾馬千頭,馬車奢侈,讓一眾貴族極其羨慕。
察哈爾兩大郡王,掌控着數千帳牧民,是朝廷統治察哈爾的重要助手,可謂是優待至極。
沿路的兵卒們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只能穿着棉衣在寒冬下護衛。
此時,北海郡王的車駕上,察哈爾郡王阿布爾則在裏面做客。
馬車足用五匹馬拉拽,寬敞的能放下兩張床,兩個婀娜的少女在一旁服侍着,各種點心吃食應有盡頭。
鋪墊在腳下的,則是羊毛毯,繡上了精美的圖案,軟乎乎的,踩上去仿佛踏上了雲朵。
馬車的四角,則各自放置了一個燭台,胳膊粗的鯨燭融入了香料,點燃之後散發着一股沁香。
為了防止引火,故而又罩起玻璃來。
一切都是那麼的奢靡。
阿布爾倒是習以為常了。
作為察哈爾郡王,底下的部落牧民們會上繳賦稅,奴隸更是白白勞作,而作為朝廷冊封的郡王,他每年也會有三千塊銀圓的俸祿。
可以說,隨着草原的開發,大量的羊皮、羊毛,戰馬等資源輸入北京,牧民們有了喘息之機,而他這個大貴族自然也發財了。
一年兩三萬銀圓輕而易舉。
在不打仗不賞賜的情況下,這錢簡直是享受。
更別提北海郡王兩個女兒嫁給了秦王,妹妹嫁給了皇帝,可以說是富貴連綿。
「怎麼?」布達里對於這個侄兒很是溫和,一點沒有針鋒相對的意思。
即使他手底下的牧民多是從其麾下划過來的。
「察哈爾改土歸流愈發厲害了。」
阿布爾抬起頭,臉上帶着愁苦:「這該如何是好?」
對於中小貴族來說,幾百帳牧民算不得什麼,還沒有鐵羊錢來的爽快。
但他這樣的大貴族,幾千帳牧民,上萬頃的草原,其產出極其龐大,怎麼可能捨棄。
「朝廷一帳給一銀圓,四千帳只有四千塊,咱們一年何止四千塊?」
「安心!」布達里抬起手,安撫道:「就算是改土歸流,那也是麾下的牧民而已,咱們自己的土地和奴隸,可是沒變。」
「損失個幾千塊也算不得什麼。」
由於與大明深度綁定,布達里就算是心裏有再多的不滿,在外人面前也得傾向於大明。
阿布爾臉色一緩:「但歸根結底還是虧大發了。」
「叔父與皇帝相善,不如勸解一番,我等改土倒是不懼,畢竟平日裏也多生活在赤峰城,一年回不去幾次。」
「所以這鐵羊錢,能漲點不?咱畢竟是汗嘛!」
經過紹武皇帝的會盟,確定了草原的貴族體系。
最低等的為塔布囊,基本上是百戶,副千戶之中。
中間的則是台吉,分為三等,為副千戶,千戶。
最高的就是汗,也就是郡王,如今大明只有三位,分別是北海汗,察哈爾汗,以及那土謝圖汗。
昔日的車臣汗和札薩克圖汗,已經消失了。
聽得此話,布達里認同道:「你說的有理,咱們這樣的汗,可與普通的塔布囊不同。」
入得北京內城,倆人各有自己的府邸。
這也是朝廷對他們的優待。
這般,剛入府,布達里就風塵僕僕地入了皇宮。
皇帝倒也知道他的性格,旋即就召見他,以顯示關係親近。
拉攏大貴族,分化和同化小貴族,這是大明的方針,當然,成本低則佔據了很大部分。
據戶部所算,今年撥給蒙古大小貴族的錢財,超過了十萬塊,達到了十八萬之多。
這幾乎是勛貴、宗室的一半。
這相當於又養了部分勛貴。
如果算上鐵羊錢,那更了不得,保守估計,一年得二十萬塊。
這些錢看起來多,但跟戰爭比起來,又顯得渺小了。
稍微一場千人的突擊戰,就不止十萬,萬人以上,就得以百萬打底。
與冷兵器時代相比,熱兵器的成本更貴,火藥是大頭。
「察哈爾倒是平靜,大傢伙也沒想着造反了,多是聽書,聽曲,賽馬,摔跤,樂趣不少……」
「那倒是好!」朱誼汐笑道:「如今雖然察哈爾苦寒了些,但是中原的富貴你們也能享受,這不比之前辛辛苦苦搶的東西來的強?」
「冬天裏窩在炕上多舒服。」
布達里也配合着笑了,對於皇帝的話語,他倒是有幾分的肯定。
雖然比不上皇帝,但他這個大汗,卻是與那些大貴族們的享受相差無幾。
甚至在關內和遼東,他也是有田莊的,賺錢買地誰不會?
茶葉,絲綢,女人,酒水,應有盡有。
這在以往是不可想像的。
這樣享福的生活,他寧願一直沉醉下去。
聊了一些雜事,布達里才說到鐵羊錢:「臣對於鐵羊錢是萬分認可的,畢竟是朝廷的國策,但就是那錢,太少了些……」
布達里認真道:「對於尋常的貴族來說,一戶一塊不差,對好歹臣等也是汗,三千戶的牧民,一年就算是三千張羊皮,也不止三千塊,這太低了……」
聽到這,朱誼汐笑了,原來是嫌棄錢少。
他一點也不惱,笑吟吟道:「爾汗麾下多少帳?」
「原先有三千來帳,如今經過十三年,已經有四千六百帳。」
布達里立馬老實道:「察哈爾郡王則有四千帳左右,僅僅比臣略少。」
四千帳牧民,如果不計較得失的話,可以瞬間拉起八千騎兵,這可不是筆小數字。
但朱誼汐卻不慌,因為在察哈爾,光是駐軍就有兩萬,還有近萬帳的汗部,兩者加起來的兵力,就算把貴族們吸乾也拉不出。
更別提還有朝廷治下的牧民了。
「汗畢竟與塔布囊不同。」
朱誼汐點頭贊同:「這般,對外的話,你們依舊是一帳一塊,但實質上,卻是一帳三塊,四千六百帳,永久不變。」
「察哈爾郡王則是一帳兩塊。」
多支出那萬八千,朱誼汐為大局着想,根本就不在意,但親疏有別,不這樣怎麼會凸顯親近?拉攏人心?
果然,布達里欣喜若狂,忙不迭拜下。
這相較於他的實際收入,可多了好幾千塊呢,值了。
心情愉悅地踏入宮廷,他將要去見妹妹琪琪格了。
一場冬至日朝會圓滿結束。
至此,朝廷開始了封衙,再多的事只能等待明年處理,這段時間就是休假了。
整個大明,也由此進入到了紹武二十二年,也就是1668年。
皇帝的年齡也邁入了四十五歲,看上去依舊精神旺盛,正是政治的黃金年齡。
不過剛過完春節不久,這是蒙古大貴族們在北京過冬,享受着舒服,但草原各地卻是亂了起來。
綏遠的逆賊肆虐,邊軍不斷出擊,綏遠巡撫更是廣召各部貴族,和麾下的牧民,點齊兩萬牧民為軍,和邊境一起清剿。
而在漠北,察哈爾,科爾沁等地,則等來了白災。
所謂的白災,就是大規模的降雪引起了暴雪災害。
在草原上,幾乎是每隔三五年就有一場大規模的白災現世,可謂是讓人難受。
這一場場的災害,就會驅使大部落吞噬小部落,從而壯大,讓整個草原陷入動盪。
且不提暴雪對人的傷害,其對於牲畜的危害更大。
如果積雪過厚,維持時間長,它會掩埋牧草,使牲畜無法正常採食,導致牧區大量畜牧掉膘和死亡的自然災害。
冬天的草原,牲畜們也得出來覓食。
即使朝廷大規模的普及了青貯,但是各個部落和牧民們家庭實力都不同,青貯自然不同。
(青貯,就是窖藏發酵牧草,從而更好的過冬)
就像是溝渠和河堤修建的再好,也防不住那旱災。
朝廷對此自然早有慣例:賑災。
就像前面說的,如果坐視不理,草原上的秩序將會蕩然無存,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無論是哪個部落壯大都是朝廷不想看到的。
因為這會破壞大明多年來製造的秩序。
這要是有一批不怕死的南下,造就的危害就錢財更大了。
「庫倫有多少糧食?」
「約莫二十萬石!」
堵胤錫隨口道。
作為首輔,他再次管戶、民、財三部,對於各地的錢糧多少一清二楚。
「夠嗎?」
朱誼汐問道。
「臣等目前還不知漠北情況如何,但從察哈爾來看,想來已經是嚴重了。」
堵胤錫嘆道:「漠北將軍府轄下部落約莫四萬帳,若只是人就罷了,關鍵還有有牲畜。」
「是啊,關鍵還是牲畜!」
朱誼汐有些頭疼:「只能儘量從晉北調糧了。」
「另外,北海情況如何?如果有餘力的話,也可以南下支援。」
相較於漠北,北海地區因為貝加爾湖的緣故,耕地較多,儲備的糧食自然也就更多了。
「陛下聖明!」堵胤錫應下:「察哈爾臨近京畿,耕地又多,應當是無事,科爾沁地區則由吉林……」
草原上築城,最大的作用就是防禦雪災,同時儲存糧食。
在這樣的重要時刻,立馬就顯示出了作用。
廣大的漠北地區,只有一個庫倫,而察哈爾卻有七八座城,賑濟牧民的話倒是非常容易。
所以說,草原築城必然是要的。
……
「起咯!」
大同,一隊規模達到千人的隊伍,滿載着貨物,壓的牲畜肩都開始打顫了。
雪花緩緩而下,一片又一片,馬蹄下落,踏到地面的話達到了半寸深。
「頭,這是到哪?」
所有人都裹着棉襖,帶着氈帽,在風雪下而行。
「漠北,庫倫!」滿臉風霜的大漢抬起頭,目光深邃。
一旁的漢子嘆了口氣:「那麼遠?」
他回首望了一眼,隊伍在風雪中幾乎見不到人邊:「這一趟,得死不少人呢!」
「我算是弄不明白,為什麼要賑濟那些韃子,咱們大同府這一趟也受災了。」
「韃子啊!」男人則扯開氈帽,露出臉來:「老子這還有塊疤呢,這就是韃子給弄的,說什麼了嗎?」
「屁!」這時,後面的一瘦臉漢子闖過來:「伱那是被流矢傷的,鬼知道是韃子還是啥。」
「這他媽是韃子。」
男人較真着,旋即嘆了口氣:「咱這大明朝,韃子跟漢人都一樣。」
瘦臉漢子則發聲道:「你懂個屁,咱是把糧食送過去,把那些大子的肚子給填飽,不然的話人家又得南下了。」
「這才過了多少年的安生日子,你想去打仗?」
「送糧食總比送命強!」
說着,瘦臉漢子低聲道:「反正是朝廷的糧食……」
這下,幾人低聲笑了起來。
隨着隊伍的向前,沒有預想之中的臥雪而睡,而是有房子。
「這是朝廷當年運糧建的驛站,如今是商人們借宿的地方……」
所有人都是大喜過望。
這下,最起碼夜裏不會擔心被狼叼走。
吃飽喝足,繼續上路。
幾乎每隔三十里,會有一座龐大的驛站,昔日的糧倉都變成了房間,足夠容納數千人住下。
所以這般徭役雖然苦了些,但眾人卻不敢抱怨。
此時的庫倫城,熊英傑正巡視着糧倉。
對於此時的庫倫來說,沒有什麼比糧食更重要的了。
除了糧食外,最重要的還有個草料。
在草原上,草料就是糧食。
而青貯的草料,帶着冬天可比糧食,但在平日卻不缺,故而成本與售價翻了數倍。
對於普通的牧民,他倒是無所謂,造反殺了就是,但是軍隊卻需要大量的牧草來供應軍馬。
「草料還夠嗎?」
「記住我的話,一定要留足軍隊半年的草料,然後再考慮救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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