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7章 風波
及至第二天,由明人使團帶來的風波,依舊在整個阿姆斯特丹流行,人們爭先恐後的討論整個使團,衣裳服飾,說話動作,以及關於明帝國的一切。
清晨,作為麵包鋪的老闆,卡爾·德·馬格斯一如既往地推開他的木門,支起攤子。
他的麵包鋪是整個阿姆斯特丹有數的大店,僱傭着兩個廚師,六個夥計,從早忙到晚,每天接待的客人不知凡幾。
最令他自豪的,莫過於那一塊窗口大小的玻璃,花費了他三十個荷蘭盾,從門外就能看到可口的軟麵包。
這是吸引貴族們最好的方法。
至於那些自由民,能進來買幾個黑麵包就不錯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擦拭着,不時地哈着氣,格外的珍惜。
「該死,托馬斯,你這個懶貨,你但凡有磨坊中的驢一半的勤快,我早就開了分店了。」
這會兒,卡爾·德·馬格斯才見到趕着驢車而來的兒子,上面有兩袋小麥粉。
這小麥也產自他們家磨坊。
托馬斯抱怨道:「老爹,我起的比驢還早,就為了給他餵食,磨小麥,哪裏不勤快。」
「呸,昨晚上又去那群坤女快活了,別以為我不知道。」
卡爾罵道:「雖然咱們是商人,但祖上也是貴族出身,怎麼能去找那樣的女人?」
「你但凡誘惑一個貴婦,既能快活,保不住還能騙點錢來呢!」
托馬斯白了其一眼,自顧自地卸下小麥,趕着驢車離去。
不過,他還是扭過頭來,對着自己的父親道:「老爹,昨天我快活的時候,聽那些女人們說,最近股票尤其的火爆。」
「香料、絲綢,東印度公司,都可能要大漲!」
聽到這話,卡爾眼珠子一轉,立馬就反應過來:「沒錯,明人來了,這些公司指定要暴漲,這可是個發財的好機會。」
他迅速的轉過身,從店鋪之中帶出來一袋銀幣,至少有二三十塊荷蘭盾。
「你守着店,等幾個夥計來了再走。」卡爾忙不迭地吩咐着,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扭着屁股向着股票交易所而去。
「我就知道,多嘴幹嘛。」托馬斯恨不得扇自己一個耳光。
早在中世紀時期,尼德蘭地區就是歐洲的糧食中心,當時阿拉伯帝國征服北非,開發金礦需要大量的糧食。
荷蘭將歐洲的糧食集中,然後運往西班牙(此時為阿拉伯殖民地)的直布羅陀,再轉去北非,從而賺得第一桶金。
待到西班牙成為殖民地大國,開採到的大量黃金和白銀,泰半進了荷蘭人的口袋。
於是在1602年,阿姆斯特丹成立了世界第一個股份制公司——東印度公司。
在1613年,阿姆斯特丹的股票交易所成立,讓荷蘭奠定了歐洲金融中心的位置。
及至1780年至1785年,英國為了報復荷蘭支持北美,發動了第四次對荷戰爭,將歐洲金融中心轉移到了倫敦。
這是英國在失去北美後最大的補償。
所以,美國所謂的獨立,基本上是英國自一打三,荷蘭、法國、北美。
殖民地能值幾個錢?哪有金融中心來的重要。
所以英國對於北美放棄的很是果斷。
股票交易所佔地不大,只能容納千餘人,木製的建築完全抵擋不住裏面的喧囂。
剛來到門口,想要交易的人已經排成了長隊。
五個窗口完全不夠用。
在黑色的木板上,粉筆寫就的股票價格,幾乎是轉眼即變。
許多渴求股票的價格,在不斷的拍。
卡爾瞅着到了東印度公司的股價,每股達到了五十荷蘭盾。
(一英鎊等於十荷蘭盾)
要知道,阿姆斯特丹的中產階級,家庭教師,一年也不過三百荷蘭盾,這是他兩個月的薪水。
而在前兩天,東印度公司也不過是十荷蘭盾罷了。
「上帝,這是我一周的淨利潤了。」
卡爾嘟囔着,然後扭着肥胖的屁股,擠進了隊伍之中。
在隊伍旁邊,幾個保安盯的仔細,排隊是小偷們最猖獗的時候。
「先生,您要買哪支股票?」
此時並沒有什麼股票經紀人,只有一個個的售賣和抄寫員。
「東印度公司,我要買東印度公司的股票。」
「抱歉先生,東印度公司大家都在求,如果您非要買的話,必須要高出市價。」
男人瞥了一眼黑板,建議道:「您可以給出五十五枚荷蘭盾。」
「好。」卡爾咬着牙道:「我要十股,如果有人想賣的,您去卡爾麵包鋪找我。」
留下地址,他剛想離去,但瞥見那擁擠的人群,立馬就改變了主意。
看這種情況,東印度公司的股票一股難求,根本就沒有人想賣。
「我有20股東印度公司的股票,每股八十荷蘭盾,您幫我掛售。」
「先生,你想賣嗎?我可以直接給你。」
這時,身後一位衣冠楚楚的男人,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
「當然——」卡爾也笑了。
兩人在股票所得見證下,達成了交易,也奉上了一定比例的交易金。
一大袋子的荷蘭盾,讓他喜出望外。
扭頭他就存進了不遠處的阿姆斯特丹銀行。
一直想買進的股民們,都在笑話他是個傻子。
卡爾則自我得意:「一群傻瓜,落袋為安,如今明人來到荷蘭,那麼轉眼就能把生意做到了荷蘭。」
「到時候,東印度公司豈不是利潤大減?」
回去的途中,手握大筆荷蘭盾的他,想去往成衣店做一件衣裳犒勞自己。
剛跨進店門,入眼處則是幾件奇裝異服。
其寬鬆的,根本就不像衣裳,比裙子還不如。
「這是?」卡爾疑惑了。
「先生,這是阿姆斯特丹最近流行的明式衣袍,您瞧瞧這用料,一件能夠頂得上平常衣服的兩件。」
裁縫笑着介紹着,如同一隻狡猾的狐狸:「別看它松松垮垮的,但在明國,其實貴族們的衣裳。」
「您想想,那些普通人哪裏敢用兩件衣服的布料來做成一件?」
「這倒是。」卡爾露出思考。
「您再看看這腰,這腿,絕對能夠遮掩一切缺點……」
不知不覺,自認為貴族出身的麵包鋪老闆,就提着一件明式衣袍離去。
老裁縫待其走後,忙不迭地轉過身,對着身後吼道:「馬爾,你個笨蛋,趕快去做東方袍,多做幾件,咱們快賣完了。」
與此同時,關於明國的一切,受到了整個阿姆斯特丹市民的追捧。
昔日被搶購的馬可波羅遊記,再次被兜售一空。
幾個去過東印度公司的水手,大放厥詞地述說着見聞;傳教士們聚攏一起,商議着傳教事業。
至於貴族和商人,則不斷的交流,如何擴大對大明的商業往來。
這時候,壟斷整個亞洲貿易的東印度公司,不只受到了追捧,同樣也受到了許多貴族們的抨擊。
誰讓東印度公司成立的時候,股票流通的不多,許多貴族根本就沒上手,等到想上手了就沒機會了。
壟斷,自然要遭受他人的打擊。
此時,奧蘭治親王府。
16歲的威廉三世,也聽聞到了這件事。
身邊的貴族小伙子們不斷議論着東方傳聞和新奇故事。
「這樣一來就,過幾年荷蘭的財政怕是會更上一層樓了。」
某個親王擁戴者嘆道。
威廉三世的眼眸,也不由得黯淡了幾分。
即使他還年輕,但權力卻早已侵蝕他的大腦,從小就與他密不可分。
祖傳的權力沒了,一群擁戴奧蘭治家族的貴族們自然不甘,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似乎注意到了親王殿下的不開心,一個俊朗的貴族道:
「聽說在東方,大明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教宗都由其任免,即使是權臣,也只能匍匐在他的腳下。」
「這才是真正的君主——」
威廉三世心中感慨,
……
一股來自東方的颶風,在整個歐洲大陸登臨,葡萄牙,西班牙,英格蘭,法國,荷蘭,這些歐洲強國都是大明的影子。
對於近在咫尺的意大利半島來說,這則消息可不怎麼美妙了。
隨着三十年戰爭結束,天主教國家迫於財政壓力,不得不對信教進行妥協,教皇的權威得到了進一步的縮減。
至此,教皇國的勢力範圍,也在進一步的縮減。
教皇亞歷山大七世在1655年繼位,由於親眼目睹了三十年戰爭,故而其不得不接受宗教和解。
也因局勢的逼迫,他的思想相較於前任,更加的開闊和自由。
例如,其繼續允許耶穌會傳教,同時延續利瑪竇規矩。
不過,思想上的開明,只是為了維護權力而已。
在涉及到詹森主義(強調教廷權力在公議會而非教皇)時,他就一如既往的舉起了權力大刀。
如今,伴隨着這股東方颶風,被壓入檔案室的耶穌會消息,也不得不再次被提起。
東方皇帝要求凡其國內的主教,必須要由皇帝任免。
這對於教廷來說,是不可接受的。
傳教事業如火如荼,但喪失了主教任命權,這樣的事業還有要的必要嗎?
而且這樣會不會被傳到歐洲,引起其他國家的效仿?
對於日趨衰落的教廷來說,這是不可接受的。
但對於許多真心傳教的人來說,擴大主的羊群,這就是最大的貢獻。
區區的主教任命權,又算得了什麼?
支持這部分的,自然是耶穌會教士。
因為在東方傳教的主體就是耶穌會。
大明皇帝再怎麼任免,也不過是在耶穌會中折騰,肉依舊在碗裏,只不過用筷子取代了教廷的刀叉而已。
「教宗冕下——」
亞歷山大七世坐在舒軟的椅子上,身旁一杯熱氣騰騰中的熱茶,蕩漾着迷人的清香。
他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新約》,陽光照射他的臉上,一切都是那麼的虔誠和神聖。
一群前來拜訪的主教們,對於教宗的私底,自然了解頗深,不像普通信眾那樣盲目,但對於其權勢,卻不得不低下頭來。
教宗在選拔之前,紅衣主教是老大,而一旦被選出來,教宗就是當之無愧的主導人。
更何況這位亞歷山大七世,是前教皇保羅五世的曾外孫,家學淵源,在教廷中勢力龐大,接班也就順理成章了。
什麼?天主教不准娶妻?
放屁,私生子的事哪有妻子?
「嗯!」
等待了好一會兒,主教們才看到教宗合攏的聖經,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大家有什麼事嗎?」
面對一群白髮蒼蒼的紅衣主教們,即使是教宗也不免有些壓力。
「冕下,東方人已經抵達了歐洲,其使團已經常駐荷蘭,恐怕不久後他們就會來到羅馬了。」
為首一人,滿臉的褶皺,白髮稀疏,略顯佝僂,但臉上卻滿是憂慮:
「主教一事,必須要有個結果了……
」
「這是絕不可能——」
亞歷山大七世此時如同一隻受驚的野貓,眼神中迸發出犀利之色:「這事關教廷權威,我絕對不會答應的。」
「冕下,那麼拒絕的話,就要接受結果了。」
這時,一位耶穌教的主教道:「東方的勢力已經抵達了菲律賓,與東印度公司比鄰,到時候整個東方教團將會徹底的失敗。」
「教廷在東方,也會失去一切的影響力。」
「耶穌會上百年來,上千位傳教士的辛苦,將會徹底的失敗。」
聽到這,亞歷山大七世猶豫了。
東方傳教世界雖然帶不來什一稅。但卻能帶來教廷強大的影響力。
同時,他也會失去耶穌會的人心。
要知道,加入耶穌會的傳教士,基本上都是一些老頑固,腦袋一根筋,除了傳教什麼也不怕。
其在西班牙、葡萄牙擁有非常大的影響力,一個不好甚至會動搖教廷教廷在兩國的威望。
要知道西班牙的宗教裁判所,可是隸屬於國王的,為了撈錢和鞏固權力,宗教裁判所對於主教也不會限免。
歐洲所謂的宗教裁判所,尤其是西班牙,不過是假借教宗的名義,為國王中央集權和斂錢而做罷了。
巧了,猶太人被迫害最深。
越有錢越危險。
「讓渡一些權力可以,但不能全讓。」亞歷山大七世做出了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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