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熱的陽光從天空中撒下,透過七彩斑斕的玻璃,撒在了陰冷而又空曠的宮殿中,增添了幾分暖意。
所幸皇宮中暖閣燒得正旺,僅需要陽光的些許亮光罷了。
宣武皇帝端坐着,內閣大臣們爭討着來年的預算。
而宣武皇帝面不改色,看似在聽,實際上卻是神遊天外。
他繼位已有十年,內閣已然換了一茬,昔日的紹武舊臣在朝廷的存在感已經薄弱,不成氣候。
如今,首輔張英,次輔李光地,群輔熊賜履,周昌(周培公),陳廷敬,五人都是他一手提拔入閣。
太上皇毫無干涉,人事任免幾由他出。
這讓他安全感大增,皇位也愈發感覺穩固了,也沒了開始的謹言慎行,愈發地自在了。
這時,耳旁傳來了一聲冷哼:
「財部一年只收一億兩千萬,汝工部就要三千萬,你這是要重修長城?或者說給長城安玻璃?」
「你懂個甚,官道不需要修嗎?各地陂塘,溝渠,河道,不需要維護?」
「況且,我工部架設的鐵軌,可是也要更換的,一次性湊到一起了,自然就多了……」
陳廷敬負責工部,自然是聲音宏亮,毫不畏懼地爭吵着。
這就是權力,讓斯文的讀書人都變得粗魯。
宣武皇帝將目光瞥向二人。
這時,負責禮部的熊賜履則昂首道:「南洋諸國或颶風,或兵災,瘟疫,北方各國則是白災,都需要朝廷的支持,一千五百萬並不算多!」
聽了一會兒,宣武皇帝實在懶得理會,就自顧自地離去,徒留下他們爭吵。
文官們狗咬狗搶預算,除非必要,皇帝一般是不下場的,沒那個精力。
具體的意思,他已經交代給首輔,自然由首輔代之。
在政治的妥協下,內閣輔臣們會短時間內達成妥協,從而獲得新一輪的平衡。
「陛下,太上皇的又病了。」
這時,宦官低聲來報。
「勿要泄露出去!」
皇帝眉頭一皺,心頭沒由來的一荒。
雖然他對於太上皇把持數年朝政不滿,但卻並未小瞧了這位皇祖父對他穩固朝綱的支持。
「還有何事嗎?」
剛問出口,就見一宦官腳步急促,跪地舉起:「報,兩廣六百里加急!」
「嗯?」皇帝一驚,迫不及待地打開一瞧,鬆了口氣:「原來是秦王薨了!」
對於這位皇叔,他的印象並不深刻,感情自然是也無幾點,心中只有感嘆而無傷痛。
「命禮部商酌諡號等後事。」
「是!」
「擺駕,朕要去見皇祖父!」
很快,一列火車被包下。
幾個小時後,皇帝抵達了玉泉山莊。
對於這裏,他不要太熟悉,自幼在此成長。
可惜在繼位後,就一直在紫禁城盤桓,多年不曾在此長住了。
太孫的身份,讓他在這裏感到自由舒服;皇帝的身份,則讓他感覺壓制和忌憚。
玉泉山的數千兵馬,全由太上皇掌控。
而山腳下的那座玉泉縣,則是王公貴族們的別院,是他們朝覲的太上皇的住所。
剛近晚春殿,就聞了一股尿騷味,低頭一瞧,不遠處就有一隻狗就地撒鳥。
旋即一個宦官拿着拎着一筐土掩蓋再清掃。
「嗯?」皇帝走過去,摸了摸狗頭:「這是第幾代了?」
「回稟陛下,這是第十八代了。」
「好好養着!」皇帝嘆了口氣,旋即起身離去。
曾經的一代黃狗,不曾想有了從龍之功,繁衍生息十幾代,常伴帝側,享受着無數的榮華富貴。
可以說,這些狗過的生活比許多百姓還好。
太上皇是個戀舊的人。
待他通稟後,就見到了半躺着的太上皇。
在他身側,兩個老頭子小心翼翼地坐着,對着他就是行禮。
粗略一瞥,他就知曉了倆人的身份。
璟國公高郃,掌控五軍都督府軍政司近八年,可謂是太上皇最大的軍中助力。
另一人,則是剛致仕不久的禮部尚書朱櫟。
除了其顯赫的身份外,二人更是這位太上皇的私生子,往來玉泉山也是頗為方便。
「皇爺爺,剛從兩廣傳來消息,秦王薨了!」
「秦王?」朱誼汐眉頭一皺:「他不是一向康健嗎?」
「是了,六十多了,年歲大了!」
朱誼汐才醒悟過來,自己已經八十四了,歷代帝王中也屬於高壽。
心中悲哀早就被這些年逝去的熟人沖淡了。
人世間的悲哀莫過於此,熟悉的朋友,故交,愛人,乃至於親人一一過世,到最後,心中悲痛卻微乎其微。
「秦國還算安穩?」
「兩廣總督嚴正以待,不會有事的。」
「那便好!」
兩個私生子也感覺彆扭,告退而走。
「皇爺爺保重身體呀!」
「小病小災,不礙事的!」
朱誼汐笑了笑:「人生七十古來稀,活到八十已經夠了。」
「父皇,喝茶!」這時候,太子朱嗣塎恭敬道。
「嗯!」皇帝微微點頭,看着年輕的太子,他一時間竟然頗有幾分羨慕。
能被養育在皇爺爺身旁,往日裏只有他才有這個待遇。
「好好服侍太上皇,功課也不要耽誤了,過幾日我可要考校你!」
「是!」太子唯唯諾諾。
待太子走後,朱誼汐直接搖頭:「沒救了,性子裏的柔棉,變不了。」
「這……」連皇爺爺都調教不了,宣武皇帝徹底不知該怎麼辦了。
這樣的太子,着實讓人心累,怎麼能將基業傳下來?
面對皇帝的憂愁,朱誼汐則渾不在意:「廢了他,等於賜死,然後與文武百官為敵。」
「為今之計,只有熬着,你多活幾年,把他熬死,調教親孫子吧!」
這話太直,皇帝有些接受不了,臉色難看。
年底,大雪驟降,太上皇病重。
皇帝親自服侍左右,太子監國。
待到宣武十一年春,太上皇纏綿病榻數月,忽然心頭一動:「抬我去宮外。」
「皇爺爺,外面有風!」
「春天來了!」朱誼汐喊着:「我要去看春天。」
「是!」宣武皇帝一愣,這才擺手
很快,裹着嚴嚴實實的太上皇,被抬到了宮外。
「太遠了,更近些!」
「近,再近!」
龍榻已然抵達了那片果樹林中。
此時一眼望去,枝頭都是堆堆積雪,甚至冷寂。
誰知太上皇卻不以為然,緊緊地盯着前方。
不久,烏雲離散,太陽開始迸發出前所未見的光彩。
雪花漸化,不知何時起,那枯枝上竟然已經結了幾個綠苞,
「皇爺爺,春天來了!」
「春天來了!」朱誼汐甚是高興,他感覺自己的頭皮都在興奮,忍不住站起來,仗着破嗓子唱將起來: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裏,我問燕子你為啥來,燕子說——」
「咳咳咳!」
「燕子,咳咳,咳咳!」
「燕子說,這裏的春天最美麗!」
宣武皇帝手疾眼快,扶着將倒的太上皇,只見耳邊依舊在徘徊着歌聲:
「這裏的春天最美麗,這裏的春天,最、美、麗,哈哈哈——」
「這裏的春天,這裏的春天阿!!這裏是哪裏呀,哪裏呀?」
旋即,聲音停了,他感覺到這具身體的僵硬,只是那垂下的雙手似乎仍在探尋着什麼。
或許是想念西安了吧!
「陛下——」
一時間,宮女宦官們齊齊跪倒,哭聲一片。
皇帝忍不住跪地,低頭哽咽,通紅的眼眶強忍着淚水。
「快,太醫,太醫呢!」
明知無效果,但皇帝卻仍舊叫喚着,愈發地大聲起來。
ps:老皇帝終於死了,像李嘉那樣的泰始上皇確實太假了。
再寫幾章番外就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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