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時間走到了紹武十八年的七月半,也就是中元節。梽
說白了,與清明、重陽、過年共列為四大祭祖時間。
哪有人知曉,它是道教的中元,佛教的盂蘭盆節。
這個時間也選得很巧妙,清明是播種,重陽是秋收剛結束,中元是夏收後不久,過年是一年之始,春季的開始。
說白了,都是民間比較有空閒的時間,或者百姓們口袋裏有點錢,故而能夠聚集一起,從而交流感情。
宗族,是抵抗剝削,百姓互助的機構,同時也是大明最小的,也是最重要的權力中心。
一個個宗族組成了縣,再拼湊成了國家。
而對於皇帝來說,宗族同樣也是他統治天下的臂膀。梽
親兒子們不必提,各大藩國建立後,就是皇權最大的外援。
最起碼,如果朝中真的有篡位的權臣,清君側總是會有的。
故而,在這樣的時節,皇帝在上個月告祭太廟後,又帶着大大小小的宗室們,來到皇陵祭拜。
很顯然,這是整個朱家皇族的團建。
包括瑞王為首的前朝親藩們,一直被拘禁在京城,這時候難得能夠出來透氣,倒是樂意之至。
十多年來的尋找,再加上新的宗藩條例,導致親王、郡王的數量銳減。
粗略的一算,兩者合計僅只有四十出頭。梽
而要知道,在崇禎年間,還有兩百位郡王在任。
這也就意味着兩百座郡王府,以及匹配的侍從,宮女,還有莊田。
如今,其盡數沒收為官田,要麼被分發給普通百姓,要麼就充任為公廨田,作為官員的福利。
而養這四十位王爺,朱誼汐不過是各自在遼東發了千頃或兩百頃土地充任田莊,然後幫忙其在京城營建了王府。
至於年祿,親王兩千石(加兩千塊銀圓),郡王五百石,朝廷一年的支出也十來萬罷了。
與之前相比,可謂是雲泥之別。
如,儀賓(郡主、縣主、郡君、縣君、鄉君的丈夫)並無俸祿,只是個榮譽稱謂。梽
底層的將軍、校尉們則世降承襲,領百石至十石不等的年祿,被允許經商、科舉、務農。
他們的數量極其龐大,即使在明末遭受戰亂,到如今依舊有千餘人保留爵位和宗籍。
對待他們,皇帝自然是大方,在開國初年,趁着土地富餘,人均獎勵百頃至一頃不等,算是對他們世爵遞降的彌補。
不過,土地的範圍一般都在。陝西、甘肅、河北、遼東等邊疆地區罷了。
朱誼汐明白,上萬里的邊疆,需要的不是軟弱的村夫,或者南方那樣窩裏橫的士紳,而是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塢堡村霸。
只要整個東北,察哈爾,綏遠等地,擁有大量以宗族為核心的塢堡,那麼土地就真的穩了。
而那一個個的宗室,就是他的眼線,他的塢堡,據點,不斷地紮根,固土。梽
畢竟這些地方本來就收不上稅,一府都不如南方一縣,朱誼汐根本就不心痛。
隆重的儀式舉行完畢後,皇帝鬆了口氣,身後的那些王爺們同樣大喘氣。
這樣的宗族團建,穿戴整齊,這些大夏天真的是要命。
眾所周知,禮袍這玩意就是好看的,一點舒適度都不講。
「大家都是自己人,去歇下,換件衣裳吧!」
皇帝也體貼,直接解散。
跟在他身後的,則是繼承福王位置三年的皇七子,朱存枚,今年剛滿十五歲。梽
考慮到燕藩一系兩百多年的天下,燕王自然是不能有了,故而福王就是燕藩的代表。
故而,在剛才的儀式上,年輕的福王位列第二,僅次於皇帝。
他幾個哥哥們,如遼王,衛王,越王等,則只能站在尾巴上,把位置讓給這些輩分高的藩王。
甚至,福王之爵,也被恩准世襲罔替,成為大明第一個鐵帽子王。
小臉蛋圓乎乎的,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顯然是吃了不少,是皇子中少數的幾個胖子。
這一會兒功夫,他已經氣喘吁吁,揮汗如雨,但緊跟在皇帝身後,不敢拖拉。
「怎麼,耐不住了?」梽
換好了衣服,沐浴了一番,頭髮濕漉漉的,他也只是簡單的用干毛巾擦拭一下,就直接披散在肩。
不要半刻鐘,再長的頭髮也會被蒸乾。
「父皇,兒臣能忍住。」
小福王擦着臉上的汗,兩腮圓溜溜的,猶如個小包子。
朱誼汐眉頭一皺:「瞧瞧你那個體態,吃的這般多,是不是因為日後就在京城享福,不用去海外就藩,就心寬體胖了?」
「看來,我得為你找個藩國了!」
「阿?」福王一愣,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肥肉一抖:「父皇,您怎麼說,兒子就怎麼做便是。」梽
聽得這憊懶的話,朱誼汐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
果然是一樣米養百樣人,龍生九子各個不同。
合着這小子真是沒志氣的那種。
「哼!」
皇帝冷哼一聲,整個房間的溫度頓時降了好幾度,宮女、宦官們抑制不住地顫抖。
福王也在打哆嗦,低頭不語。
「待後天,你就隱姓埋名去京營當兵去。」梽
朱誼汐毫不猶豫道:「什麼時候把你這一身肥肉給減下來,你再出營當王爺。」
福王頓時垮起了臉,眼睛莫名的就變大了。
朱誼汐則搖搖頭,徑直離去。
如果是在父親的身份,無論兒子是否躺平,只要能健康就行。
但皇帝則不一樣,兒子的身份就是重要的工具,無論是聯姻還是藩國,都具有莫大的作用,是權勢的構造組成之一。
例如福王,作為皇帝的親子,成為了燕藩一系的宗主,那些親王、郡王豈敢亂來?
「躺平已經有了,今後的還會少嗎?」梽
朱誼汐抬頭望天,一顆太陽明晃晃的,極其刺眼,萬里無雲,端是個曬死人的好天氣。
可他的心情,卻充斥了陰霾。
只能在他的設想之中,親王們有兩種,要麼去海外開拓就藩,要麼在京城混吃等死。
但顯然,安逸的生活確實舒服,北京的繁華太過於迷惑人心了。
隨着地盤的開拓,藩國必然是越來越少,建立也越來越困難,到時候躺平的皇子們肯定不在少數。
哪怕是遞降襲爵,也是誘惑人心。
子孫淪落為平民?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梽
兒孫自有兒孫福……
況且,哪個後世皇帝能捨得幾十上百萬給兒子兄弟們就藩?
「我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朱誼汐搖搖頭。
就藩這件事,很可能只在前兩三代之內陸續有進展,後期極有可能會無,甚至百分百無。
因為對於朝廷來說吃力不討好,財政方面也不會允許。
所以,必須想個經濟實惠的法子,安置那些混吃等死,但又鍛煉人的地方。梽
說白了,就是介於藩國和混日子之間,成本不太高,好安排。
一邊走,他一邊琢磨。
按照慣例,他看起了那張世界地圖。
理論上來說,北美最適合開拓種植型藩國,但太遠了,不好安排,後世君主肯定不想去弄。
只有他會去做。
漠北?
不行,太荒蕪了。梽
漠北之所以不養人,其實就是因為七成的土地是荒漠,剩餘的三成也不過是戈壁灘罷了。
風餐露宿,無法建城,根本就留不住人。
東北?
不行,兩大將軍府都設下,總不可能刮肉建國吧?
況且,黑龍江和吉林都是產出大於成本,每年都能貢獻賦稅收入,文人知道了唾沫星子能噴死人。
對於其他的藩王來說也不公平。
「既要歷練,還要鞏固江山社稷——」梽
目光一瞥,貝加爾湖映入眼帘。
仔細的說,就是貝加爾湖至黑龍江之間的遼闊土地上。
即中西伯利亞、東西伯利亞地區。
「如果以三百里,或者五百里建一城,謂之為城邦,吸納數萬百姓,一城即一國,正好距離不遠不近。」
「遼闊的西伯利亞,能夠安置不少人。」
對於這片地區,甚至貝加爾湖而區,朱誼汐是完全沒信心去能控制住的。
一來距離遠,最少兩三千里地,建立直屬的省級行政區域並不划算。梽
二來,自然是嚴寒天氣,催逼人南下。
當然了,歸根結底,還是利益。
實際上,俄羅斯之所以不顧一切地佔據西伯利亞,主要是財政窘迫,不得不依靠西伯利亞的皮草買賣,其佔據財政收入的四分之一。
而對於大明來說,漠南加東北已經足夠皮草供應了,更何況又沒有西歐的市場,西伯利亞根本就沒有留戀的地方。
有了漠北和漠南,控制蒙古,就足以護衛京畿了。
即使拿下,距離會誕生強大的離心力,半年的雪花會訓服一切的鎮壓大軍。
朱誼汐敢斷言,三五十年後,貝加爾湖地區就會脫離掌控,甚至他剛死入陵墓,子孫就惦記捨棄貝加爾和西伯利亞了。梽
「還不如建立一片羈糜城邦區,一來可以低成本來分封藩王,二來也能佔據西伯利亞。」
「三來,也能傾瀉下蒙古人口。」
沒錯,就是人口泄洪。
強烈的人身依附,蒙古人很難動彈。
且,人都是渴望溫暖的,後世東北都空成啥樣了,要不是俄羅斯攔着,西伯利亞得成無人區。
讓藩王在蒙古帶走多餘的人口去西伯利亞種土地,絕對能發揮主觀能動性。
人口滋生促進土地兼併,活不下去的人只能造反,但凡有口吃的就不會造反。梽
故而,這些人儘量遷走,就能減少矛盾,緩解人地糾紛。
歷史上英國,法國,西班牙等,都是如此,去殖民地求生活就是貧困下的唯一出路。
南方漢人可以下南洋,再不濟可以去東北種田,但遊牧的蒙古人,最方便的就是去西伯利亞了。
減丁之策太傷人和,朱誼汐做不出來。
「爺,您過兩天還得回京城一趟——」
這時候,劉阿福走上前來,輕聲解釋:「宗考快開始了。」
「哦,那麼快。」皇帝反應過來露出了一絲笑容。梽
這裏的宗考,值得是前兩年他設立的宗室人才選拔考試,簡稱宗考。
顧名思義,就是但凡在朱家族譜的,都可以前來參加考試。
每兩年一科,宗室中選取三十人,授予不小不等的官職。
在地方,則是六房書辦,縣丞、主薄等職,而在中央,也是八部衙門中,擔任主事,筆帖式等低等官職。
給予他們一條官場活路。
同時,三鼎甲則授予賜同進士的功名,算是正式邁入士林、官場,也是一場終南捷徑。
要知道,普通人就算是僅僅是同進士,也跟數千舉人競爭,何其慘烈。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宗室入官途徑太少,朱誼汐等不及了,只能給出一條終南捷徑。
「走,回北京去——」
皇帝一聲令下,所有人不得不遵從。
而宗考的即將舉辦,同時吸引了大量的宗室們注意力。
各省對自己有希望的宗室,興致勃勃,滿懷憧憬地來到京城,揮洒家中的金銀。
以往一屆應考的宗室,約莫三五百人,可謂是匯聚了宗室中的精英。梽
朱肅棖昂首挺胸,邁步而入京城。
作為周藩旗下的宗室,在周王一脈被束縛在京城後,底層的宗室們自然喜笑顏開。
「爺,雖然宗考簡單些,但到底不值當。」
書童面色如土,似乎還沒有從暈船中回過神來:
「只要您多考幾次,鄉試是一定能中的。」
「難!」朱肅棖搖頭:「秀才是舉人的數十倍,絕不好考。」
這般說着,其大跨步邁着步伐,在京城的街面上徘徊,左右張望。梽
或許是腿酸了,他不得不僱傭了倆馬車,直接去周王府外求見。
攜帶禮物而來,王府外排成了長隊。
仔細一打聽,竟然都是周藩旗下。
很顯然,宗室們無論是入京經商,或者往來,亦或者宗考,都必須先拜見宗主周王。
人家雖然沒多少權,但拿捏底層的宗室卻是手到擒來,沒有拜訪不成體統。
規矩就是如此。
「兄弟,看你斯斯文文的,怕是參加宗考吧!」前頭排隊的男人回頭,露出一排牙齒:梽
「我是秀才功名,不知能否考中三甲,名列同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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