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枯槁老者化煙遁走,乾瘦男子眉頭微皺,並沒有因為危機解除,而有絲毫放鬆。
他此刻更為在意的,乃是穆清遠的實力。
此女既然有此手段,即便她這秘法不能隨意施展,可當初遇到自己之時....
以當時自己的狀況,若此女施展此秘法,自己莫說是將其強行帶走,便是一戰也難保全身而退。
可是此女,卻答應了與自己同行,更是將自己帶到了柳茗處,讓自己多了一項籌碼。
如果說,從一開始便是此女在算計自己,那她的目的....
「葉姑娘!」
就在此時,柳茗輕呼一聲,因為她發現眼前之人,再揮出那一劍後不久,周身氣息便如洪水決堤一般宣洩。
如今身形,已是搖搖欲墜,腳步踉蹌不已。
柳茗上前,一把扶助穆清遠,卻不知為何,其周身已然潰散的護身無形氣機,又再度凝實。
震懾着周圍殘存的陰森死氣,以及死氣之中徘徊的鬼火,讓它們不得不放棄這個最佳的偷襲時機。
「我沒事。」
穆清遠輕聲開口,她此刻的確沒事,又或者說,她還有一擊之力。
只不過這一擊,並不是留給周圍的陰森死氣,而是留給乾瘦男子。
眼下危機已解,這乾瘦男子立場不明,是否會卸磨殺驢,猶未可知。
自己如今佯裝氣散,實則將那最後一擊之力,藏於體內。
只要對方敢靠近自己,或是做出不利於自己兩人的舉動,她便會暴起出手。
雖然對於乾瘦男子的深淺,她並無太多了解,但想來他方才被那枯槁老者所困...
雖能立於不敗之地,但也無法取勝,陷入僵持之中...
那麼兩者實力,應該相差無幾。
所以能夠重創枯槁老者的攻擊,對於這乾瘦男子而言,必定致命。
因為後者可不是死氣所化的鬼物,而是活人。
「滴答...」
就在此時,穆清遠感覺到肩頭有些濕潤,抬眼之間,方才發現柳茗此時,竟是雙目凝噎,有淚水不止。
自己與柳茗,不過相識半日,算是萍水相逢,雖有交情,但也不至於此。
可見她如今這副模樣,素來心性淡漠的穆清遠,心中卻也升起了一絲不忍,想要出聲寬慰。
可是,她已多少年未曾開口安慰過別人,一時之間,竟是不知如何開口。
倒是一旁的乾瘦男子,指了指半空之中懸浮的骨盾,主動出聲打破沉默道:
「丫頭,那鬼東西既是你所敗,此物理應為你所得。運用得當,不失為一件防禦寶器。」
說話間,乾瘦男子右手袍袖一揮,半空中懸浮的骨盾,便朝着穆清遠飛去,落在其身前一丈,凝而不動。
而穆清遠聞言,望向骨盾,卻是發現先前被自己洞穿之處,如今已然完好無損。
顯然這面骨盾,並非凡物,既能抵擋攻擊,亦能自我修復。
只不過,自己並非修士,像是這類法器,想來也需要靈氣支撐,方能御使。
更何況...
如今的自己並非本體,更非實體,這裏只是楚寧月的心境,便是收下此物也帶不出去。
於是心念一動,看向一旁的柳茗,指了指懸浮的骨盾道:
「此物是你的了。」
「我...」
柳茗本就有些愧疚自責,因為若不是自己方才沖得太快,又一心救人,葉姑娘也不會如此。
如今又見對方,想要將這看起來玄妙的骨盾送給自己,此刻哪裏會收,哪裏可收?
但她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穆清遠便像是猜到了她的說辭一般,沉聲開口道:
「收下此物,你便有了自保之力,下次遇敵之時,便換你來護我了。」
聽到她這樣說,柳茗微微一愣,但隨即望向那面骨盾的眼神,便堅定了許多。
此時右手一揮,空中骨盾便朝其飛來,在接觸到其手臂之時,化為一道烏光消散,沒入其手臂之中。
而柳茗則重重點了點頭道:
「嗯,下次便由我來保護你。」
見柳茗如此「好說話」,穆清遠樂得輕鬆,此時將目光瞥向一旁的乾瘦男子。
而後者此時,並沒有上前之意,而是望了一眼四周未散盡的死氣道:
「丫頭,你若是還能走,我們最好先離開此處,找尋
一處安全之地,再行調息。」
說話間,乾瘦男子轉過身去,留給穆清遠一個背影。
卻不知,這亦是他與穆清遠,互相的試探。
乾瘦男子身負特殊功法,能夠看出穆清遠如今的狀況,更是知道她方才已藏劍於身。
這樣做,會讓其遭受秘法反噬帶來的傷勢更重,但卻能保全那最後一擊之力。
眼下強敵已退,她還要如此,那麼唯一的可能,便是留着對付自己。
所以無論她是出於自保,還是其他目的,自己都需試探一番。
畢竟接下來的路,需要互相信任,若是相互猜疑,於大局不利。
因此他才會轉過身去,給穆清遠最佳的偷襲機會。
甚至若對方此刻真的出手,爆發出不弱於方才第二劍的一擊,自己恐怕真的會負傷。
而這兇險的一賭,便是他的魄力!
「可以。」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穆清遠沒有出手,而是輕聲回應,隨後便在柳茗攙扶之下起身。
見這丫頭將骨盾贈與柳茗,而後者又答應要保護於她,乾瘦男子心中無奈。
他原本是打算,只收柳茗為徒,若這丫頭安分守己,自己便留她性命。
可如今看來,這兩人關係匪淺,恐怕因果頗深。
自己想要未來的徒弟,不被此女影響,恐怕只有殺了此女,一個辦法。
但若真的這樣做了,自己的徒弟,怕也不會再成為自己的徒弟。
「棘手...」
不過轉念一想,這丫頭既然隱藏了實力,也許她的天賦,自己也看走了眼。
若是這丫頭同樣擁有修行資質,即便與這遺蹟並不相通,自己也可將其帶在身邊。
不為旁的,就只為穩定柳茗道心。
倒也...
「那是什麼?」
就在此時,柳茗的聲音,終止了這一場試探,兩人齊齊朝其所指望去。
卻見那一株生機源頭的古樹,已然化為了一座巨大將軍雕像,而雕像之下,十足靈氣。
儼然靈穴是真,但桃源幻境是假。
隨着幻境潰散,將軍雕像的雙眼,竟泛起一絲藍光,隨後爆發出一道無形氣浪,朝四方席捲而去。
「嗚啊!!」
四方鬼火,立時發出一陣鬼哭狼嚎,周圍的陰森死氣立時潰散。
不過半息功夫,四方死氣便盡數消亡,那些鬼火也不見蹤跡。
隨即一陣震動,自東北方傳來,乾瘦男子閃身而去,發現原本是死路的牆壁,此刻已左右分開。
顯化出一條通路...
雖然這通路本身,他十分陌生,可是通路左右石壁之上的符文,他卻有深刻的印象。
因為那些符文,正是通往中控室道路之上,才會出現的指引文字。
可自己明明記得,中控室並不在這個方位。
為何...
心念至此,乾瘦男子望向柳茗兩人。
若是沒有方才的一幕,他多半會讓穆清遠去探路,生死無論。
可如今...
心中升起一絲無奈。
輕嘆一聲後,只得自己擔任這探路之責,沉聲開口道:
「此路應是通往中控室,但方才的鬼物來的蹊蹺,我先去探路,你們兩人留在此處調息。」
說罷,乾瘦男子望了一眼柳茗,朝其微微頷首後,便轉身離開。
只是,柳茗一心皆在穆清遠身上,倒是沒有注意到他的頷首,更何況便是看到...
也理解不了其中含義。
她哪裏會知道,乾瘦的男子的意思,是要他好好利用方才的骨盾,如果真遇到什麼無法解決的麻煩...
就自己逃生,不要管那丫頭。
柳茗此時,望向四周,確定那些鬼火徹底消散之後,看向穆清遠道:
「葉姑娘,你放心調息,這裏有我。」
可穆清遠卻是有些無奈...
旁人只知她是受秘法反噬而重傷,可只有她自己清楚,這不過是因為強行催動本體之力,帶來的心力損耗。
打坐調息,並不能恢復,如今最該做的,乃是睡上一覺,調和心境。
但如今這種環境,這種境地之下,她又如何能夠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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