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婦重生記 第104章

    測試廣告1    沈娘娘睡在榻上,面如金紙。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朱沅坐在一邊,面色平靜的替沈娘娘針炙。

    方才成太監傳了皇帝口諭,禁了沈娘娘的足,宮人行事須得問過朱沅,這道旨意,不由得令鳳儀殿上下驚疑不定。可又不敢多問,只得聽從朱沅吩咐,先將殿內打掃收整。

    外頭響起細碎的腳步聲,有宮人輕聲道:「錢女官。」

    朱沅聞聲,將銀針一收。

    錢怡在簾外道:「錢怡參見娘娘,娘娘千歲。」

    朱沅揚聲道:「進來罷。」

    錢怡挑簾走了進來,先是對着沈娘娘行了一禮,朱沅還正對着她坐着,忙側身讓過了。

    錢怡輕聲道:「娘娘鳳體如何?」

    朱沅便指了指榻上的沈娘娘:「娘娘此時還昏睡未醒。」

    錢怡道:「朱姐姐為何不宣太醫?」

    朱沅看了她一眼,見她面上緊繃着,口氣不善,便道:「我也不避諱你,娘娘得罪了皇上,不日將降旨罰罪,此時將她禁足,亦不許外人入鳳儀殿來。若要請太醫,須得皇上下旨,我卻沒這本事求到皇上面前去。」

    錢怡面色一白,她隱約猜出沈娘娘犯了事,此時方得印證。沈娘娘是太子的生母,不知是否會牽連太子。

    她一急之下,連忙問道:「犯了何事?」

    朱沅看她一臉焦急擔憂,便淡淡的道:「這也是你胡亂打聽得的?」

    錢怡聞言便咬住了下唇,只一雙眼緊緊的盯着朱沅。

    過了好一陣她才壓着聲音道:「你為何半絲也無擔憂之色?」

    朱沅皺了皺眉,頗覺古怪,她此時才仔細的去看錢怡。這陣兒她自己心中事多,錢怡與她疏遠,她並非一無所覺,只不過不在意罷了。此時看向錢怡,方覺她這數月來清減了不少,看向自己的臉色隱有些怨氣。

    朱沅微微一笑:「你我不過女官,雖陪伴娘娘一場,到底這些事與我們無關。此時倒要儘量將自己摘出去才好……我勸你,也將心思用在旁處,休將自己賠了進去。」太子還不知下場,錢怡還這樣痴心,也不知會做出什麼傻事,朱沅這也算是真心勸誡了。

    不過聽到錢怡耳中,卻令她氣憤不已,一時她滿面怒氣:「你真真無情。」

    道不同,不相為謀。朱沅看了她一眼,淡然道:「你先出去罷,娘娘今日受激過甚,需得好生歇息,休要在此處吵鬧。」

    錢怡一噎,但此時鳳儀殿是朱沅說了算,她只能擔憂的看了眼沈娘娘,退了出去。

    待她一走,朱沅便含笑看向沈娘娘面上,果然沈娘娘慢慢的睜開了眼。

    她目光沉沉的盯着朱沅,低聲道:「我一向信重你,冷落錢怡。想不到最末卻是她對我還有兩分關切。」

    朱沅嗤笑一聲:「她是愛屋及烏。」神情極為不屑。

    沈娘娘看她這神態,被激起了怒氣:「我待你還不夠好?倒沒料到一旦落難,你翻臉如此之快。」

    朱沅看向她:「臣女待娘娘,素來也說得上盡心盡力啊……可娘娘未念臣女半分苦勞,意欲處死臣女呢。」

    沈娘娘心中就是一跳,瞪大了眼睛,慢慢的撐起了身。

    朱沅的神情那一刻陰冷而惡毒,沈娘娘都不自覺的往榻里縮了縮,她才被皇帝一番言語給驚至昏厥,心中紛亂,腦中昏沉,一時底氣不足的道:「你胡說……你有何憑證。」

    朱沅笑:「臣女不需要憑證,此事難不成還要到大理寺說個清楚不成?只要臣女心中認定便可。」

    沈娘娘總算找回一些思緒:「先不理會你的胡思亂想,你只說,皇上為何會宣你問話?你做了甚麼?」

    朱沅看她一眼,說不出的惡毒:「沒做甚麼,不過是早早發覺事態不對,早早向皇上投誠了。」

    沈娘娘胸口憋悶,感覺呼吸困難,腦中一陣一陣的抽疼:「早早?你早就發覺了什麼?」

    朱沅笑哼了一聲:「自然是早早的就發覺了皇上要做個漁翁,讓太子和竇皇后鷸蚌相爭了。」

    沈娘娘按着胸口,呼吸粗重起來:「你為何……為何不告訴我?還是你進言,太子才派了替身出京,你為何……!」

    朱沅輕輕的靠近沈娘娘耳畔:「娘娘可別冤枉臣女,太子幕僚無數,怎會用得到臣女?娘娘有何憑證?盡可拉了臣女面聖。」

    沈娘娘被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她按着胸,咬牙瞪着朱沅。

    「好罷……,」朱沅一副無奈的模樣:「若娘娘心存良善,不曾想置朱沅於死地,我自然發覺異象便會向娘娘稟報,可是娘娘偏偏想置我於死地,我只能求活,但辜負我的人,最好一個也不要活。」

    沈娘娘只覺腦中突突的抽疼,朱沅向前一傾身,伸出手來按住沈娘娘的肩:「娘娘快歇息罷,如今還有這錦被高榻可臥,來日到了冷宮,被褥可是又薄又硬。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想來那屋子還透風漏雨的,可怎麼過才好?」

    沈娘娘覺得朱沅一雙手沉沉的搭在她肩頭,她想掙,卻全身無力。

    朱沅一隻手移動,比到沈娘娘頸項上,輕輕的滑動,聲音壓得低低的:「娘娘安心,也許不必進冷宮。也許就是賜來三尺白凌,令娘娘往後免受人世苦楚……聽說戚夫人也是被勒死的,到時你們姐妹倆相會,各自拖着長舌,好好論一論,誰更得皇上聖心,死的時候是否痛快,還是非常痛楚——那白綾收得緊緊的,你拼命伸了指頭進去,想扣進去拉開點間隙,可是皮肉都扣疼了,它只會越收越緊,喘不過氣啊,想必眼睛慢慢的往外鼓,口水不自禁的流了出來,舌頭也會越吐越長……」

    沈娘娘想叫她住嘴,卻覺得朱沅這手掌似乎扼住了她的聲音,想打開她的手,用盡全力舉起了手,卻只能虛虛軟軟的搭在了朱沅的腕上。

    朱沅還沒停歇:「從前我一直不敢說,現在說句實話予娘娘聽,戚夫人,當真比娘娘美上許多,怨不得皇上毫不顧忌,非要了她……」

    沈娘娘心跳如雷,腦中抽疼愈烈,又覺越來越喘不過氣,終於白眼一翻,再次昏了過去。

    朱沅緩緩的坐正了身子,唇邊帶着笑,從袖裏摸出牛毫細針來,繼續替沈娘娘扎針。

    **

    蕭源抱着臂,倚案斜斜的站着出神。

    被同撩往肩上拍了一巴掌:「你小子,有好事也不叫上我們!」

    蕭源側過頭:「有何好事?」

    這話一出,被人圍上來玩笑的擂了幾拳:「你既然發覺事有不對,就該叫上我們一班兄弟,一起搶個護駕之功,為何自己一人?」

    蕭源哦了一聲,明顯心不在焉:「我也是臨時發覺有異。且最末了在清元宮輪值的,不都護駕了麼?」

    眾人氣得牙癢:「這如何一樣?冒着性命之憂前去面聖一表衷心,與被人殺到眼前糊塗盡職,如何能一樣?」

    「若有賞賜下來,定要請我們去大飲三日三夜!」

    蕭源哈哈笑着答應:「這有何難,等着便是。」

    待眾人鬧了一陣散去,他便仍是出起了神。

    **

    皇帝命人去召了二皇子來。

    二皇子的生母只不過是個洗腳宮婢,容貌平平,被皇帝一日酒後糊裏糊塗的幸了。

    但她的命令人稱羨,一次居然就懷上了龍種,誕下來,居然還是個皇子。

    皇帝子嗣不多,這一個皇子,不知令多少人紅了眼。

    不過由於她容貌太過平常,就算育了皇子,皇帝也並未多看她兩眼,才教一干嬪妃心中勉強找回些平衡。

    待到這二皇子年紀漸長,眾人發覺他資質也十分平平,太子從前先生說一遍便會的內容,他學上三遍尚且勉強才能理解。漸漸的眾人這心態,也就平了。

    待到有了三皇子,一看就是天資聰穎,又是皇后之子,被眾星拱月的。二皇子便更無人記得了。

    他就在這深宮,悄無聲息,令人遺忘般的成長。

    如今皇帝意欲廢太子,三皇子也是身負其母罪孽,皇帝便想起這唯一一個漩渦之外的二皇子了。

    二皇子容今年九歲了,皇帝以往也不大在意他,此時方帶了審視的眼神,仔細去看他。

    他的身形倒令皇帝滿意,不似太子單薄。只是面容不討喜,嘴唇遺傳自其母,略厚。雙目不似太子與三皇子靈動,看着便覺不夠聰慧。

    皇帝以手握拳,擋在嘴前輕咳了兩聲:「他功課如何?」


    二皇子的先生便在一邊答話:「回皇上的話,二皇子學到了《仲書》。」

    皇帝皺了皺眉:「為何進展如此之慢?」

    先生連忙埋低了頭:「回皇上的話,二皇子進展不快,然所學紮實,一旦記牢,再不忘的。」

    皇帝聞言來了興致,隨口考校,二皇子都對答無誤。

    皇帝點了點頭:「雖無靈性,倒也無功無過。」

    又問二皇子還學些什麼,先生一一的答了。皇帝道:「閒散雜學就不必再學了。」先生連忙答應。原先本是皇帝讓二皇子不必拘着,只消學些陶冶性情,識得幾本書便是,此時他一翻口,再沒人敢和皇帝較真的。

    皇帝見二皇子目不轉睛的盯着他,顯得有些呆滯,便心中不喜:「容兒為何盯着朕?」

    二皇子一板一眼的行了個端正的禮:「早前聽聞父皇龍體不適,兒臣擔憂,今日一見,父皇如此模樣,兒臣心中難過。」

    皇帝不以為意,說關心他的人太多了。待到覺得有些疲憊,便揮了揮手,讓二皇子退下。

    王得寶上前來給皇帝按腿,皇帝微闔着眼,嘆了口氣:「看他這蠢笨之樣,朕真放心不下。」

    王得寶笑道:「二皇子怎會蠢笨?只是皇上您天縱之才,尋常人等瞧不入眼。二皇子比及小的所見尋常人家的孩童,已是聰慧許多了,且他年紀小小,用心至誠,也非比尋常。」

    皇帝略睜開了眼:「唔?此話何解?」

    王得寶拍了拍手,便有個小宦官用托盤端了厚厚的一大疊紙來。

    王得寶站起身接過,呈到皇帝面前:「二皇子自從聽聞皇上龍體欠安,便每日為皇帝祈福,日日寫足一百個福字呈來清元殿。」

    皇帝微訝,撐起了身子附向前,拿了一張攤開。只見上頭寫着一百個形態各異的福字。一張張看去,就見他的筆跡先前稚嫩,到最末一張,「福」字已經寫得像模像樣了。雖少了幾分風流,但渾厚沉穩,看着讓人舒心。

    「為何朕卻不知?」

    王得寶低下頭:「今日小的見皇上問起二皇子,想到此處,便先命人找了出來。先前許是皇后以為些許小事,命不必以此打攪皇帝。」

    皇帝怒道:「一派胡言。」

    他復又低下頭去看這字:「以前曾聽他先生誇他『用心』,果然如此。若非用心,只是胡亂寫了應付,這字便不會有這般進益……朕此時倒覺得,興許再有天姿,心不正也是枉然,天下難事,『用心』二字或可破。」

    王得寶笑着應是。

    韓充儀將多年積蓄全給了王得寶,王得寶見並不用欺君,樂得說兩句好話,過個幾日形勢一變,指不定他就要求韓充儀賞口飯吃了。

    皇帝嘆道:「只恨朕這身子,若能多活兩年,也能看着他些,教導他成才……」

    王得寶連忙跪下:「皇上定會萬歲萬萬歲。」

    **

    不出幾日,燕京形勢大變。

    太子被廢,遣去青州守皇陵,若非聖旨終身不得出青州。沈娘娘聽了這消息,癔症就復發了,據說日夜不停的胡喊亂叫,聲音甚是驚人。

    皇帝下旨,將沈氏遷入偏僻冷宮養病。

    沈家上下被削為庶民,念在其祖上的功勞,倒也留了個囫圇。

    竇皇后被命出家修行,宮外的竇家被連根拔起,只除了竇純妃那一支。

    至此時,朱沅才隱約估出,竇汝珍是極容易得到竇家消息的,恐怕也早就暗中將消息通稟給皇帝了,於沈娘娘這一邊倒是應付。

    事關竇皇后與沈娘娘暗用福壽膏謀害皇帝,眾朝臣們也一致保持了沉默。

    朱沅佐證了沈娘娘,竇汝珍釘死了竇皇后,倒並未流出太子領兵軾父的傳聞。

    因沈娘娘遷入冷宮,便也用不上女官,朱沅入宮未滿三年,竟然就得了些賞賜就此出宮了。

    柳氏自是喜不自禁,拉着朱沅上看下看:「前幾夜為娘都唬得睡不着。外頭一下兒就全都是軍爺們來來去去,大傢伙連門也不敢出。都猜着怕是宮裏頭出了事,偏你在裏頭,娘這心裏呀,七上八下的懸着。」

    朱沅也是直到回了家,才算放了心,先前亦是懸着心唯恐被滅了口,幸好她表現得對太子之事一無所知,而沈娘娘之事卻是明擺着的,也許她是官員之女而並非一般宮人,又或是事前投誠起了作用,當真撿回一命,在此事中悄無聲息消失的宮人卻不知幾何。

    朱沅自然不會自找麻煩,對於宮中之事三緘其口。

    倒是朱臨叢頗有些郁色:「真是白入宮一回!」原先服侍的沈娘娘入了冷宮,沒被牽連已是萬幸,日後更不說仗勢了。

    柳氏不悅:「老爺好沒良心,到底是沅兒要緊,旁的東西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少了它也不是過不了日子。」

    這話連朱老太太也認同:「大丫頭能囫圇回來,就是天大的好事。」

    朱沅笑而不語,只管將自己的東西讓人收拾入冊。

    她得的這些賞賜在朱家人看來,自然都是好東西。朱沅挑了一些給了朱老太太和柳氏,柳氏往日裏得的不少,朱老太太卻是頭一回,不由得兩眼放光的摸着匹緞子:「這料子可真好,給我這老婆子是糟蹋了,半條腿埋進了黃土的人,穿得了幾回呢?」

    少了挑事精,近來朱老太太同柳氏的關係有所緩和,柳氏捂着嘴笑:「娘這說的是什麼話,您這身子硬朗着呢,正該多置幾身。」

    沉哥兒可是半點也不見外,跟着含素、雀環團團轉,她們拿什麼,他都要湊着看一眼,看到喜歡的就望着朱沅,朱沅也就笑着讓給他了。

    這一家和樂的樣子,令朱沅暗中感慨,真希望能一直這樣下去。她一邊想着,一邊望向還有些悶悶不樂的朱臨叢。少了這重身份的彈壓,只怕他又要犯混了。

    **

    蕭源得了假,在家中歇了幾日,成日裏沉着臉,一語不發。

    蕭見行疑心他知道了自己要給他說一門悍婦而不樂,因此這幾日也不去招惹他,唯恐惹急了他,發起橫來倒也吃他不消。

    蕭源心事纏身,夜裏睡不着,第二日天沒亮就醒。

    這日依舊是天還沒大亮,蕭源一覺醒來,也不起身,將手枕在頭下,兩眼望着帳頂,一動也不動的想事。

    窗外傳來鳥兒似有似無,零星的啾鳴聲,風吹過,樹葉沙沙的輕響。

    聽着這樣柔和寧靜的聲音,他的心境也略平穩了些。

    突然他神色一變,睜大了眼,撐着床一下坐了起來,面上神情又是疑,又是喜,又是怒,變幻不定。

    想得再也按捺不住了,就這樣起了床,連外衣也未着,光着腳就往外頭去。

    他駕輕就熟的一路潛行,翻上了牆頭。朱家院裏已經有幾個僕婦早起,正掌着燈在準備些瑣事,其餘地方倒都是一片沉寂。

    蕭源悄無聲息的潛了下去,貼着牆根走動,靠近了朱沅的東廂。

    因為天冷,窗子並未大開,只微微留了一條縫透氣,蕭源走近,輕輕的將窗扇撐開了些,往屋裏看。

    一扇屏風擋住了他的視線,但朱沅的婢女素來是在屏風外頭打地鋪的,此時屏風外頭卻是沒人躺着。

    蕭源不能確定屋裏沒有旁人,但他確實按捺不住了。他衝動的想,若是被婢女發現,就制住她好了,此刻一定要和朱沅說上話。

    因此他將窗扇撐得更開了些,一個滾身就翻了進去,悄無聲息的着地穩住身形,左右看了看,迅速的向前走去。

    他向屏風後探出頭去看,只見果真沒有婢女,床帳內只有一個熟悉的人影靜靜的側臥着。

    蕭源一步一步的向前,挑開了帳子坐在床側。

    朱沅正在沉睡當中,微微的一點光亮之中,她顯得十分沉靜而安寧。

    蕭源伸出手去,將一綹搭在她鼻尖的碎發別到她耳後。

    朱沅似乎非常警醒,這一個輕微的動作之後,她的睫毛便開始微微顫動,再過了片刻,她就輕輕的睜開了眼,有些迷茫的看向蕭源,看了一陣,眼神才清明起來。

    蕭源又是怒,又是喜,神情複雜的望着她:「你為何要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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