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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偏僻的後門處,兩個婆子正坐在板凳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着,腳邊的瓜子殼丟了一地,可見這日子過得異常的輕鬆。筆硯閣 m.biyange.com舒愨鵡琻
因此處平時沒什麼人來,所以這些當值的婆子也較為散漫。
馬姨娘躡手躡腳的朝着這邊走來的時候,正好那兩個婆子止住了話題。見到她走近,忙站起身來。「姨娘今兒個又要出去?」
馬姨娘淡淡的瞥了二人一眼,照樣從繡袋裏掏出兩塊碎銀子。「拿着喝茶去吧…」
「謝姨娘賞。」兩個婆子笑眯眯的接過銀子,額頭上的皺紋都笑成了菊花狀。
馬姨娘下巴抬得高高的,顯然沒有跟這些個婆子套近乎的打算。四處打量了一番,便快步出了府。
裴瑾收到消息的時候,馬姨娘已離府一炷香時辰了。
「她倒是有膽量,居然偷偷地溜出府去。嘖嘖嘖…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侍書一邊伺候着裴瑾用膳,一邊嘖了兩聲。
裴瑾吃了一小碗飯,便停了筷子。「為了達到目的,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也真難為她了,肯放下身段去馬府走動,拼了命的要替自己的女兒鋪路…」侍書隨手遞上一杯熱茶,接話道。
對於侍書的話,裴瑾十分的贊同。
裴襄雖然是個扶不起的爛泥,但慶幸有個處處替她着想的母親。比起她這個爹不疼,娘早亡的來說,幸福多了。可是她卻不是個認命的,總肖想着一些不該肖想的東西,當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小姐打算怎麼應對?若真是讓那人入了府,怕是又要生出許多是非來。」侍書好意的提醒道。
裴瑾細白的手指輕輕地摩挲着茶杯的邊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腦海里有很多的念頭,但卻一時連不起來。
侍書還要說些什麼,卻被侍畫給制止了。她朝着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去打擾小姐思考。侍書撇了撇嘴,自覺的退到一邊,不敢再出聲。
「按理說,一個三品官員的嫡女,不該到了二十還不出閣啊。侍書,這裏頭是不是有什麼文章?」裴瑾將疑點提了出來。
侍書怔了怔,仔細回憶起來,答道:「據說這位馬小姐也是訂過親的,但還沒等到過門,男方便上門退了親。」
「哦?還有這等事?」裴瑾更是不解。「莫不是她存在着某些缺陷?」
「這個就不得而知了…外界傳聞,說是男方家道中落,不願意女方跟着受委屈,便主動上門取消了婚事。那馬家小姐興許是一時接受不了,愣是不肯再議親。於是拖到這個年紀,還沒嫁出去。」侍書解釋道。
「那就更奇怪了!」裴瑾嘟嚷着。「既然已經決定不嫁人了,為何又在這個當口托媒人將畫像送過來呢?」
侍書愣住了,好半晌才摸着後腦勺答道:「這個…莫非是馬姨娘勸說動了她們?」
「馬姨娘?她有那個本事麼?」侍畫表示懷疑。
若馬姨娘真的神通廣大,就不會淪落到這步田地了。
裴瑾也是不完全相信的,馬姨娘或許在裏頭起了一定作用,但真正促使馬家再次替女兒議親的,肯定還有別的什麼原因。
「把主意打到相府頭上來了,嘖嘖嘖…」裴瑾手指輕輕地敲打着桌面,眼底閃過一絲戲謔。
「小姐…要不,咱先下手為強?」侍書眉飛色舞的建議道。
裴瑾手上稍稍一頓,說道:「侍書。你再去打探。一定要弄清楚,這位馬家小姐身上的秘密。我總覺得,事情並非那麼簡單。」
侍書連連點頭,道:「這就去。」
侍畫吩咐小丫頭進來將碗碟收拾乾淨,才插話道:「小姐…那日侍書展露了幾手功夫,老夫人那邊…」
「無礙…這京城裏的名門閨秀,身邊也不乏武婢跟隨,不算什麼稀奇事。只要不做的太過出格,想必老夫人也不會追究的。」裴瑾安撫道。
侍畫鬆了口氣,便拿起茶壺幫主子添上了半杯茶水。
紫藤閣
「瑤雨,姨娘可回來了?」裴襄有些不安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顯得有些着急。
剛才從雅安堂回來,她就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明明同樣是孫女,可是莊氏對裴瑾和顏悅色的,對她卻是一臉的冷淡,這算怎麼回事?原先在蒲州裴府,即便老夫人對三房不冷不熱的,但對她這個孫女可是寶貝的緊。如今換了個地兒,不管她如何的討好賣乖,都是白費心機,她如何能接受得了這個事實?
瑤雨見她臉色不善,說話的聲音也稍稍降低了幾分。「小姐…您好歹是相府的千金小姐,怎能與姨娘交往過密?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指不定要怎麼編排呢。」
裴襄恨恨的咬了咬牙,拳頭捏的緊緊的。「你以為本小姐願意嗎?從小到大,母親都教導我們不能跟姨娘太過親近,可如今母親降了位份,可到底還是我娘啊…我不跟她交好,難道要跟裴瑾那個虛偽的長姐親近嗎?」
提到裴瑾,她就一肚子的火氣。
「小姐您小聲些…如今可不比以前…這院子裏,可不全都是咱們的人。」瑤雨驚慌的望了望四周,才好意的提醒道。
裴襄不耐煩的一屁股坐到椅子裏,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又發現茶水涼了,於是舉起手來又想摔杯子,想到馬姨娘的叮囑又放了下來。「瑤雨,你派人去門口守着。姨娘回來了,立刻將她請過來。」
瑤雨沒辦法,只能應下,派了個十三歲的小丫頭去門口候着了。
馬姨娘小心翼翼的再次從後門進來,嘴角帶了一絲笑意,似乎心情頗佳。兩個婆子點頭哈腰的將她讓了進去,便又接着閒聊起來。
「姨娘…您可回來了,二小姐正四處尋您呢。」守在紫藤園門口的小丫頭見到她,飛快的奔了過去。
馬姨娘狠狠地瞪了那小丫頭一眼,道:「瞎嚷嚷什麼呢!什麼叫回來了,我一直在自己的院子裏,根本沒出過門,知道嗎?」
那小丫頭不明所以,頓時嚇得目瞪口呆。
馬姨娘懶得理會,便甩着帕子進了裴襄的院子。
「小姐,姨娘過來看您了…」此刻裴襄正在午睡,被瑤雨叫醒還有些不情願。掙扎了好久,才清醒過來。
馬姨娘走到美人榻跟前,拿起帕子替裴襄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可睡好了?」
裴襄回過神來,忙不迭的從榻上爬起來,拉着馬姨娘的手急切的問道:「事情可辦妥了?那為姨母是否真的會嫁到咱們相府來?」
相對於裴襄的急躁,馬姨娘倒是沉穩多了。「先別急…先喝口水漱漱口,聽我慢慢說。」
裴襄狼吞虎咽的灌了一杯水,催促道:「姨娘可以說了吧?」
馬姨娘臉上帶着幾分自信,眉眼也增添了幾分傲然。「有我出馬,自然是事半功倍。那邊本來不同意的,可是被你娘我一番勸說,便想通了。在那些人選當中,你姨母的身家背景可是頭一份的。三品侍郎府的嫡小姐嫁過來做填房,你爹也算是撿了個便宜呢!」
馬姨娘的語氣略帶了些嘲諷,顯然對裴燕山存了幾分怨懟。
十幾的夫妻,說翻臉就翻臉,還將她從正室貶為妾室。她分明就是被陷害的,可是裴燕山連仔細查驗的機會都不給,徑直給她定了罪,她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起初,她以為他是氣糊塗了,所以才痛心疾首的做出這個決定。可後來她算是明白了,這個忘恩負義的男人,本就存了那個心思,想要將正室的位子空出來,以便將來娶個名當戶對的貴女,好匹配他相府老爺的身份。
果然是夠心狠的!
馬姨娘沉浸在回憶當中,一口銀牙差點兒就要咬碎了。
「姨娘對襄兒真好…」裴襄見勝利在望,不由得窩在她的懷裏撒起嬌來。
馬姨娘輕撫着女兒的髮絲,心裏百轉千回。她就這麼一雙兒女,她不疼着一些,難道還能指望別人不成?
裴燕山自打來了京城,就一門心思的在外面流連,結交京城的權貴,根本無暇顧及後院的事情。
裴駿傷了腿,又由嫡子貶為了庶子,整個人也更加消沉起來。破罐子破摔的後果,便是被相爺狠狠地訓了一頓,還讓裴祺那小子鑽了空子,趁機贏得了老相爺的喜愛。原先被她踩在腳下的一個庶子,如今卻翻身爬到了自己兒子的頭上,想想就叫人氣憤!
bsp;說來說去,都是因為她的出身不好,才會淪落至此。故而,她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將自己的一雙兒女推到嫡子嫡女的位子上,不讓他們重蹈她的覆轍。
「襄兒,你要記住…你是相府最為尊貴的千金小姐,言行舉止都要展現出大家閨秀的風範,不能讓別人小瞧了你!」馬姨娘諄諄教導。
裴襄不以為意的撇了撇嘴,嘟嚷着。「女兒本來就是大家閨秀,有哪一點會輸給別人?」
馬姨娘見她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也只能作罷。否則,逼得太緊,反倒是會引來她的不滿了。「好好好…我的襄兒最是優秀了。」
裴襄驕傲的昂起頭,笑得可甜了。
雅安堂
「你說什麼?馬姨娘偷偷出府了?」莊氏剛將管事娘子們打發出去,就聽見紫衣進來稟報,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果然是沒什麼教養的,竟然敢偷偷溜出府去,簡直沒將府里的規矩放在眼裏嘛。
看着莊氏難看的臉色,紫衣忍不住幸災樂禍起來。剛才,她也是無意聽兩個小丫鬟躲在一邊嚼舌根,沒想到卻是關於二小姐的姨娘,便留意了一下。當得知那人竟然買通看門的婆子,偷偷往外面跑時,她便迫不及待的到莊氏跟前來告狀。
莊氏出身名門,最忌諱的就是不守規矩。
馬姨娘敢明目張胆的往外面跑,這不是自尋死路麼?上次在紫藤閣受的氣,她總算是找到機會報復回去了。
莊氏臉色沉入黑鐵,緊抿着的嘴唇透露出了她的隱忍和氣惱。「這才到相府幾日,便做出這等出格的事來!難怪燕山要休了她,當真是個不懂規矩的!日後若是讓她打理整個相府,不鬧得雞飛狗跳才怪!」
「老夫人英明。」紫衣在一旁陪笑道。
「傳我的話,梅園的奴婢一律去二門罰跪一個時辰,以儆效尤。連自己的主子都伺候不好,留她們有何用!」莊氏當了這麼多年的家,一直相安無事。沒想到這些姨娘們一來,就鬧出了這樣的事情,她如何能不生氣?
懲罰了奴婢,就是要給她們敲個警鐘,讓她們安分一些。
紫衣領命,腳步輕快的出去了。
莊氏揉了揉發疼的額角,好半晌沒吭聲。
章嬤嬤心疼主子,忙上前替她揉捏起額頭來。「老夫人,您何必為了這些人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
莊氏嘆了口氣,不想再提及這件事,便換到另一個話題。「給燕山挑繼室的事,你覺得哪家的小姐合適?」
章嬤嬤見主子問起,便謙虛了起來。「這樣的大事,哪裏有容奴婢置喙的地方。」
「你也是我跟前兒的老人了,說說也無妨。」莊氏近來為了這事兒操碎了心,但最終還是無法決斷,這才想到聽聽章嬤嬤這個跟了她大半輩子的老人的意見。
章嬤嬤是莊氏從娘家帶來的裴家丫鬟,後來配了府里的管事,一直在身邊侍候着,就連子孫後代也在府里做事,對莊氏忠心耿耿。
「老夫人的眼光自然好的…挑中的那幾家,身家背景模樣品行也都不錯…只是事關相府的繁榮昌盛,老夫人還得仔細斟酌着,不要操之過急。」
「這個道理,我自然是曉得的。」莊氏慢慢的放鬆下來,眉宇間的褶皺也淺了些許。「按理說,馬侍郎府的七小姐倒是個不錯的。可我總覺得,這裏頭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讓我一時拿不定主意。」
章嬤嬤頓了頓,才繼續說道:「不如等相爺回來了,問問他的意見?」
莊氏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畢竟相爺在朝廷為官,對朝中的大臣比較了解。表面上是兩家聯姻,但背後牽扯的勢力可就複雜了,謹慎一些也是好的。
「嗯…就按你說的。派個人去二門守着,老太爺回來了,就直接請過來。」
章嬤嬤哎了一聲,便退到一邊不說話了。
靜默齋
「小姐果然神機妙算!那馬姨娘果然與馬侍郎府沾親帶故,還是三代以內的親戚。」侍書從外頭進來,來不及喘口氣就匯報起來。
裴瑾吹了吹茶杯里漂
浮的茶葉,悠然自得的抿了一口。「聽說她今兒個一早又偷偷出府了?」
「使了錢給看守後門的婆子,出去了一個時辰左右。」侍書事無巨細的答道。
「你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侍畫接過話來,調侃道。
侍書揚眉,神色傲然。
「馬姨娘本就是個不安分的,自然要格外的關注一些。對了,我還查到一個驚天的秘密!」她嘴裏塞了幾瓣橘子,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裴瑾頗有興趣的支着下巴,問道:「能讓你驚訝的消息,肯定是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別賣關子了,說說看。」
侍書嘿嘿的笑了幾聲,忽然壓低聲音,一本正經的說道:「據說馬家的那位七小姐,並非是因為被據婚而黯然神傷不肯嫁人的。而是她本身存在某些缺憾,所以一直不敢談婚論嫁罷了。」
「馬家雖然算不得什麼名門貴族,但好歹也是三品官宦之家,也是要臉面的。將閨女留在家裏雖然也會招來閒言碎語,但過一段時日便會被人遺忘了。可若是等到閨女嫁出去之後才發現不妥,婆家肯定會十分不滿進而鬧得雞飛狗跳的,恐怕情況會更糟糕吧?」侍書雖然出身貧寒,但也是在京城裏長大的,所以這裏頭的彎彎繞繞還是知道一些的。
聽着她的分析,裴瑾腦子裏的一團亂麻總算是理清了。她總算知道馬姨娘想要幹嘛了!輕笑一聲,裴瑾整個人都放鬆起來。
「小姐笑什麼?」侍書有些摸不着頭腦。
「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本小姐不該高興嗎?」裴瑾明明慵懶的斜倚在靠枕上,但卻有種說不出來的美感。
儘管,這姿勢在某些人眼裏顯得極為不雅。
「莫非…小姐猜到那馬家七小姐的缺陷在哪裏了?」侍書喃喃自語。她都還沒有好好地炫耀一番呢!
裴瑾笑得高深莫測,倒也沒有隱瞞她們二人。「聽聞那位馬家小姐才貌雙全,在京城頗有名氣。按理說,即便是被退了親,也該有許多名門貴族上門提親才是。那些人當中,應當不乏青年才俊,本該是才子佳人的良配,可是她卻一律拒絕。這說明,她身上的缺陷不是一般的大,不是惡疾便是…無法生育!」
當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裴瑾最後一句話剛出口,身邊的兩個丫頭都驚愕的張大了嘴。
過了好半晌,侍書才結結巴巴的問道:「小姐…是如何猜到的?」
這樣隱秘的事情,她可是費了不少的心思才打探到的呢。小姐足不出戶的,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裴瑾眉宇間夾雜着滿滿的自信。
對古代人來說,最重要的便是子嗣。一個女子,若是連生育能力都沒有,便不能稱之為一個完整的人。
馬家小姐才貌雙全,想必是個心高氣傲,追求完美的。若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症,肯定不會做出這樣決絕的決定。因為她知道,若是讓人發現她這個缺陷,肯定不會被婆家所容,到時候便是自取其辱。
縱然她有着滿腹的才華,可是在後院的競爭中若是沒有子嗣,她那些優勢便顯得無足輕重了。被婆家厭棄的下場是如何的悽慘,不難想像,所以她才拒絕了所有上門提親的人,甘願做一輩子的老姑娘吧?
「說起來,我還是挺佩服這位馬七小姐的。」能夠為了家族的顏面犧牲自己的一生,那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
侍書不大明白她的意思,追問道:「既然如此…那馬姨娘又是如何說服馬家,讓他們摻和到續弦這件事上來的呢?」
裴瑾朝着她勾了勾手指,戲謔的說道:「想知道?偏不告訴你!」
侍書先是一喜,繼而被主子的戲耍弄得哭笑不得。「小姐…您怎麼也有耍賴的時候…奴婢不依…」
主僕二人嬉鬧了一陣,裴瑾才正色的補充道:「其實很簡單。你說說看,馬姨娘最在意的是什麼?」
侍書幾乎是張口就來。「她在意的,自然是大少爺和二小姐啦。」
裴瑾給了她一個算你聰明的眼神,才繼續說道:「你說的沒錯,馬姨娘最在意的就是她那一雙不成器的兒女。她自覺復位無望,便想方設法的想替自己的一雙兒女爭取到嫡出的身份。所以,聯合馬家的人一道
,也就再正常不過了。」
「可是…」
不等侍書打斷她的話,裴瑾抬了抬手,接着說道:「想要說服馬家也不是什麼難事,因為馬姨娘肯定是知道了七小姐身上的秘密,一來要挾對方就範,二來想必也承諾了些什麼,保證不會讓這個秘密曝光。再加上一番利誘,馬家聯想到與相府聯姻的好處,自然就同意了。」
侍書侍畫聽得瞠目結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麼複雜的關係,小姐您是怎麼想到的?
「那…要不要將這個秘密透露給老夫人知道?如此一來,倒也省事了。」侍書咽了咽口水,建議道。
裴瑾卻搖了搖頭,不再作聲。
侍畫瞧見自家主子神色漸漸暗淡下去,不由得將心裏的猜測說了出來。「與其納進一個不明底細的繼夫人,還不如將計就計,讓馬家七小姐進門。一來,她不能生育,不能威脅到小姐的地位。二來,也可以慢慢離間馬家跟馬姨娘的關係,徹底清除隱患。」
不愧是盧少棠的屬下,腦子就是跟常人不一樣。
裴瑾挑了挑眉頭,嘴角微微掀起。
侍書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驚呼一聲,道:「原來如此…小姐英明,小姐神機妙算,小姐舉世無雙…」
「你的嘴,什麼似乎跟抹了蜜糖似的,竟然學起那些人,拍起別人的馬屁來了?」雖然這些恭維的話聽着舒服,但是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她敬謝不敏。
沉默了一陣,侍書又問道:「那接下來怎麼辦?還請小姐示下。」
裴瑾眯了眯眼,輕道:「以不變應萬變!」
馬家七小姐能否順利嫁進相府,那就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大周早朝的時辰是寅時三刻到午時,儘管皇上病重無法臨朝,但有太子和碩王兩位殿下鎮守,倒也井然有序。
裴相爺下了朝,剛出了宮門,就有好些大人圍了上來。「聽聞相爺正張羅着替大公子納娶填房?下官的孫女年方十八,溫柔敦厚,相爺可否…」
「相爺,小女剛滿十六,容貌才情尤為出眾,不妨考慮考慮?」
「娶妻娶賢,下官的侄女雖然容貌差了些,但是德行是一等一的好,將來相夫教子,必定能夠…」
裴相聽着耳邊嗡嗡嗡的說話聲,顯得有些不耐煩。「這後宅的事,老夫向來不插手,各位大人還是請回吧。」
「這怎能與相爺無關呢?所謂一屋不掃,如何掃天下?相爺作為一家之主,自然是有權決定這媳婦的人選啦!」有些人尚不死心,繼續糾纏上來。
裴相性子耿直,最見不得這樣德行的,整張臉都沉了下來。「男子漢大丈夫,如何能盯着後院不放?若是再繼續糾纏下去,休怪老夫不客氣!」
「相爺息怒…」
「相爺何須動怒…」
那些同僚慣會見風使舵,見裴相臉色不愉,便堆起笑臉來賠笑。
裴相懶得理會這些人,便一揮衣袖大步朝着自家的馬車走去。小廝小心翼翼的將老爺子攙扶上了馬車,正要趕車往回趕,卻見一匹高頭大馬朝着這邊而來,擋住了前方的去路。
「雲升,怎麼還不走?」裴相怕那些人又纏上來,便催促了起來。
雲升撩起車帘子,稟報道:「老太爺…碩王殿下有請。」
聽到碩王二字,裴相的眉頭不自覺的就皺了起來。這位位高權重的王爺,勢力與太子殿下不相上下。平日裏除了在朝堂上,私下並無任何的來往。今日攔住他的去路,究竟想做什麼?
「相爺…」被碩王那張冷冰冰的臉給嚇得縮了縮脖子,雲升不得不再次提醒道。
裴相怔了片刻,便從馬車裏鑽了出來。
「裴相,可否借一步說話?」碩王騎着汗血寶馬,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就算與當朝內閣首輔面對面,亦是絲毫不輸陣勢。
鋪面而來的王者之氣,令裴相不由得捏緊了拳頭。他一向不摻和皇位之爭,自然也沒打算與碩王有任何的牽連。
正猶豫着,碩王
又開口了。「只是有幾句話要與相爺說,不會耽擱太久的。」
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裴相若是再拒絕怕也是說不過去了,只得跟隨碩王走到皇城邊上的一座樓閣。至於交談了些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遠遠的,太子的車輦緩緩駛出皇宮。看着那二人離去的背影,趙永德狠狠地一拳砸向馬車內的小書桌,臉上的神色頗為難看。
「殿下,可要屬下去查探一番?」烈風騎馬跟在車輦旁,無時不刻的注意着太子殿下的一舉一動,故而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他的異樣。
趙永德沉吟片刻,卻還是理智的阻止了他。「四皇弟是何等精明之人,你跟上去只會打草驚蛇,算了。」
烈風垂下頭去,沒再開口。
馬車停頓了片刻,便朝着太子府而去。但眼前發生的一幕,趙永德卻始終無法釋懷,直到進了府里也仍舊不能展顏。
無雙閣
「殿下…」裴婉裊裊的站起身來,見他臉色陰沉悶不吭聲,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趙永德盯着裴婉看了良久,才找到話題,說道:「你與相府的關係如何?跟那個裴瑾相比,誰更得相爺的重視?」
猝不及防的詢問,令裴婉有些愣神。「殿下怎麼想到問起這個了…叔祖父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據說連小姑姑在他老人家面前都無法真正的親近起來呢…」
避重就輕的作答之後,裴婉的一舉一動都變得格外的小心謹慎起來。好不容易在太子府立足,她可不想因為說錯了一句話就遭了太子的嫌棄,令自己的計劃功虧一簣。
趙永德眼神諱莫如深,瞧得裴婉後背直發涼。就在她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趙永德忽然又轉移了話題,將視線移向了別處。「你平日裏若是沒什麼事,便跟太子妃告個假,多回相府走動走動吧。聽聞你的叔父即將續弦,你這個做侄女的,也該上上心,不是麼?」
「是,嬪妾遵命。」裴婉微微吐了口氣,臉上擠出得體的笑容,專心的伺候起他來。
相府
「老爺子總算回來了…紫衣,吩咐擺飯吧。」莊氏親自替裴相換下了官袍,又殷勤的拿了濕毛巾給他擦汗,關懷無微不至。
裴相面色沉重,依舊擺着一張嚴肅的臉,讓人無法親近。
梳洗完畢,兩人坐在圓桌旁用膳,誰也沒再開口。這食不言寢不語的老規矩,這二人算是遵守的徹底。直到兩人放下了碗筷,丫鬟端來水漱了口淨了手才打破了沉寂。
「老爺有心事?」莊氏作為他的枕邊人自然是了解他的性子的。
長時間不說話眉頭緊蹙,便是遇到了什麼難題。
裴相揮了揮手,將丫鬟打發了出去之後才開口道:「今兒個下了朝,碩王殿下便找到我,打算舊事重提。」
「舊事?莫非是…」莊氏稍稍動了動心思,便知道是何事了。
兩個人心領神會的交換了一個眼神,表情都變得凝重起來。過了好久,莊氏才又繼續說道:「相爺的意思呢?難道真的打算將瑾丫頭嫁進碩王府?」
裴相沉默着,手指不時地在椅背上敲打着,心緒不寧。「我本無意摻和到奪嫡之爭當中,可若是斷然拒絕,怕是碩王殿下也不會善罷甘休…」
莊氏到底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顯得格外沉着冷靜。將身子微微側過他一旁,低聲問道:「那在相爺看來,究竟誰更有真龍命格?」
這本是朝廷秘辛,不容任何人議論的。莊氏更是一介婦人,談論起這個話題,就更大大的不妥。可是裴相爺卻只是沉默着,沒有斥責她,反而深思起來。
如今皇上病重,這皇位遲早要交出去的。太子殿下與碩王殿下的勢力不分伯仲,但是就才幹和魄力而言,碩王殿下無疑更勝一籌。可若是他繼位,便名不正言不順。畢竟,太子才是皇后的嫡出,碩王的母妃不過是個勢力薄弱的嬪而已。
手指敲動的節奏忽然一頓,裴相似乎做出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似的。「夫人…派人去把瑾丫頭叫來。雖說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畢竟事關她一輩子的幸福,還是交由她自己做主吧…」
他伸手握住莊氏的手,心中無限感慨。
當初,他力排眾議,發下一生只娶一妻的誓言並非只是做戲而已。正因為是心心相印,故而他不允許第三個人插足,來帶給心愛的女人傷害。他們夫妻倆和和美美的過了大半輩子,一直很幸福。故而,他也想他的子孫後代也能夠覓得良緣,歡歡喜喜的過完一生。
雖然天底下抱着跟他一樣想法的人少之又少,但他還是存了一絲希冀的。可若是碩王殿下,那這份希冀就完全成為泡影了。
若日後他真的能登大寶,那麼三宮六院是必不可少的。即便他許以正宮之位,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但又有何意義?深宮裏的女人,沒一個省心的。爾虞我詐、手段百出可不僅僅是朝堂的專利。那些看似溫良無害的各色佳麗,才是真正的紅顏禍水吶。
「老爺的意思是…」莊氏暗暗有些吃驚。畢竟,對於這個孫女,他們相處的時日也尚短,並不怎麼了解。
裴相拍了拍愛妻的手,安撫道:「那丫頭一看便是個有主意的,是福是禍,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莊氏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
裴瑾過來還要一些時辰,所以莊氏便趁着這個時機,跟老爺子商量起來。「媒婆送來的畫像裏頭,還有些不錯的…給燕山挑填房的事兒,也不能耽擱的太久。」
「這件事,夫人拿主意就是了。」相爺對後宅的事情一向不怎麼過問,對髮妻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莊氏知道他會這麼說,卻也不敢大意。「我瞧着裏頭有幾個不錯的,不如老爺幫妾身參詳參詳?」
相爺端起桌上的茶盞淺抿了一口,才接話道:「夫人看中了哪幾家的姑娘?」
莊氏見他肯與自己聊這些話題,臉上的神情更顯得柔和了。「妾身覺得鴻臚寺卿蔣大人府上的庶出么女不錯,還有國子監祭酒柴大人的嫡孫女,京府通判盧大人的胞妹也是好的,再有就是…禮部侍郎馬大人家嫡出七姑娘…」
裴相爺一直安靜的聽着,直到聽見禮部侍郎這個稱謂的時候,蹙了蹙眉頭。「侍郎府嫡出的姑娘趕着給人做填房?」
這一句,顯然是帶着些嘲諷意味的。
莊氏起初也很納悶兒,但私下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這姑娘是被退過親的。雖然問題不在她的身上,但傳出去名聲也不怎麼好,所以才一直沒有嫁出去。「據說這位馬家七小姐人品才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妾身也私下打探了一下,品行倒是不壞…」
「夫人看中了便好,只是禮部侍郎…是投靠了太子一方的…」裴相隱隱有些憂慮。
莊氏倒也不笨,馬上就想到應對之策。「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那馬家姑娘進了相府,便是相府的人了,與馬家何干?即便將來有個什麼,也不會連累到相府的。只要她是個明事理的,自然是會向着咱們相府的…」
「既然夫人有了主意,那便找個合適的日子上門去提親吧。」都說宰相肚裏能撐船,果然不假。
莊氏高興的應了,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落地了。
靜默齋
「侍畫,你跟着小姐去的老夫人屋子,可聽到了些什麼?」侍書因為要盯着馬姨娘的一舉一動,所以被留在了院子裏。可是看到小姐眉開眼笑的回來,不免充滿了好奇。
侍畫將裴瑾伺候睡下了,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來。將侍書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道:「好像是關於小姐的親事…碩王殿下那邊,今兒個找上相爺了…」
「竟然有這等事?那我趕緊給少主報個信兒!」侍書急急忙忙的就要走,卻被侍畫一把拉住。
「急個什麼勁兒,瞧小姐那神情,若是相爺應下了還不氣急敗壞的扎小人?顯然相爺是沒有答應碩王殿下。」
侍書愣了愣,臉上總算浮現出一絲笑意。「當真?」
侍畫甩給她一個白眼,在一旁迴廊的欄杆上坐下,掏出袖子裏的帕子扇着風。「別有事沒事往少主那裏送消息!如今,咱們可是小姐的奴婢。別看平日裏小姐縱着咱們,可那也是有底線的。一奴不侍二主,你可要記住了!否則,到時候小姐翻臉,我可不會替你求情!」
侍書當然也知道這個理兒,但好歹也是幽冥門培養出來的,哪能輕易的拋棄過去?她也不過是替兩位主子着想嘛!
兩人正閒得無聊,
忽然見一隻胖鴿子搖搖晃晃的從屋檐下墜落。侍書手腳快的將它接住,這才避免了它被摔死的命運。
「小灰,你怎麼來了?」侍書一邊蹂躪着它圓鼓鼓的肚子,一邊調侃着。
小灰扑打着翅膀,顯然很不喜歡這樣的捉弄。嘴裏咕咕咕咕的叫着,好像在抗議:你好煩人啊好煩人啊…
侍畫及時制止了侍畫幼稚的行為,接過小灰,從它的腿肚子上接下竹筒,將裏頭的字條倒了出來。
當看過那剪短的幾個字之後,連一向沉穩貞靜的她也忍住抽了抽嘴角。少主啊少主,這餿主意您也想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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