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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輕輕拍了拍手,站起身來。
「陛陛下」蔡重顫聲喊道。
「看看去?」皇帝問他。
蔡重面色發白的搖頭。
「陛下,又是血又是刀的,不吉利…」蔡重顫聲說道。
「瞧把你嚇的,你的手下那些人幹的事比這個嚇人多了吧?」皇帝笑道。
蔡重抬手擦汗咽了口口水。
皇帝養的暗衛刺探們幹的事自然手段花樣繁多,只有你想不到沒有辦不到的。
「老奴又沒有親眼去看…」他低聲嘀咕一句。
皇帝就笑了。
「這麼說,你剛才都看了?」他側身輕聲問道。
蔡重愣了下。
「陛下沒看嗎?」他結結巴巴問道。
皇帝微微一笑。
「朕看的跟你們看的不太一樣。」他說道,目光再看過去。
一個弟子正伸手給這女人擦汗。
那女人微微抬頭,好讓這弟子可以擦的乾淨一些。
頭臉都包起來,只露出半個額頭一雙眼以及半個鼻樑的女人,看起來跟日常完全不同。
蔡重順着皇帝的視線,這才看明白。
「還是陛下聰明…」他忍不住笑道。
皇帝也笑了笑,看着那女人擦完汗,又低下頭。
皇帝遲疑一下。
真的有那麼嚇人嗎?
殺豬宰牛的,他倒也見過,群毆打架,也曾觀摩過,血啊傷啊什麼的,也就那樣吧。
他的視線便從那女人的臉上落到胳膊上。胳膊上又到手上…
那雙手伸入人的肚子裏…
兩個奇怪的鐵皮將肚子上的傷口扒開,露出其內…
皇帝一轉頭,用手背擋住嘴。
「哦哦找到了。」齊悅說道,一伸手。
一旁的弟子遞上鑷子。
「我看看我看看。」周茂春第一個往前站,卻被阿如攔住了。
「老太爺,您再等等。」她低聲說道,「手術台前不允許閒雜人等靠近。」
因為不是助手,周茂春雖然得以近距離觀看,但還是看得不盡興。他實在是手痒痒的不行,但沒辦法,因為從來沒有上過手術,齊悅根本就不允許他幫忙,哪怕是牽拉也不行。
「牽拉?我當初上手術。光看就看了一年呢,也就乾乾鋪單的事。」齊悅笑道,「現在是沒辦法,不能要求那麼嚴了,要不然這個手術只能我一個人來完成了…」
她說着話,將一塊骨頭夾了出來,放在一旁的瓷盤裏。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腹腔發現游離骨頭…」齊悅說道。
阿如看了眼骨頭便忙做記錄。
「…呈v形,兩臂長約…」齊悅接着說道,一面再次看了眼那骨頭,又沖安老大夫豎起大拇指。「牛啊!」
安老大夫被她逗笑了,一直提着的心到此時才稍微的放下一些。
縫合完最後一針,劉普成用剪刀剪斷,敷上藥棉包紮。
另一個弟子已經整理完記錄查看了所有用具。
這些事齊悅已經不再操心了。她晃動了下僵硬的頭,又看了眼血壓計。
「手術完成。」她宣佈道。
弟子們齊聲應聲是。再一起說聲辛苦了。
齊悅一面晃動頭,一面看那盤子裏的骨頭。
「這是什麼骨頭?」她問道。
「雞骨。」周茂春又看還在麻醉中的司馬小王爺,嘀咕道,「這麼大人了,吃個東西狼吞虎咽的,小心真的變成死馬。」
齊悅笑了笑,伸手拿起那盤子。
「讓他們看看去。」她說道,轉過身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看向大殿裏面色訝異。
哎?
人都跑光了啊!
夜色降下來時,皇宮裏點綴着如同繁星一般的燈火。
太后被宮女餵了兩口參湯,稍微緩了緩神。
「母后,怎麼樣?還要太醫…」皇帝在一旁關切的問道。
太后的面色再次一白。
「別跟哀家提那個字。」她說道。
「哪個字?」皇帝不解的問道。
太后閉眼,又猛地睜開,又看四周。
四周的宮女女官烏泱泱的站了一屋子,燈火通明,人氣滿滿。
太后這才鬆口氣靠在引枕上。
「哀家沒事,陛下放心。」她說道。
一個太監此時從外進來。
「陛下。」他尖聲細語說道,「太醫問,司馬小王爺肚裏取出的雞骨頭,送到哪裏去?」
肚子裏…取出…骨頭…
太后的眼前又浮現那可怕的一幕。
她伸手扶住胸口,一旁的宮女忙拿過痰盂,太后一陣乾嘔。
「快滾出去!」皇帝怒聲喝道。
那小太監立刻連滾帶爬的出去了。
皇帝又喊着請太醫,又催着宮裏的女醫過來。
聽到女醫這個詞,太后眼前便再次浮現那個女人,那個穿着白衣,手拿刀的女人!
民婦的醫術,不太適合在宮裏給貴人們看病。
那女人淡淡的說道。
那時候聽起來看起來是無比讓人討厭,此時想起來…
更是讓人討厭!
討厭中還有恐懼!
怎麼會有那樣的女人!
怎麼會有那樣的大夫!
怎麼會有那麼可怕的醫術!
她明白了,她知道了,她懂了。
「讓她走,讓她走,不許她再進宮!不許她再進宮!」太后伸手抓住皇帝的衣袖,大聲的喊道。
走出太后宮門時已經起了夜風。
皇帝停下腳,看了眼燈火通明的宮殿,忍不住笑了笑。
「找個太醫在這裏伺候着,估計母后這幾天是睡不好了。」他說道。
「何止太后啊,這宮裏的妃嬪大概都睡不好了。」蔡重說道。
說到這裏他又忍不住笑。
「不過,娘娘們都沒有請太醫」他說道。
以往嬌貴的少吃一粒米都恨不得把整個太醫院搬來務必要皇帝知道的娘娘們。這一次不管是暈倒的還是吐的膽水都出來的,誰也沒有說請太醫的話。
「只是給庫房多支了些蠟燭佛香什麼的。」蔡重接着說道。
皇帝忍不住笑了,但又忙收住。
他的視線掃了眼四周,那些層層疊疊的宮殿的確是看起來比往日要明亮許多。
一個太監迎面走來。
「陛下,景仁宮那邊已經收拾好了,齊娘子說隨時可以換地。」他施禮說道。
皇帝笑了。
「不用換了,讓她們就在那裏吧,估計母后這輩子都不會再踏入景仁宮了。」他說道,擺擺手。抬腳前行,夜風掀起他的衣角。
看着皇帝走的方向不對,蔡重忍不住提醒一句時候不早了。
「小司馬都這樣了,你竟然還睡得着?」皇帝皺眉說道。
蔡重低下頭忍着笑。
小司馬什麼樣,只怕都不會影響到皇帝睡覺。
不過是想去看個人嘛。至於這樣說嘛。
他們走過來時,那個女人正站在景仁宮外,這裏的燈一如既往,沒有多加也沒有挑亮,淡淡的柔柔的燈光夾雜着星光鋪在那個正和幾個太監說話的女人身上。
黑影里,皇帝可以看到那女人拿出一些錢塞給那幾個太監,他嗤聲笑了。
「這齊娘子果然有錢啊。」他說道。
蔡重嗨了聲。加重了腳步。
那邊的人被驚動了,這才看到是皇帝過來了,頓時忙施禮。
「要什麼?」皇帝直接問道,看着那女人往身後藏的手。
「也沒什麼。」齊悅知道被發現了。乾脆笑着說道,「陛下,民婦是想辛苦這幾位公公跑跑腿。」
皇帝笑了笑,抬腳向宮門走。
蔡重輕咳一聲。
齊悅看向他。蔡重對她擺了擺頭。
齊悅恍然,忙跟上皇帝。
但蔡重沒跟上。而是站在宮門口,看着這幾個太監開始訓話。
「陛下,民婦是想給家裏報個平安,免得他們擔心。」齊悅說道。
皇帝先上了幾步台階,回頭居高臨下看她一眼。
「有什麼可擔心的?不就是看病嗎?」他說道。
齊悅笑了,搓了搓手。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每次民婦看病,都鬧得恩挺那啥的。」她說道。
「那啥是哪啥?」皇帝問道。
「就是,挺嚇人的。」齊悅說道。
皇帝這次沒忍住哈哈笑了。
「的確挺嚇人的。」他說道,轉身繼續邁步。
齊悅忙跟上。
「其實我是無心的。」她說道,「只是我的專長就是這樣,外科手術一向看起來很嚇人的。」
「所以,這就是你說的,你不適合在宮裏當女醫?」皇帝側頭問道。
齊悅點點頭。
「陛下,我知道,你們身體髮膚尊貴無比,我擅長的是外傷,重症創傷,或者內臟探查,一來陛下和娘娘們不會有這種傷,再者,在肌膚上動刀子,對陛下和娘娘們來說,也是大不敬的。」她低頭說道。
想想定西侯府的那個姨娘,寧願死也不要剖腹產子,這皇宮可比定西侯府要尊貴的多得多,這些妃嬪們也比那小小的姨娘尊貴的多的多,但同樣的是都是女人,都是以色侍人,真要在肌膚上留下疤痕,估計大家的選擇都一樣。
寧願死,也不要醜陋生。
她的醫術,只有在面對那些願意生,不論如何也要求生的人身上才能體現。
所以,這一次,宮裏的這些人,都會明白了,自己也可以不用當這個什么女醫了。
齊悅露出幾分喜悅,抬頭去看前邊的皇帝。
皇帝正回頭看她。
「是要給陳氏報個平安嗎?」皇帝問道。
這個話題是變了嗎?或者說又跳回最初的話題了。
齊悅愣了下,忙點頭。
皇帝嗯了聲轉過頭。
「還有別人要說一聲嗎?」他忽的又轉過頭問道。
齊悅眨了眨眼。
「有。」她毫不猶豫的點頭說道,「定西侯府的常雲成,也斗膽請陛下吩咐太監們去說一聲。」
說着嘻嘻笑施禮。
皇帝看着她。
「要不要請進來親眼見見?」他問道。
齊悅眼睛一亮。
「可以嗎?」她問道。
「不可以。」皇帝說道,然後轉過頭邁入殿門。
齊悅被說的噎了下。
不可以!不可以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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