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入宮門,齊悅坐着沒動。
陳氏抬手拉開帘子,外邊的景致便豁然可見。
齊悅咧嘴一笑,陳氏也是微微一笑,二人誰也沒說話。
齊悅這才正式開始車覽皇宮。
景致跟後世的皇宮沒什麼區別,只是更精緻更鮮活,視線所見錯落有致的建築群,九龍琉璃照壁,漢白玉青磚鋪地,乾乾淨淨端莊肅穆,來往間多是身穿顏色不等的太監」「。
「我們這裏走的是我和你說過的路,那邊就是坤寧宮。」陳氏說道,一面給她指着一處院落。
齊悅哦了聲認真的看。
「不過,這坤寧宮想看也能看。」陳氏說道。
齊悅倒吸一口涼氣。
雖然她很想看看活的皇后,但不是說不見人嘛。
「皇后不在這裏住。」陳氏說道,「跟着太后在西苑養着呢。」
宮闈秘聞?陳氏就這麼隨意的說出來?
齊悅不由看看左右。
趕車的太監如同天聾地啞。
穿過一條甬道,車停下。
那邊抬過兩個軟轎來。
「哎呀夫人您來了。」一個胖乎乎的穿着紅蟒衣的太監笑着接過來。
陳氏已經下了車,看着他微微一愣。
「您不認得奴才了?」太監笑道。
「你是黃川?」陳氏問道。
「小姐,還記得小川子我啊。」太監說道,說着眼圈都紅了,抬手擦淚,「這算起來,已經有三十年沒見了」
是啊,一眨眼就幾十年了。陳氏微微嘆口氣。
「當初你瘦瘦小小的,如今也發福了。」她又笑道。
「是老了,老了,老了就胖了。」黃川笑道,一面伸手。
陳氏將手搭在他手上,向轎子邊走。
「身子發福了,這位子也福了吧?」陳氏笑道。
太監們的地位從衣服上就能看出來,土黃衣,青衣,紫衣。紅衣….
「托小姐的福,如今在司禮監幫忙。」黃川笑道。
司禮監是太監總管處。
陳氏微微一笑。
「我有什麼福氣,你是托自己福氣吧。」她說道,坐上了轎子。
而這邊齊悅也由一個小太監服侍上了後邊的轎子。
自始至終,那位跟陳氏很熟悉的太監也沒看她一眼。更沒有問什麼。
「小姐你好容易來了一趟,就由小川子給你引路。」黃川說道。「就像當初咱們那樣。」
陳氏看着他笑。
換上轎子。邁過一道宮門,景致便又變了,相比於前邊的肅穆,這邊顯得柔和。
這邊的人也多了起來,來往的人更多的是宮女。
從一處宮殿裏走出一個美人,穿着米白對襟衫。上身繡花米白抹胸,年紀二十六七歲,容貌秀麗,隨着她出來的是四個宮裝侍女。
「娘娘。咱們去哪裏?」一個宮女問道。
美人有些無聊的吐口氣。
「屋子裏太悶了,咱們去碧波潭,新養了好些錦鯉。」她說道。
那宮女便笑,又往身後的宮殿看了眼。
「正好孫美人送的點心可以餵魚。」她壓低聲說道。
美人娘娘似笑非笑的撇她一眼。
「我還怕把魚吃死了呢。」她笑道。
宮女也笑,二人沿路而行,忽的停下。
「那邊是誰?」美人娘娘問道,看着左側行走的兩頂軟轎子,眯起眼。
宮女也忙看去。
「不認得啊,竟然是黃大總管陪着呢。」她驚訝說道。
「是外命婦吧?」另一個宮女猜測道,「去見太后?」
「這方向不是往太后那裏去的。」美人娘娘說道,看着那轎子。
轎子拐彎,離這邊近了些,因為日頭不曬,轎子上沒有遮擋,因此大家可以清楚的看到轎子上的人。
「哪個外命婦進宮能由黃大總管相陪啊?」美人娘娘不由喃喃說道,而且最關鍵的是,這兩個女人都長得很美。
前面那個年長漂亮倒沒什麼,畢竟年齡在那裏,但卻是由黃大總管陪着,再看後邊這個…
美人娘娘的視線落在後邊軟轎子上。
神態嫣然…
大家都停下腳步,看着這兩頂轎子過去了。
「娘娘,還去碧波潭嗎?」宮女見美人娘娘不動腳,小心的問道。
後宮裏出現女人,尤其是漂亮的且地位不一般的女人可是天大的事。
「不去了,你們去打聽,今日哪個宮裏有人探訪了?」她低聲說道。
宮女們領會散開了。
不過遺憾的是,打聽了一圈,卻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都問過了,連太后那裏都問了,並沒有人來。」宮女低聲說道。
美人娘娘斜倚在羅漢床上,越發的好奇。
「皇后倒罷了,家裏人早就不許來了。」她說道,將宮裏的人一個個的分析,「….董妃呢?」
「沒有。」宮女搖頭,「董娘娘在太后那裏,和皇后一起打牌玩呢。」
美人娘娘哼了聲,又想到什麼。
「不會是去見皇上了吧?」她猛地做起來,面色驚訝說道。
「不會吧。」宮女忙說道,「皇上在前朝呢,最近很忙的,已經好幾日沒有回內宮了,就一直歇在勤政殿。」
美人娘娘這才緩緩靠回去。
「那就怪了,這兩個人難道不是來見人的嗎?」她說道,又有些好笑。
她還真猜對了,這兩個人真不是來見人的。
「太祖孝慈皇后住的宮殿看起來.不那麼豪華啊。」齊悅打量四周說道。
這時她已經跟着陳氏逐一看過這座宮殿。
「那時候,太祖孝慈皇后還是皇后。」陳氏說道,手輕輕的拂過門,沿着廊柱向前而去。
「那時候就住在這裏嗎?」齊悅好奇問道。
此時偌大的宮殿裏只有她們二人,那位黃總管在她們進門後就停下告退了,那些抬轎子的小太監也在外沒進來。
「是啊。皇后和皇上都住在這裏。」陳氏說道。一面停在一個窗戶前,「就是這裏。」
齊悅忙過來看,窗戶關的嚴實,其實也看不到什麼,不過這倒跟在現代參觀皇帝住的地方的感覺差不多。
齊悅忍不住笑,是因為這種感覺。
「皇上不是都單獨住嗎?」她問道。
陳氏微微笑。
「可是這個皇上不一樣。」她笑道,「當初前朝的官員還為此上書,結果你猜皇上怎麼說?」
「怎麼說?」齊悅問道。
「干你屁事。」陳氏說道。
齊悅愣了下,當然她很快反應過來,忍不住笑起來。
「真的啊?」她問道。
陳氏點點頭。自己也笑了。
她又向前走。
「這裏,我住在這裏。」她說道,指着一個小小的耳房。
齊悅忙跟上看,以為住在宮裏也就住了,沒想到竟然是跟這天子皇后住一起啊。這個,連皇子公主們都不能吧。
「那時候我才四歲。」她說道。透過窗欞看進去。似乎能看到一個小小的孩童邁過高高的門檻,身後跟着小太監小宮女小心的呵護着。
「娘娘,娘娘」軟軟的童聲喊着,撲向屋子裏那個神態和藹可親的女人,然後被她抱在懷裏,那時這個懷抱是失去母親後最渴望最溫暖的…
陳氏眼圈泛紅。
只是沒想到。原來這才是她失去一切的根源。
「我們走吧。」她突然意興闌珊,轉過頭說道。
齊悅從窗欞上收回視線,哦了聲。
睹物思舊人,總是很感傷的。她理解。
陳氏和她邁出門,小太監們忙接過來。
「夫人,黃大人說這是你最愛吃的雪津丹,您愛哭,潤潤嗓子。」一個穿着紫衣的小太監說道,恭敬地捧起一個小瓷瓶。
陳氏又被逗笑了。
「這個小川子。」她說道,接過倒在手心裏一顆就吃了,又遞給齊悅,「你也嘗嘗。」
齊悅伸手接過。
「夫人,還要去別的地方嗎?」小太監請示道。
陳氏上轎子,搖頭。
「不了,我這就回去了。」她說道。
小太監聞聲不再多言,做個手勢,大家忙抬好轎子,沿着原路向外而行。
齊悅再次觀賞一路風景,嘴裏吃着糖丸,感覺還不錯。
遠遠的見有一隊人走來,亦是轎子,卻是明huángsè的轎子,且加着冠蓋。
大家的腳步不由停了下。
「是皇上嗎?」陳氏問道。
後邊齊悅嚇了一跳,將糖丸一口咽了下去,噎的忙用手順了順。
果然,果然要見到活得皇帝了嗎?三叩九拜….
小太監們都沒有回話,事實上也不用回話,那種規制的只能是皇帝所用了。
他們停下腳,放下轎子,雖然還有些距離,但已經做好見駕的準備了。
陳氏也下來來,神情似乎有些複雜。
齊悅也不好再坐着站起來走到陳氏身邊。
皇帝的轎子越來越近。
四周的人都垂着視線,齊悅也不敢肆無忌憚的打量,只透過陳氏的肩頭小心的撩一眼,見七八個紅衣太監擁簇,四個紫衣太監抬着的轎子上,一個穿着明黃袍子的男人歪坐着,他的手拄着頭,垂下的冠蓋擋住了他的面容,但單從這姿態便可以看出,一定是悠閒自在。
這種悠閒自在跟着里的氣氛似乎有些不搭。
轎子越來越近了,小太監們都跪下了,陳氏也做好跪拜的準備,齊悅也不敢再看,就在這時,皇帝的轎子卻轉個彎,拐進一條甬路不見了。
眾人都呆住了,好半天都沒回過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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