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之上,除了部分國黨潛伏在濟南的黨員和發展起來的少許幹員組織起來扯起小旗歡迎之外,其他的民眾該忙活自己的忙自己的,根本沒有誰來「熱烈歡迎」這似乎是解民於倒懸的「王師」。之所以出現這樣的場景,一則是以陳曉奇為首的齊魯商會沒有組織人這麼幹,二則很重要的原因,是北伐軍在上海、南京乾的那些縱兵劫掠敲詐勒索的齷齪事早已經在山東各地傳遍了,不管他們在報紙上怎麼狡辯,內情早已經為人所知,也同樣為人所不齒,若是逼不得已,商民們也許就咬着牙硬撐着來捧場了,畢竟還要在人家的統治之下混飯吃麼!但是今日他們卻不是這麼想的!另外,陳曉奇也有格外的安排。
圩子牆上,數不清多少人的護衛隊全副武裝,排着整齊的隊伍居高臨下,望着下面城門處整隊進入的北伐軍,表情肅然傲氣沖天,對此虎狼之師一點都不在乎。看看那如林的刺刀筆直刺向蒼天的隊列,下面帶着極高的興致入城的軍人們心中說不出的彆扭!
一進城門沒多遠,街道邊出現的另一類場合,卻是讓所有北伐軍再次震撼!但見街道兩側,赫赫然站立着兩列一眼望不到頭的黑色人流,全是十幾二十來歲的少年青年,一水的黑色漢服,一水的腰間掛着長刀,隊列如鋼鐵幕布一般延展開去,肅穆的如同山嶽一般。
極遠處,突然有一個高亢宏大的聲音大喝道:「敬禮
無數漢服青少年齊聲喝道:「吼!」「傖啷啷「一片激越的金鐵交鳴之聲沖天而起,無數把黑黝黝的漢刀出鞘,用力擎起,斜指蒼天!
那聲音再次大喊:「向英雄的革命軍人,致敬!」
無數青少年渾身紋絲不動,目視前方大聲吼道:「萬歲!萬歲!萬歲!」
少年高亢清越的喊聲匯集成一股龍吟虎嘯一般的浪潮,滾滾如雷席捲蒼天大地,無數人匯集而成的威煞之氣、蓬勃朝氣、雄心志氣如同狂瀾也似,推動的風起雲湧。無數大旗一時間「呼啦啦」飛騰卷揚,大氣呼吸,血液沸騰!
北伐軍們在經過短暫地錯愕之後,很快對這種別具一格的歡迎陣勢反映了過來,他們從南到北幾千里疆場殺戮,一路走來。卻是沒有一個地方能做的比這裏更令人心神激盪的!若說在以前他們是以勝利者、解放者、救世主的姿態駕臨,當地萬民敬仰夾道歡迎,似乎理所應當一般,而今在山東他們不過是一群過客,沒有人表示出那樣的態度,但是像現在這樣無數英姿少年舉刀相迎,卻才真地配得上英武之師!
陳調元是自解決孫美瑤劫車案高升之後,數年來第一次正式進入濟南,幾年間真有滄海桑田變化之感。但無如今天這別致的歡迎儀式給他的震撼更加的大,撲面而來的朝氣、士氣,即使他這種見慣了場面的他也忍不住讚嘆道:「如此少年!如此士氣。這濟南,這山東,這陳曉奇……哎!」
5月1日下午,停駐於泰安多時的蔣總司令協同他的班底抵達濟南,並在珍珠泉側的原督辦府建立臨時指揮部,外交部長黃郛亦是隨後抵達,並在商埠區地津浦路濟南局建立臨時辦公地點。
北伐軍進駐濟南城。但是沒有像另一時空般地佔領。因為各處戰略要地盡在護衛隊地控制之下。各種軍械火力比他們都強地一大段不說。整個城市似乎都是一個不可分割地整體。一切都在掌控中。用不到他們操心。
蔣總司令到達後。馬不停蹄地立刻帶着班底視察濟南。這裏對於他來說是無比地重要。北伐成功與否。佔領山東是非常重要地一個關口。在陳曉奇地幫助下他們這一次進展地如此順利。數次意料之中地慘烈攻城戰都沒用他們打。就輕鬆過去了。比起徐州之南地那些殘酷地戰鬥。這次更像是武裝大遊行一般輕省。但同樣地。他們也失去了完全掌控這裏地權利。
濟南城中秩序井然。街道之上。穿着黑色制服地護衛隊全副武裝維持着秩序。數十萬民眾安之若素。渾然不見戰火侵襲地兵荒馬亂情景。圩子牆上槍炮林立警戒嚴謹。一派安閒無事地太平景象。
蔣總司令在眾人擁簇下。在濟南城中主要街道上轉了一圈後。又上了圩子牆沿着西南方向往北轉。沿途看到成千上萬黑衣護衛隊扶着上刺刀地長槍。一個個筆直地站立着。在牆上列成一道前後望不到頭地黑色長龍。氣勢昂然。心中不免有些哀嘆。
他地身旁。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戰地政務委員兼外交處主任蔡公時陪同在側。前後地看了這麼多地情況。忍不住說道:「常聽總司令言道。這陳曉奇乃是一個年輕俊傑。但以公時今日觀之。此人更似是一個梟雄人物!不知不覺間便將山東半壁江山囊括手中。時逢如此大地變局。卻能將民心社情控制地這般沉穩。這等人若為革命之需要而用。則可成為一大臂助。但若其居心叵測。則舊害去而新害生。不可不防!」
蔣總司令豈是不知這樣地麻煩?他當初可是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那個傻乎乎愣頭青一般地陳曉奇會在短短數年之間竄成這樣地地位實力。在張宗昌與日本人地兩廂折騰下還能發展成這樣。當真是令人意外不已啊!回想起上次宋子文帶回去地商談結果以及山東地見聞。他已然是明白。陳曉奇只怕是不可制了。
這個人很奇怪,可以肯定他首先並不是真正的革命者,革命者是為了理想不惜拋頭顱灑熱血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地,面對艱難險阻殺身之禍亦敢挺身而出直面白刃,但陳曉奇絕對不會那麼干,這麼多年他處心積慮的為自己建立名聲提高地位,其後拉幫結夥形成一個巨大的利益團體,又將山東打造的如同鐵桶一般的龜殼,正是那種好大事而惜身的投機主義者,因此在政治上,這樣的人不會成功。
其次。這個人卻有着非同一般的野心,其煞費苦心地培育骨幹,身在國外便佈局國內,掌控工業農業商業金融,甚至派出人員入山為匪建立武裝力量,這也都是做大事爭地盤的梟雄們常做的事情。看起來又是一個野心勃勃之輩,兩相對比之下,這矛盾就出來了,看他今日的經濟實力、基礎和兵力,不要說將張宗昌輕鬆的趕走,便是朝着四面擴充地盤也不是做不到,但是他一直龜縮在這裏,為的是什麼?
「難道他僅僅是為了當一個不思進取地小軍閥?」想到這樣的結果,蔣總司令自己都覺得有點荒謬。在這個時代,但凡有點能力有點野心的人,誰不是在忙着努力地往上爬。踩倒別人抬高自己,獲得政治經濟雙重利益,相應的要臉不要臉的那就再說了,從古今中外幾千年的經驗看來,勝者為王而已,便是自詡文明的列強,骨子裏還不都是些男盜女娼的婊子麼!
宋子文說陳曉奇就是想要山東一地當個小軍閥,以便保護自己的人身安全,然後在經濟上圖謀越大越好地財富。這是世界上的大財團巨頭們的通常做法,並不稀奇,但是蔣總司令推己及人,實在難以相信。
現在蔡公時問起來,他心中也是千百個念頭迅速轉動,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只是不置可否地說:「此人畢竟還是有大用的,我軍進入山東以來,沿途形狀甚是特異。故不可一概而論,其行止如何,意圖哪般,還要仔細觀察才好,當前正是北伐之關鍵時刻,當以成功與否為重要前提,爭端枝節能免則免,只要陳某不逆勢而行干擾大業,一切等到北伐成功之後再作計較。」
蔡公時點點頭。不再就此事糾纏下去。不久之後。他們下了圩子牆乘車出城,到商埠區視察。但一進經緯路,迎面就看到日軍架設的鹿砦、沙包、鐵絲網和機槍,如臨大敵一般將空蕩蕩的商埠區控制起來。
蔣總司令頓時不悅的沉下臉來,扭頭問蔡公時:「這是怎麼回事?!日本人為何將防禦佈置到了這裏?保護僑民用得着這麼大的陣仗麼?」
蔡公時憤然道:「此地乃我中國之領土!日人以保護僑民為藉口,實則仗軍力佔據商埠區與膠濟鐵路,前日,日軍十一旅團竟張貼告示,言稱負責保護膠濟路及其沿線,無論何軍進入日軍警戒區內,即一律解除其武裝。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也!」
蔣總司令背在身後的雙手捏緊了又鬆開,游目四顧,卻見地上到處是無人打掃的傳單,一看之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豎起手指頭將那白紙點的「啪啪」作響,厲聲問道:「這又是怎麼回事?這個日僑義勇團,還有這個宋佔光得死,是何因由?」
蔡公時接過去看過了,便道:「此是日本浪人組成地團伙,意圖藉機生事!趁亂打劫罷了!而這宋佔光本是一流民,前日商埠區搬遷一空無人照應,其人到某中國店中拾取吃食,為日軍槍殺!」
蔣總司令大怒道:「簡直豈有此理!我中國之人趨中國之地尋找吃食,關他日人何事?!如此肆意殺戮我國黎民,實為禽獸之舉!此事定不可輕放,明日你要找日本濟南領事來查清此事,嚴加責問!」
蔡公時當即應下。蔣總司令一腔的興致頓時給敗了個精光,怒沖沖的返回督署指揮部,又派人去請陳曉奇來此一晤。當天晚上,陳曉奇如約前來,二人自廣州一別四年之後,重新見面。
今時今日的蔣總司令卻不是當初初擔大任的黃埔校長,而今數十萬虎賁在麾下,一呼百應,軍政大權在握,呼風喚雨,一言之下,億萬黎民福祉盡在手中,端的是位高權重一時無兩,哪能不意氣風發?
不過對於陳曉奇,他仍是擺出一副和善的笑臉,起身將如約前來的陳某迎入客廳,分賓主坐下。蔣總司令是一身的戎裝,衣裝整齊一絲不苟,雖然是戎馬倥傯之時。卻也收拾地讓人分毫看不出邋遢來,實際上他也是非常討厭別人衣衫不整不修邊幅的。
而陳曉奇卻是一身黑色的漢服,行走之間也有一股子龍行虎步的味道,看上去卻是另一番雄渾之態,與蔣某相映成趣。
蔣總司令從來沒見過他的這般模樣,一時間有些意外。但卻不動聲色,哈哈大笑着說:「興漢賢弟,昔日一別不覺經年,不料想今日卻在濟南相見,賢弟風采更勝昨日,可喜可賀啊!」
陳曉奇滿面春風地拱手笑道:「哪裏哪裏!總司令如今率天下虎賁之師,解億萬中華子民於倒懸,先總理畢生之志願就要完成在你的手裏,這才是可喜可賀的大事啊!」
這話正說到蔣某人的心坎子上了。北伐大業完成,則他地人生之輝煌可謂達到頂點了,此正是男兒壯志地絕頂峰巔。那是載入史冊地大名啊!誰個英雄不貪不慕啊!
蔣總司令哈哈大笑着讓座,陳曉奇寒暄一番便一同坐下,相互打量着,蔣總司令嘆道:「當年一別,何曾想到你我會這般相見?賢弟數年之間,便將山東整治地民間富足百業興旺,果然不負一代才俊之名啊!當初我若是能堅持一些留弟在廣,則今番情狀絕不止如此成色,真是可惜啊!」
陳曉奇謙讓道:「總司令過獎了!小弟不過是區區一個商賈。略有些謀財的手段而已,能幫助家鄉父老小康度日已是今生之大願,這家國天下之大事,確實要您這樣的偉才方能擔當的,現今國府人才濟濟,卻是不需要小弟這樣的人來置喙添亂了。」
蔣總司令不悅的將臉皮一拉,嗔怪道:「賢弟何如此生分那?!若無當初賢弟多次襄助,愚兄卻是要艱難許多,你我之間不必講那些虛禮!稱我一聲中正兄可也!哎!我知道當日水淺。養不得賢弟這般大才,現如今卻不同昨日,中華一統就在眼前,賢弟卻不可躲在一旁清閒度日,還是幫愚兄一把才行啊!」
陳曉奇歉然笑道:「如此小弟遵命便是。中正兄,以你今日之雄威,掃除頑弊不過是揮掌之間的事,軍伍大事不必跟我這個外行人細說。若說小弟能做的,也就是將這山東一地治理地民富知禮。也就成了。再有多餘浮財,也不過時給兄之大業鑲邊綴角而已。不成大器的蔣大笑道:「賢弟實在太過謙了!你之大才便是英美之人也甚為讚嘆的!當此大局即將定鼎之時,切不可推辭過甚!我知道你不願意離開山東,而這裏地基業也正蒸蒸日上,若能發揚起來,也是中國之福,故而,你我可今日相約,若翌日大局已定,你定要將此重地重擔挑了起來,也免除為兄一份憂慮,可否?」
陳曉奇笑道:「如此,小弟便應承了,還望到時候中正兄不要嫌棄小弟頑劣不遜的好!」
蔣中正滿意的點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陳曉奇一眼,又道:「賢弟這一身衣裝看上去很是整肅,頗有大家風範,似是傳聞中的漢服,不知其中可有什麼講究?」
陳曉奇道:「無它,小弟但常思兩千年前,我華夏先輩威行天下,大漢雄風無人可攖其鋒,若是今日我等後輩能重振先祖之風範,則區區蠻夷誰敢在我故土之上橫行肆虐?故而身穿此衣時常提醒,不可或忘。」
蔣中正聞之,面色肅然,輕拍着桌子嘆道:「賢弟之言甚是啊!今日我巡視城防,但見日人公然將陣列陳於街道之上,其跋扈囂張毫不掩飾,當真是視我中華無人!若非顧及到北伐大業即將完成,不易此時橫生枝節,則我必興虎賁之師將此劣虜一體掃除!方才能出我國人怒氣,漲國人志氣!」
陳曉奇笑道:「日本人狼子野心,如今已是天下皆知,其侵吞我華夏故土之妄念不是也不是三兩年了,自宋明以來,中華衰微,群小蜂起,一個個不免有爬上頭來當家作主的念頭,豈知他們一個個的六根不全,妄圖憑着一兩點的新知便要倒轉乾坤,何其可笑!小弟卻是不會讓這等劣虜橫行過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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