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鏡中,漫山遍野的精騎踏雪而來,在疾馳中展開了衝鋒隊形,兩萬餘騎分成了三排,呈現出一個微微的弧度。
三堵牆,順軍壓箱底的精華。
「希律律。」
一時間火槍爆鳴聲被戰馬嘶鳴,還有隆隆的馬蹄聲蓋了過去,洛陽城外的大地在微微顫抖。
古今中外,但凡是同一個時代,兵種也好,戰術也罷都差不了多少,三堵牆和歐洲騎兵的牆式衝鋒是同樣的戰法。
可三堵牆用的是破甲槍,大砍刀。
李錦為此刻蓄謀已久,故此,三堵牆來的極快!
鳳威軍同時做出應變。
「旗號!」
戰旗搖擺傳遞着消息,中央步兵從進攻轉為防禦,並且三千王賬騎兵,三千提督標營從左,右兩個方向壓了上去,準備着接應步兵。
頃刻間,戰局進入決勝階段。
只有兩個結果。
要麼是三堵牆衝垮了鳳威軍的中央步兵,馬踏連營,要麼是鳳威軍步兵穩住陣腳,等待第二線的部隊壓上,將其聚殲。
兩萬騎衝起來威勢驚人。
可周世顯好似早已看到了結局,徐徐道:「李自成為何會敗?」
「民心。」
周世顯往不遠處輜重營里,那些背着火槍,推着小車正在搬運彈藥的洛陽民壯指了指。
又徐徐道:「民心在我,可李自成為何失了民心?」
「咱們鳳威軍若是佔了這中原,又該如何收攏民心,讓中原百姓將來不反對咱們?」
一個個問題提出來,這些問題讓他身旁,年輕的鳳威軍官們楞了楞,一個個若有所思。
不由得浮想聯翩。
良久,從周世顯口中溢出了八個字:「革除弊政,讓利於民。」
「嗯。」
眾軍官不由自主的紛紛點頭,覺得這八個字太有道理了,可想做到這八個字又談何容易?
光是革除弊政這一條就不容易。
周世顯手按戰刀,瞧着滾滾而來的順軍三堵牆,眉宇間一臉不屑,他的視線已經越過了洛陽。
他看的很遠,很遠。
同時間,前線。
「嘟嘟嘟。」
騎兵滾滾而來,前線明軍同時變陣,在軍官號令下快速列隊,集結,向左轉,向右轉,向後轉的口令響個不停。
變陣,如何變?
先是使用刀盾,長槍作戰的重甲步兵集結了起來,硬碰硬的迎着騎兵頂上去,就地防禦!
以這些重甲步兵,肉搏兵種為核心,一排排火槍兵原地解散,在各自的長官帶領下,潮水般退往重步兵後方。
在重步兵掩護下重新列隊。
「嘟嘟嘟!」
轉眼間,一個步兵旅團重新集結,組成了三個大方陣,依靠長槍,刀盾的掩護抵住騎兵的衝擊。
三個空心大方陣!
士兵背靠背,火槍如林的空心大方陣。
雖有些凌亂卻井然有序。
這三個空心大方陣的外圍是長槍如林,刀盾為牆,中間是一排排火槍兵,朝着四面八方架起了重火槍。
瞧着好似一個個刺蝟。
從每一個新兵加入鳳威軍開始,每天清晨起床,就在軍官號令下練習隊列轉換,幾乎已經成為本能。
三堵牆來的快,鳳威軍變陣更快。
「嘩啦!」
眨眼便是一排排火槍架起。
三個空心大方陣之間,是一架架四輪炮車,密密麻麻的步兵輕炮,黑洞洞炮口正對着前方。
「呼。」
一陣寒風吹過,西北風凜冽。
天空中陰雲密佈,遮住了太陽。
鳳威軍堪堪完成了變陣,順軍的三堵牆已經衝過了十里遠的距離,殺到了面前。
「轟隆隆。」
戰馬已經加速到了巔峰。
馬背上,一個個身穿藍色甲冑的騎兵,沖在第一排,開始將身體壓低,緊緊趴伏,將手中長長的騎兵破甲槍放平。
這是第一排沖陣的死兵,衝起來十分兇悍,後頭兩排是揮舞着大刀,等着收割的精騎。
中原地區最精銳,也是最驍勇的騎兵集團,撞上了當世最先進,火力也最強大的步兵旅團。
冷兵器時代的巔峰騎兵,遇上了武裝到牙齒的近代常備軍。
「十里,五里,三里,一里」
「放!」
隨之而來的是大團硝煙升騰,一門門步兵輕炮猛的一震,次第開火,炮車向後滑去,清脆的輕炮射擊聲響成了一片。
「嗵,嗵,嗵,嗵。」
「嗚轟!」
輕炮排開,直射。
低空掠過的炮彈,拖着淡淡的尾煙,轟在了順軍三堵牆衝鋒的橫隊中,濺起了漫天血雨。
「希律律。」
一瞬間人仰馬翻。
被直射命中的重騎好似薄紙一般,被撕裂,連人帶馬被轟上了天,又打着轉落了下來。
「嗵嗵嗵嗵。」
六十四門步兵輕炮可怕的火力,徹底釋放,以每分鐘兩發的極限射速,輕快的鳴奏着舞曲。
殺人協奏曲。
「嗵嗵嗵嗵!」
「希律律!」
騎兵在衝鋒,火炮在轟鳴着,硝煙在中原大地上升騰着,又被凜冽的西北風吹散了。
順軍大營,李錦瞪大了眼睛驚慌的看着,前線已是血肉磨坊,一個照面,他派出去的鐵騎便傷亡慘重。
「嗵嗵嗵嗵!」
那些可怕的輕炮每一輪轟鳴,都帶走了幾條,幾十條性命,披甲的騎兵,披甲的戰馬毫無還手之力。
「嗵嗵嗵!」
三磅野戰步兵炮,本來就很輕便,如今又按在四輪炮車上,更是靈活,連射速也變快了。
「嗵!」
射擊,炮車輕輕向後滑動,又被膀大腰圓的炮手推了回來,復位,裝填,定裝火藥填了進去。
轉眼又是一團硝煙升騰。
「沖,沖!」
李錦口中喃喃自語,丟了魂魄。
「希律律!」
幾輪密集的步兵炮齊射後,傷亡慘重的順軍精騎遭不住了,無法再保持三排橫隊集團衝鋒的陣型。
但凡是人就會怕死,馬也一樣,戰馬怕死,掙扎着,求生的本能驅動下開始躲避炮火,向着兩側避讓。
人也一樣會怕死。
「希律律。」
一個照面,慘重的傷亡讓順軍三堵牆的衝鋒陣型,變得散亂,前排騎兵驅策着戰馬不停的變向。
試圖以精良的騎術閃躲着炮擊,可騎兵集團失去了集團衝鋒的陣型,散亂了,還叫三堵牆麼?
失去了衝擊力,排山倒海的氣勢沒了。
不出一炷香,騎兵集團衝鋒變成了各自為戰,有的還在往前沖,有的已經打馬,轉向向着鳳威軍方陣的兩側避讓。
十里外,鳳威軍大營。
前線炮聲隆隆,戰馬嘶鳴。
遠遠瞧着,鳳威軍頂在前線的步兵旅團,好似一塊巨大的礁石,屹立不倒,將騎兵組成的潮水硬生生,從中間分開了。
分開了還叫三堵牆?
周世顯面無表情,揮了揮手:「出。」
此時他派出了援軍,第二個步兵旅團七千五百人開始向前推進,接應前線的步兵旅團。
同時左翼,右翼的精騎出動。
「迎上去,絞殺。」
「駕!」
左翼周阿布翻身上馬,早已按捺不住,趁着娜木鐘沒留神,領着他的三千王賬騎兵衝出去了。
「回來,哎?」
娜木鐘急壞了,可又拽不住,眼睜睜看着小兒子撒了歡,領着北元最後的精銳衝去了。
大清太妃的俏臉微微變了眼色。
這一刻她心中失落,空蕩蕩的,知道兒子已經長大了,還把義父看的比天還大,最近更是連她這個當娘的話也不聽了。
「罷了。」
此刻大清太妃芳心中十分複雜,她看了一樣不遠處傲然肅立的俊朗男子,這明國男子,即將平定中原的蓋世英雄。
「罷了。」
她知道自己這個北元大妃要讓位了,日後相夫教子,安心當個老太后也好,省的操心了。
時也,命也,兒子都這樣了,她一個女人又能如何?
大清太妃一雙如水明眸,在周世顯身上轉了轉,明眸中多了幾分霧氣朦朧,要是能再生個孩子就更好了。
「駕!」
被周阿布搶了先,右翼那些驕狂的標營銃騎不幹了,紛紛打馬沖了出去,馬背上,褡褳里插滿了一杆杆轉輪火槍。
「希律律。」
隨着二線步兵向前大步推進,兩翼騎兵傾巢而出,完全體的鳳威軍,擺開了一個中央步兵堅守,兩翼騎兵包抄的陣型。
絞殺,圍殲。
此時三堵牆已經散了,亂了,一團團,一簇簇跑的到處都是,而鳳威軍的騎兵才剛剛衝起來。
二十萬順軍,全軍覆滅的結局早已註定。
「砰,砰,噼啪。」
「嗵嗵嗵嗵。」
隨着鳳威軍第二線步兵的大舉推進,填滿了積雪覆蓋的曠野,火槍,火炮歡快的鳴奏着。
兩翼騎兵大舉包抄,失去了衝擊力的三堵牆被射翻,被射死,成群結隊的被絞殺着,陷入混戰,纏鬥
而混戰纏鬥是鳳威軍最擅長的。
當騎兵集團軍失去了衝擊力,在密密麻麻的火槍橫隊面前,也就變成了一頭頭笨重的困獸。
「砰,砰,噼啪!」
成片的火槍再次打響,一隊隊士兵大步上前,硬生生打出了遮斷射擊的效果,全線激戰。
銃子,炮彈極大的限制了順軍三堵牆活動的範圍。
等到鳳威軍的兩翼騎兵,加入戰場,受困的順軍精騎,可以施展的空間更小了。
三堵牆被打蒙了,到處都在響槍,四面八方都是銃子,炮彈,不停的收割着人命。
「希律律。」
戰馬被打的立了起來,又轟然倒下,三堵牆開始敗退,一個個手持大刀的精騎開始調轉馬頭,抱住了馬脖子逃跑。
有些奔着洛陽城去了,有些往四面八方落荒而逃,有些衝着南郊高一功的部隊去了。
可後面鳳威軍的騎兵不依不饒,尾隨追殺,順軍三盾牆,終究是不如大清八旗,差遠了。
南郊,高一功的十萬順軍正在和孫傳庭,李岩部激戰,毫無防備的後隊被捅了一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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