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李欽載提出的買賣確實利益巨大,他敢肯定崔林謙無法拒絕。
大唐是有人奴市場的,法令上見不得光,但只要賣的不是大唐戶籍的異族人口,官府往往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於是大唐立國短短數十年,長安洛陽這些超大城池裏,許多權貴巨賈人家出行都是崑崙奴抬轎牽馬墜蹬,並且這些大戶人家還以家中崑崙奴和西域胡姬的數量多少,來炫耀自家的實力。
所謂「崑崙奴」,當然不是產自崑崙山那一帶,他們的成分很複雜,後人說是從非洲販賣過來的,這個說法不準確,如今這年代還沒開始大航海,上哪兒從非洲販賣人口?
其實崑崙奴是來自東南亞或南亞那一帶,也就是前世的菲律賓印尼等國,那裏是熱帶國家,人們常年被曬得黝黑,於是在唐人傳之後世的文字和圖畫記載中,崑崙奴便是遍體黝黑的形象。
現在李欽載的出現,給大唐的人口市場打開了新的世界。
倭國人力氣不夠大,性格也普遍狡詐陰險,但……人家量大啊。
只要調教好了,還怕他們幹活偷奸耍滑?
如今的人奴市場價錢也很可觀,一個健康的男性人奴,大約值一百到兩百文,女性的話,臉蛋身段決定價格。
販賣的利潤不算大頭,重要的是這些勞力來到大唐後,能創造不可估量的價值,開墾荒地,種地收割,勞動力的充足,意味着大唐的權貴地主階級每年的收益都會上漲。
作為代表門閥和地主階級利益的崔林謙,李欽載不信他會無動於衷。
如果將倭國的青壯勞力交給崔林謙,在這個農耕社會的形態下,誰掌握了勞動力市場,誰就掌握了話語權,這筆無形的好處,相信崔林謙也看得清清楚楚。
今日翁婿不歡而散,沒關係,還有明日。
被後院的丫鬟推回廂房,崔婕和丫鬟小心將李欽載抬回床榻上,然後幫他脫衣擦臉。
「剛才後院爭吵聲很大,妾身在屋子裏都聽到了,夫君和我爹聊什麼了?你們沒打起來吧?」崔婕忐忑地問道。
李欽載柔聲道:「傻婆娘,我是你爹的女婿,怎敢跟丈人打起來?」
「剛剛跟你爹聊得非常開心,你爹不停誇我是人才,還說把你嫁給我實在太委屈我了,你爹越說越自卑,後來索性一咬牙,說要跟我結拜異姓兄弟,以後你管我叫叔,他管我叫賢弟,咱們各論各的。」
李欽載嘆了口氣,沉聲道:「你爹熱情得像沙漠,我真有點承受不起,回頭你勸勸你爹,一般熱情就夠了,不要太過分。」
崔婕倒吸一口涼氣,目瞪口呆看着他。
這副一本正經的表情下,是如何做到胡說八道而面不改色的?
良久,崔婕回過神,開始左顧右盼。
李欽載好奇道:「夫人在找什麼?叔幫你找……」
「李欽載!你要死了!」崔婕大怒,使勁掐他的胳膊,青一塊紫一塊,痛得李欽載怒目圓睜。
有時候他是真痛恨自己,明知道胡說八道的後果很慘,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賤……
第二天,崔林謙果然又來了。
這次崔林謙心平氣和了許多。
大家坐在一起擺事實講道理,崔林謙堅持要分三成,李欽載和薛訥堅決不答應,生意場上無翁婿,雙方再次大吵了一架。
爭吵之後各自妥協讓步,最後商定,李欽載和薛訥各分四成,崔林謙分兩成。
一筆傷天害理的買賣,在三人愉悅的笑容里達成了共識。
事不宜遲,李欽載家的庫房被掏空了,如今急待回血補藍,當即便讓薛訥馬上給在倭國主事的薛家管事送信,讓他們送第一批倭國勞力來登州,而崔林謙也會派人在登州港接收。
不出意外的話,等李欽載一行人從青州回到長安,第一筆買賣約莫快結現了。
在崔家歇息了兩日,李欽載一行人再次踏上歸途。
崔林謙領着崔家族人送出十里外,但一路上對李欽載卻沒什麼好臉色。
顯然翁婿倆談的分成結果,還是讓崔林謙覺得不滿意,感覺自己吃虧了。
李欽載當然不可能為了他的好臉色而提高他的分成,賢婿家也沒餘糧呀。
十里外的路口,翁婿相看兩厭殷殷惜別。
崔婕抹着淚拜別了父親和族人,一行人朝西行去。
接下來這一路上倒是無風無浪,平靜得很。
這樣一支隊伍太顯眼,引來無數行商販夫的矚目,沿途經過的每一座城池,官員早就得了登州刺史的公文通報,基本都是迎出城十里外,好吃好喝應酬之後,第二天繼續上路。
擔心李欽載路上顛簸,車馬行走的速度比普通的商旅隊伍慢了很多,走了近一個月,終於到了長安城外。
看着遠處巍峨高聳的長安城牆,李欽載深深吸了口氣。
一別近年,恍如隔世。
「夫君,咱們到家了……」崔婕在馬車裏緊緊摟着他的腰道。
李欽載嘆道:「以後,咱們過安穩日子,再也不玩命了。」
崔婕摟他的力道更緊了:「嗯!以後天子若委你危險的差事,夫君再也不要答應,為了報效君上家國,夫君已丟過一次命,足夠了。」
「放心,天子以後若讓我去做危險的事,我當場倒地裝死,刀插大腿都不醒。」
夫妻倆相視一笑,馬車緩緩朝長安城前行。
快到城門時,李家部曲赫然發現,一對中年華服男女站在城外,他們身後還有一群僕從,不時踮腳張望,顯然是在等人,野外的寒風吹得他們瑟瑟發抖,可他們仍站得筆直。
走近了,馮肅仔細望去,頓時大驚。
「五少郎,二郎和夫人在等您!」馮肅大聲道。
隨即李家部曲紛紛下馬,朝中年夫妻行禮。
李欽載也嚇了一跳,急忙命人將自己抬下馬車,兩名部曲架着他艱難前行,來到中年夫妻面前。
二人正是李思文和李崔氏。
見李欽載一路被人攙扶,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夫妻倆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他。
「我兒……受苦了!」李崔氏心痛得嚎啕大哭。
李思文也紅了眼眶,不時深呼吸忍住眼淚。
「爹,娘,孩兒還活着,已經很幸運了。」李欽載笑着幫李崔氏抹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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