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着李治的面實在不好解釋,李欽載自己甚至都有點迷糊,如今跟崔婕的關係究竟算未婚夫妻還是算仇人。
尤其是,崔婕還是從青州逃婚出來的,這就更不好解釋了。
李治但凡問一句她逃婚為何逃到你家莊子上,李欽載都沒臉回答,或許還會跟李治一同懷疑青州崔家的險惡用心,不然為何給自己許配一個智障女兒……
李治發問,李欽載不敢不答,於是湊在李治耳邊輕聲道:「陛下,容臣稍後跟您解釋。」
李治笑吟吟地點頭,有一種讓宮人準備酒菜零食的衝動,這才是聽八卦的標配。
李欽載望向二女,眼神多少有些無奈。
住在自家莊子上,李欽載可以當作沒看見,也願意幫她們隱瞞身份,不過李欽載顯然高估了她們。
這兩位不僅離家出走的手藝不咋樣,獨立生存的能力也很令人堪憂。
自由誠可貴,活着價更高啊。超市里賣的王八,活着的跟死了的,是一個價嗎?
「今日收穫這麼少,山腰上的蘑菇都被你們采完了吧?」李欽載盯着崔婕的竹籃問道。
崔婕嗯了一聲,俏臉浮起幾分愁意。
她與從霜住在莊子上雖然自由自在,可日子也過得頗為拮据,靠着繡活勉強維持生計,但也需要經常采點山貨補貼伙食。
可是最近幾日能採到的山貨越來越少,世家出身的大小姐也不得不為生計發愁了。
李欽載嘆道:「你們是不是傻?蘑菇喜陰不喜陽,背陽的陰暗之地才是蘑菇生長旺盛的地方,老盯着一個地方薅,蘑菇長得再快,能有你們吃得快嗎?」
崔婕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哼了一聲:「你才傻!」
旁邊的從霜好奇道:「姑娘,他說的是真的嗎?」
貼身丫鬟面前,睿智的人設不能崩,儘管世家小姐也根本不懂蘑菇應該長在什麼地方,但氣勢上一定不能露怯。
於是崔婕很認真地對從霜道:「李世兄所言不假,蘑菇確實喜陰而生,只是此地背陽之處太遠,故而我未帶你去采……」
從霜喜道:「多走幾步路算什麼,姑娘,我們這就去采蘑菇吧,今日多采一些,熬一鍋蘑菇湯,味道太鮮啦!」
崔婕含笑點頭:「時辰還早,再去采一些也無妨。」
說完崔婕朝李欽載和李治襝衽一禮,很有禮貌地告辭後才和從霜一同轉身。
從霜拎着竹籃,蹦蹦跳跳跟在崔婕身後,一路灑下槓鈴般的笑聲,隱約的歡聲傳到李欽載的耳中。
「姑娘,我們這回多采些好看的蘑菇好不好?紅的綠的藍的,燉湯喝又好看又好吃……」
崔婕睿智沉穩的聲音也傳來:「好,都依你。」
二女的身後,李欽載瞪大了眼睛,後背驚出了一層冷汗。
這特麼倆二貨,幸好今日聽到了,不然明天全村吃席。
紅傘傘,白杆杆,吃完全家躺板板……如此膾炙人口又走心的歌謠她倆沒聽過嗎?
抬眼再看,二女已走遠,李欽載猛地轉身道:「阿四,劉阿四!」
劉阿四嗖的一下出現,抱拳。
「阿四,你是鄉下長大的,會甄別蘑菇吧?」李欽載問道。
「會,小人少年時常在山裏采山貨,任何山貨都認識。」
李欽載指了指前面那倆女人,道:「你守在她們住的房子門外,待她們採回蘑菇,你幫忙看看她倆采的蘑菇有沒有毒,把有毒的蘑菇剔出去,莫讓這倆姑娘中毒死在咱家莊子裏。」
劉阿四領命離去。
李治好奇道:「你怎知她們會採到有毒的蘑菇?」
李欽載嘆道:「剛才臣聽到了,那姑娘說要採好看的蘑菇,紅的綠的,殊不知越好看的蘑菇越有毒,沒有例外。臣敢肯定她們一定會採到有毒的蘑菇。」
李治恍然:「原來如此,朕今日方知。」
「陛下日後在宮裏,若有人給陛下獻上特別好看的蘑菇,此人必有謀害陛下之心,二話不說把他剁成肉餡兒,絕對不冤枉他。」
李治點頭:「朕記住了。」
隨即李治又道:「說說吧,剛才那女子是何人,朕看那女子的教養不凡,絕非尋常農戶女子,定是高門大戶所出,與你的關係似乎也頗不一般。」
李欽載嘆道:「臣的爺爺曾與青州崔家定了兒女親家,剛才那個名叫崔婕的女子便是臣名義上的未婚妻。」
李治兩眼一亮,真有些後悔,剛才應該宣宮人送來酒菜和零食的,如此引人入勝的八卦居然無酒無菜佐之,實在可惜。
「說說,說說!」李治迫不及待道。
李欽載只好將他與崔婕這些日子發生的故事一五一十地道來。
李治越聽越覺得有趣,作為天子,李治整日在宮闈中忙於朝政,偶有閒暇也是武皇后時刻陪伴左右,他還要面對宮裏后妃宮女們的明爭暗鬥,實在有些厭煩了。
而李欽載和崔婕的故事,對他來說無疑是非常清新脫俗的,就像嘗盡千唇的風塵女子忽然回憶起年少初戀時的感覺一樣,整個身心都得到了滿足。
「有意思,哈哈,果真有意思!朕都恨不得讓舍人記下來,將來編撰成話本,流傳於後世。」李治大笑道。
李欽載無語地看着他。
這有啥好記的?一段八字不見一撇的孽緣而已。
想不通李治為何聽得如此上頭,李欽載明明只有滿腹的牢騷,所以,這段孽緣的趣味性在哪裏?
看着李治樂不可支的臉龐,李欽載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陛下是天子,詔令一出,天下莫敢不從,對吧?」李欽載期待地看着他道。
李治傲然笑道:「那是自然,朕的詔令所至,無人敢抗旨不遵。」
「臣求陛下幫個忙,若陛下能給我爺爺和青州崔家下一道聖旨,就說退掉這門親事,終日煩擾臣的這樁麻煩不就解決了?」李欽載興奮地道。
李治一呆,眼睛眨得飛快。
「陛下,可以嗎?」
「呃,景初啊,聖旨是不能亂下的,國事朝政可下旨,但朕可不能摻和別人的家務事,景初你這是欲陷朕於不義呀。」
李治拒絕得非常果斷:「再說,你爺爺是英國公,對大唐社稷立過赫赫戰功,又是先帝留給朕的肱股重臣,英國公親自定下的親事,朕豈能駁了他的面子?」
李治說完歉意地朝他笑了笑。
還有個原因李治沒說。
李欽載和崔家小姐剛才的眼神相觸李治都看在眼裏,這兩人的故事顯然沒到大結局,劇情正到戲肉的節骨眼,李治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沒催更都算厚道了,怎會幹拆人姻緣的惡事?
「景初啊,退婚的聖旨朕是不可能下的,你就死心吧。朕見那崔家小姐容貌絕色,執禮端莊大方,與景初正是宜室良配,你當好生珍惜與她的緣分才是。」
李欽載嘆氣,良配?
你怕是不知道她對我有多鄙視。
將來若真成了親,夫妻躺在一張床上,半夜睡醒一扭頭,臥槽,她正鄙夷地朝我翻白眼,會嚇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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