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愛源本是個忠厚老實的人,但此時也有些急了。這麼多的人都沒了,讓他如何向閻錫山交代?
但他不知道的是,遠處在臨汾的閻錫山也是在焦慮。跑到先鋒軍那裏的士兵不僅僅是太原城附近的,就連臨汾附近的晉軍也是流失了2萬多人。
本來他手下士兵經過了日本人折騰後就不多了,現在又被先鋒軍一下子抽走了三萬多人,手頭上的兵力即使維持周圍的穩定也是捉襟見肘。中央軍和其他勢力沒有一個善男信女,沒有一定的軍隊支持,早晚也要被人吞掉。
閻錫山一直以來能以不倒翁的角色混跡各個時代的政壇,靠的也是自身的實力,沒有足夠壯實的腳腕,哪裏能在三個雞蛋上踮腳尖?
但山西被鬼子佔據了一年多後,財政已經吃緊。在日本人逼迫最厲害的時候,晉軍一直跑到了陝西。不久後雖然又回到了晉西,但多是窮山僻壤。此次收復回來也只有一個臨汾及其周邊縣城,那還是被日本人搜颳了乾淨的,想收稅都收不上多少錢來。也無法擋住手下當兵的被先鋒軍的優惠條件勾引走。一時之間,當初的大軍閥的地位直線下降,快成二流軍閥了。
一陣急匆匆的腳步在走廊上響起,停在了門外。
「煜如!」閻錫山來回踱着的腳步停下,迎向了輕輕推門進來的賈景德。門口處的衛兵早被吩咐,直接讓他進來了。
「司令!」賈景德知道閻錫山想問什麼,但首先稱呼了一聲司令。身為老閻永遠的秘書長,他自然知道目前晉軍的困境。那句司令他平時不喊,此時喊來卻是讓閻錫山心中一寬。
「此次先鋒軍做出這等事情,中央軍那邊也是大受影響。河南、陝西和晉南一帶,私自走了不下五萬的士兵!」賈景德伸出了一巴掌***比劃道,「其他人也是受禍不小,某些勢力的人一樣走了不少的士兵。即使一些不再先鋒軍地盤上的,雖然享受不到他們的那個低保,但豐厚的軍餉福利和二十年的撫恤金還是讓人眼熱。只是不知道先鋒軍這樣還能支撐多久?」
賈景德對先鋒軍的低保和高福利曾做過一番研究,雖然一些地方需要金融槓桿的調控可以減輕負擔,但本金也是一筆很大的開支。雖然有些吃力,若只是負擔這個還不要緊,但還要養活軍隊,還要免費的義務教育,這就不是普通的財政能負擔的了。
想要按此行事又不行,又沒有更好的辦法抗衡,最後的局面只能越來越被動。
「這只是開始啊!」閻錫山沉默了片刻後,低嘆了一句。
至於先鋒軍能不能支撐,誰也不知道,但這一招卻是擠兌的他人無法立足了。若要照此下去,恐怕他的晉軍能跑走一大半。這年頭過日子都不容易,雖然閻錫山也有良政,表現也不錯,但過日子總有不順心,壞話總比好話多。百姓能念着他幾分好?
旁邊賈景德不言,垂手默立。
「次隴又來過一次了!」片刻後,閻錫山轉身,伸手摸了摸辦公桌上的那個玉雕貔貅的頭,看似隨意的說了一句。
「趙先生還是說上一次的事情?」賈景德心中卻是一緊,飛快的掃了閻錫山的背影一眼後,才輕聲問道。閻錫山說的次隴就是趙戴文,屬於閻錫山的軍師、宰相,也是他的兄長。老先生門生遍佈整個山西,民國後山西軍政兩屆的人物莫不是他的學生。所以眾人對之皆稱呼先生。他雖然年事已高,但依舊可以引起晉軍政壇的動盪。尤其是這一次他的來意。
太原剛圍城的時候,趙戴文就已經來過了一次,提出了晉軍與先鋒軍合作的事情。雖然說是合作,但卻有些合併的意思。這讓閻錫山如何肯依從,對趙戴文多了些不滿。
趙戴文本身有比較厲害的肝病,歷史上42年就去世了。不過在先鋒軍的醫院中調理,雖說不可能根治,倒是好了許多。加上他在先鋒軍的地盤上近半年的所見所聞,以及與孟享以及他人的交談,趙戴文看到了未來華夏崛起的期望,所以自願來勸告閻錫山,放棄一省一地之偏見,共鑄華夏國本。
他的言論,賈景德也在旁聽過。
寧為雞頭,不為鳳尾。閻錫山連老蔣的中央軍都沒有合併的意思,怎麼會聽從一個新崛起的先鋒軍呢?賈景德對之有些不忿。畢竟先鋒軍崛起的太快,資歷根本無法服人。
當年他給閻錫山和袁世凱牽線搭橋,那是為了自保。他一直看好閻錫山的,當年閻錫山也曾做過華北王,他也從龍掛紫。若是一旦投靠了先鋒軍,只怕這些新附之人很難出頭。
他雖然不肯承認,但通過各種資料顯示,先鋒軍已經很強大了,甚至都可能超過了中央軍。若是他年輕十幾歲,或許他又改門換庭的意思,憑着自己的水平能很快的脫穎而出,重攀高位。但現在他只想守着閻錫山。
「煜如,我執掌山西已有二十多年,一直困守一地。尚幸還為鄉梓辦了幾件實事,也不枉此生。」閻錫山又摸了摸辦公桌上的那方印台,低沉的聲音在房間裏迴蕩。這一次百姓轉頭就忘了老閻,讓他有些傷感。更加讓他感到有些心中不安的是,趕來勸說他的不僅僅有趙戴文,已經隱世的南桂馨和趙丕廉也來信相勸,甚至是已經成為中央軍大佬的徐永昌也來信隱約的提示為山西百姓的未來,選擇與先鋒軍合作。
抗戰期間,徐永昌一直擔任軍委會軍令部長一職,和何應欽、白崇禧、陳誠並稱為軍委會四大巨頭。他說的合作是真合作,這個被稱為身處亂世而身上具備華夏軍人一切美德的一級上將,被老蔣評價為他很愛國。以國事為重,而不是苟且於私人和小集團利益。面對山西太原的局面,外人都看的明白,所以他也書信過來,以太原百姓,以國事為重。
連番被人勸解,又見到山西被先鋒軍佔據的土地上,就連那些當地官員也開始改換門庭,幫着推行新的低保政策,閻錫山的心中也滿不是滋味。
「三日之後,我打算去和孟日白親自談一談!」閻錫山突然話鋒一轉道。
「司令!」賈景德急道,待要勸阻。
閻錫山輕豎手掌擺了擺了手又道:「前事未知,諸事未定!」
賈景德方才作罷。
只是等到他走後,閻錫山坐在辦工桌前,呆坐了半響後,提筆一連寫了九個「家國」,才把筆扔到了一旁,長嘆了一聲:「民心已定,無力回天!」
三天的時間很短,但有些人的眼中確實很漫長。儘管各部隊都已經嚴格***了,但三天的時間,依舊跑了一千多人。即使執法隊打死了三名士兵示威,反而起了相反的作用,使得更多士兵知道了前因後果,決心投奔到先鋒軍那裏。
有時候,出去辦事的人再也不見回來。即使***了營房,但總不能不巡邏放哨。經常一隊巡邏兵直接就整個兒不見了,哨卡上更是連人帶槍全都不見了,有個更牛的傢伙直接拆走了哨卡上的重機槍。雖然先鋒軍沒有說要帶武器,但從很早的國內混戰中,帶着武器去投降無疑更受歡迎。
士兵走了,大不了再重新拉壯丁。雖然差了很多,但依舊能裝個門面。但槍被拖走了,此時閻錫山也一時拿不出太多的軍火來裝備。
以前他也跟先鋒軍做過軍火交易,雖然那些火炮吃起炮彈來,就跟吞錢一樣,但在抵抗鬼子方面起了不小的作用。那個時候的先鋒軍只是一個小地方軍閥,侷促於一地,連整個山東都沒佔據。但此時他們已經成為了一個凌駕於眾人之上的龐然大物了。
想到龐然大物,老閻回身看了看遠處飛起的一架巨大的飛機。那就像一隻神話中的大鵬鳥一樣,遮天蔽日的騰空而起,飛向了遠方。而遠處還停着四五架,也正要準備起飛,一架機頭被打開的飛機上,一輛卡車正開進去。
「先鋒軍的實力已經到了這個程度,看上去果然比日本人還要厲害!」這樣的情景不由看得他有些發證,直到前來迎接的孟享爽朗的笑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才讓他回過神來。
不要怪身邊的人不提醒,眾人都被剛才巨鳥騰飛的瞬間震驚了。唐藥師也是有意識的安排了這個場景,當然這不是表演,這些巨鳥確實在執行任務。雖然各地有基地支援武器彈藥,但有些東西是基地不能生產的,所以只有通過調度了。一些地方汽交通不便,不如用空運直接抵達。
孟享看到眾人的反應,心中也打定了主意了,以後與國統區的空中貨物運輸上,這種巨鳥也將時不時的擔當主力的作用。除了十幾噸的載重量更加合算外,巨鳥的外觀比起其他飛機來也震撼多了,無形中也增加了先鋒軍的宣傳力度。
「閻司令,歡迎歡迎啊!」孟享笑着迎了上去,敬了個軍禮。
閻錫山是一級上將,他是二級上將,見了老閻要先敬軍禮的。雖然上頭提拔為一級上將的獎勵的通知已經來了,但一級上將的行頭還沒有正式頒獎。
「軍隊的制度禮節不可荒廢。」雖然唐藥師建議其換一身民服,用戰區司令長官的頭銜,特區主席的身份免去敬禮,免得弱了氣勢。但被孟享一口否決了。
即使換了衣服,孟享依舊有着軍人的身份,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受着別人的關注。一條制度隨意的破壞,上行下效下,以後想再修復就難了。公民黨的口號也提倡要有職業道德。他現在有着中央軍軍人的身份,一些東西可以打破,但一些東西卻是需要遵守的。
「職位的高低不代表氣勢的強弱,我擁兵百萬,還怕被他一個過氣的軍閥弱了氣勢?」孟享心中自信道,眼睛直盯着閻錫山。
閻錫山聞聽着這個司令特別的刺耳,心中不由泛起一股怒氣。軍隊都要被你拉走,自己要成光棍司令了。但看到孟享眼中清澈,似乎不是意有所指,又有了一個軍禮的面子,方才堆笑應答。
這一次會面屬於私下裏的商討,沒有向外披露,也沒有記者跟隨。正因為保密,才在軍用機場上停靠飛機,掩人耳目。
雙方由趙戴文等人引薦介紹着,程序化的寒暄客套着,並不時的打量着對方。
「這麼年輕?」閻錫山以及跟隨他前來的那些人一見到孟享都是差不多這麼一種感覺。即使孟享留了一點小鬍鬚,行為舉止老成了許多,但依然掩蓋不住年輕的活力在一幫老頭子中間的燦爛奪目。
「日白,你真是年輕有為啊!」閻錫山也哈哈一笑道。
孟享心中不由鬱悶了一下,又被人誇了一次年輕有為,而且周圍眾人眼中也是類似的詫異。
「一幫死老頭子,用年齡來壓我。想擺老資格?」孟享心中咒罵了一句,但臉上那淡淡的微笑一直沒有消失,他照鏡子鍛煉了數百次的標準笑容,沒有一絲一毫的走樣。
雙方只是簡單的客套了幾句,具體的事情還需要回去以後再談。
機場上已經停靠了一長溜的橋車,其中最顯眼的是那輛希特拉送來的奔馳770k,孟享特地將它作為迎接閻錫山的坐騎。
雖然根據地上的汽車公司已經有了自己設計的一款汽車,但還沒有投產。軍政上的大小官員們的座駕主要還是以輕便耐用又省油的桶車為主。就連孟享出行也是開桶車,這輛奔馳很少動用。此時閻錫山來了,孟享自然大方的亮出來。
閻錫山沒有太在意這輛車子,他的目光被一路上看到的先鋒軍的士兵吸引住了。
從機場到先鋒軍的司令部的大樓的一路上,他看到了不少的身着先鋒軍特殊式樣軍服的士兵精神抖擻的從身旁走過,頓時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氣勢縈繞在他們的身上。
他低頭思慮了半天,才猛地想起,這種氣質在德***人和日本軍人都曾感覺到過,那是一種自信。
就如同老蔣中原之戰確立了他的華夏領袖地位一樣,先鋒軍在中原殲滅十五萬日軍的戰役,也確立了他們在華夏民眾心目中的地位。若是說之前,還有人因為自己不是中央軍的嫡系而有過彷徨,但此時每個先鋒軍都在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驕傲。
等到老閻明白過來,心中感嘆更多。先鋒軍有如此面貌,加上優厚的待遇,何愁士兵不歸心。他不禁為自己下的決定而感到有些擔憂。
權力的**讓人慾罷不能。閻錫山豈能輕易的放棄?雖然盤算了半天都沒有勝算,但不能對抗之,卻是可以混入其中重新東山再起。孟享邀請他一起參與治理先鋒軍的根據地,這無疑是一個機會。以後先鋒軍還需要與中央軍對抗,加上山西初定,也需要藉助閻錫山的榜樣作用,處理起他來自然不能太過難看。說不定還需要藉助他來管轄山西。
只要有了管轄的權力,老閻自覺還能東山再起。
所以他思量了許久後,才拿定了這個主意,決定投到先鋒軍這邊。
但今日他一路上見到許多先鋒軍臉上的那種自信的表情,心中也不由一緊。當晉軍真的融入到先鋒軍那邊,還能聽他指揮嗎?
當再一路前行,見到了先鋒軍齊都的繁華和百姓臉上的那些滿足自信的表情後,他感覺心中一沉。
以前他也曾感嘆先鋒軍用低保奪了民心,但親眼見到百姓的面貌後,他已經覺察到了先鋒軍治下的民心果然是偏向着先鋒軍的。
「如果山西在先鋒軍手中也這樣呢?」他心中有些擔心,又有些不甘。先鋒軍不過是藉助了外邊的某股神秘勢力的扶持,才能崛起的那麼快,而山西的一切是他一手一點點的打造出來的。
想到此,他心中不由湧起了一陣豪氣。
先鋒軍中沒有那麼多的客套禮節,到了先鋒軍權力中心的會議大廳後,雙方就直接開始了唇槍舌劍的一些談判。而孟享則是和閻錫山有一句沒一句的客套着。
這種場面,以前孟享是最討厭了。但經歷了許多場合的磨練後,孟享也開始穩坐此中了。不過,這並不意味着他要隨着社會改變。他要做的是改變這個社會的一些浮誇虛假的一面,只是這個過程很漫長,需要一點點的去做。
就像現在,先鋒軍中的事情很少有客套半天的虛禮。不過一些事情,孟享還需要對閻錫山觀察,不可能開門見山的就談論一些核心問題。他也是穩噹噹的聽着手下的李樹春、周白等人和賈景德等人談論着山西的一些行政化屬以及太原歸屬的問題。
閻錫山更是老油子,嘻嘻哈哈中,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但到了第二天,孟享卻是單刀直入,開始約了閻錫山密探,兩人除了各帶了一名***官外,沒有跟隨其他人。
兩人一談也是一天。除了那兩名***官外,外人也不是很了解他們談論了什麼。但出來之後,閻錫山沉默了很久。別人問起時,他只是感嘆了一句:「日白是個奇人啊!」
「沒說什麼!只是把我們今年的那個一號計劃,給他說了說!並問了他一句,甘心只守在山西,甘心只名顯華夏?」孟享笑對唐藥師和周白等人疑問的眼光。
范種聽後,眼睛一亮。
這個一號計劃是孟享提議的,正在由參謀部的秘密小組來組織編制。主要的內容是收復華夏所有的失土,包括與俄國人的那些不平等條約劃出去的土地。而收復的方式是通過武力的手段,直接打過去。
范種當時看到後都吃了一驚,面對蘇俄,他自覺沒有把握。但如果孟享提出的前提成立,可能性還是有的。和德國人一起攻打蘇俄。
「這個可能嗎?」當時范種還是猶豫着問了一句。雖然德國人叫囂着要攻擊蘇俄,但這種大戰引發的可不僅僅是蘇德兩國的戰爭。
「第二次世界範圍內的大戰即將開始了!」孟享沉聲嘆道。
倒不是他在充當神棍,而是整個世界都已經感覺到了戰爭的陰雲的低沉。只是他們不知道這次大戰的範圍和規模到底有多大。
「德國人首先應該是吞併歐洲的幾個國家,來壯大自己,然後才可能找蘇俄的麻煩。要不然,憑藉着此時德國的實力,希特拉也沒有底。再說,戰爭需要戰利品,德國人需要報上一次世界大戰的仇恨。還需要消除背後的隱患,防止法國人和英國人半路送刀子。」孟享當時說道。
「那捲進英法德,豈不是真要世界大亂了?」范種當時的疑問沒有人來回答,孟享只是笑笑讓他等待後邊的形勢的發展。
「蘇德會先簽訂互不侵犯條約的。」孟享神棍了一把,他的地位也需要加上點更多的分量,免得別人以為他只是運氣好被扶持了而已。
同樣的話,他也告訴了閻錫山。
閻錫山對他的一號計劃也是有些不相信,他對蘇俄很關注,知道蘇俄的實力。先鋒軍雖然強大,但離着對付蘇俄還差了許多。即使德國人進攻蘇俄,他也不看好先鋒軍的行動。
「當年紅色革命的時候,山西很多人的買賣砸在了俄國,很多人元氣大傷啊!蘇俄可是欠了我們不少血債啊!」孟享雖然有些不齒那時候一些晉商的一些行為,但商人本身就是逐利的,那時候國家的概念也淡薄。
「華夏要崛起,要復興,必須要先打倒這些惡鄰,難道還要把他們留給子孫後代來解決不成?機不可失啊!」孟享最後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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