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聽到這話,並沒有什麼過多的情緒,面色平靜的看向朱安。
作為涼國公,他對大明,將近一半的軍隊,都有很強的影響力。
對於朱安這樣的話,他並沒有過多的在意。
或者說驕傲吧,身為淮西武將集團核心領袖的驕傲。
只是今天的朱安,他仔細感受下來,就發現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這種不同,是心態上的,是一種很難言說的氣場。
藍玉和朱安,這算是第二次見面了。
之前朱安給藍玉的感覺,便是不卑不亢,武力傍身,自信強大。
或許由於商賈的身份,在待人接物上,還是有些謹小慎微。
可現在的朱安,言語之間,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感覺,判若兩人。
他涼國公的身份,在朱安的面前,好像沒有了任何的優勢。
在朱安說完後,藍玉顯示沉默思考了小會,而後問道:
「某官拜大將軍,封國公,掌五軍都督府,為大明立下不世功勳,不知道朱公子所說的自身難保,是什麼意思。」
藍玉的聲音,很平淡,但是那股子狂傲,卻是聾子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這是深深的刻在了藍玉的骨子裏。
便是在朱安的面前,便是藍玉知道面前之人,定會繼承大明未來帝位。
但他也絲毫不落下風。
聽到這話,朱安深邃的眼眸,注視着藍玉傲氣凜然的面孔。
對於藍玉,朱安雖然只是短短接觸過兩次,但就印象來說,其實還是不錯的。
藍玉這等人的性格,極為豪爽,如果混江湖,那便是義薄雲天的人物。
稱得上一句『英雄』。
只是這古代的草莽英雄,最為大大咧咧,江湖氣極重,對於小事,完全不拘一格。
連掌五軍都督府這樣的話,都敢這般直接說出來。
目前藍玉的實權官職,便是五軍都督之中軍都督府左提督。
五軍都督府,以中軍都督府為尊。
各都督府設左、右都督,正一品。
按照大明以左為尊的慣例,由此看來,藍玉確實是五軍都督府中身份地位最高的那個。
其他的左、右都督,基本上都是淮西武將集團的人,哪怕不是,也差不多跟藍玉混過。
這話是沒錯,可是藍玉就這麼說出來,這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五軍都督府節制天下兵事,哪個皇帝會放心把天下兵馬交到一人身上?
尤其現在的朱元璋,還是開國皇帝。
在錦衣衛遍佈的京師,藍玉當着朱安的面,還敢這麼說。
真不知道是無知,還是無畏。
朱安明白,就藍玉這性格,如果自己不出手干預,面前的藍玉,在明年春後二月,便會被朱元璋賜死。
其中牽扯到的勛貴武將,更是多不勝數。
整個五軍都督府的勛貴武將們,基本上都被清空了。
這也是為什麼後面文官掌控的兵部,能夠壓制五軍都督府,甚至於掌控五軍都督府的原因。
藍玉案,大批勛貴武將死了。
燕王靖難,又死了一批。
以至於朱棣繼承皇帝位後,基本上得力的武將,都死得差不多了,然後打瓦剌都只能來個御駕親征。
如果能壓下藍玉的狂傲,朱安覺得藍玉的存在,對於大明還是利大於弊的。
畢竟現在的蒙古族的韃靼部,瓦剌部,倭國,包括之後安南的胡朝,都很囂張。
大明要打架的地方,多得是呢。
「將軍可曾聽說過,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朱安語氣幽幽的說道。
他這相當於直接提點藍玉了,在稱呼上,都改為將軍,而不是稱涼國公。
其中意味,就差沒明着說:你功勞太大,陛下鎮得住,後來的陛下可鎮不住,尤其是現在朱允炆。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當皇帝,陛下他能放心嗎。
肯定會將你帶下去呀。
聽到這話,藍玉愣了一下,微微沉默。
朱安見此,頗感欣慰,看來藍玉還是懂的,或許只是沒意識到而已。
不過藍玉在愣神過後,卻又搖頭說道:「沒聽說過。」
朱安:「.........」
這天還能聊下去嗎。
如若口中有水,估計朱安一口鹽汽水,直接給噴藍玉臉上了。
這麼經典的一句話,你竟然沒聽說過,你是猴子請來的逗比嗎?
藍玉這個回答,完全脫離了朱安的預料。
也就是在懵逼過後,朱安這才反應過來。
他總算知道了,為什麼古代各朝這麼多狂傲的武將,卻意識不到自身的處境。
原來,他們真的是文盲。
這草莽二字,當之無愧!!!
現在的朱安,已經完全無語了,他不知道怎麼說了。
一下子,氣氛就這麼尷尬了起來。
藍玉似乎感覺到了不對,下意識的問道:「朱公子,這是不是儒家學問,某對這些不是很懂,平日裏更喜歡看兵書。」
朱安繼續無語中。
他很想告訴藍玉,這句話出自春秋史記,往上各朝各代,不知多少英雄豪傑,都因此而死。
如,白起,伍子胥,文種,吳起,李牧,商鞅,韓信等等。
簡直太多了。
但朱安也知道,這藍玉,估計就聽說過史記的名字,或許家裏還有藏書,就是從未翻閱過,放那裏擺譜而已。
或許朱安問藍玉,唐太宗是誰,藍玉會說知道。
問李世民是誰,藍玉就只能搖頭了。
像藍玉這樣的,朱元璋想要弄死,真的太簡單了,隨便都能列舉出一大串的罪名。
像宋國公馮勝那種,文能治國,武能安邦的,真的就是鳳毛麟角了。
也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性格,所以藍玉作為純粹的武人,才能崛起達到這般位置吧。
如馮勝,要不是被朱元璋懷疑,跟老五朱橚有暗通的嫌疑,也不見得會被朱元璋給帶走。
沉思了良久後,朱安這才說道:「涼國公義子眾多,其中犯死罪者多不勝數,涼國公軍功卓越,陛下自然會予以寬容。」
「可若是越發嚴重,甚至有荼毒百姓的嫌疑,那就不見得能一直包容下去了。」
「所謂養不教,父之過,那些可都是涼國公的義子,這連坐之罪,想必涼國公也應當懂得。」
微微停頓了一下,朱安語氣森然的說道:「便如江夏侯一般。」
聽到這話,藍玉終是反應了過來,直感覺後脊發涼,整個人都有些哆嗦。
眼眸中的驚慌失措,尤為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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