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斯恩,你和俗世里的男人一樣無聊。」紗麥菲爾冷冷地看着陸斯恩。
陸斯恩實現了桃樂絲的願望後,小女僕帶着點驚慌的喜悅匆匆離去。
紗麥菲爾撥開窗簾,她纖細的身體,蹲在窗台上,像一隻在黑暗中閃爍着黝黑眸子的貓。
「你不覺得我很偉大嗎?我為煩惱的少女解決了問題,天使實現人類願望時,還會要求人類虔誠的信仰。我什麼都不要。」陸斯恩坐在床上,和紗麥菲爾對視着,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她青澀的胸前,羅秀在面對紗麥菲爾時,一定特別有自信。
「偉大?」紗麥菲爾不屑地道,顯然她並不認同陸斯恩的觀點,「你只是無聊罷了,昔日高高在上的陸斯恩,今天卻在這裏服侍無知的貴族小姐,安慰寂寞的貴婦人,這樣的事情如果稱得上偉大,倫德城裏就沒有不偉大的貴族和騎士。」
「你說得對。」陸斯恩笑道:「如果不做這種事情,我還能做什麼?」
紗麥菲爾默默地離開窗台,坐在陸斯恩的身邊,靜靜地靠着他。
「你能告訴我真相嗎?」紗麥菲爾扭動着身子,使自己能夠更舒服地靠着他,聞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金色的長髮順着他的肩膀垂下,落在他的手心。
「什麼真相?」陸斯恩看着被紗麥菲爾拉開的窗戶,月明星稀的夜晚,一如自己打開阿斯托里雅大門的那一夜。
「你是誰?你來自哪裏?你在這個世界,又想要做什麼?」紗麥菲爾和陸斯恩看着同樣的夜晚,想着同樣地那一夜。
這是陸斯恩在同一天遇到的第二個相同的問題。
「為什麼要知道?」
「我喜歡被信任的感覺。」紗麥菲爾挽上陸斯恩的手臂。「我要第一個知道你的秘密,這樣的話,當你地格利沙爾塔小姐在我面前擺出驕傲的模樣時,我可以不屑地看着她,因為她只是個任性的小女孩,而我才是你信任地同伴。」
「我信任你,你知道。」陸斯恩說。
「那你滿足我的願望吧。雖然我知道這種願望很無聊,但我不能像看待普通人類一樣把格利沙爾塔當成螻蟻,因為她是你所疼愛地女人。」紗麥菲爾在陸斯恩的胳膊上蹭了蹭。像只撒嬌的貓,「你可以滿足桃樂絲的願望。不求回報。你不能對我這麼不公平。」
手臂上痒痒的感覺讓陸斯恩想笑,羅秀真是惹人討厭地小女孩啊,連紗麥菲爾都會和她計較起來。
「你知道薩麥爾為什麼沒有跟隨你前往阿斯托里雅嗎?」不等陸斯恩回答她的問題,紗麥菲爾反問道。
「薩麥爾?七大創世天使中創造能力最強大的熾愛天使,雅威赫之前。曾經的那位僅次於神的存在?」陸斯恩遺憾地嘆了一口氣,薩麥爾啊,那可是極少的幾位能和路西菲爾並駕齊驅地極位天使之一。
「他說,如果天國是一個監獄,阿斯托里雅未必真如你所說是驕傲和自由之邦,或者只是另外一個監獄。一個屬於你的監獄。」紗麥菲爾冷笑道,「如果真是這樣,那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一億三千萬的墮天使,叛逆天國,懷着希望和驕傲,奔向了另外一座監獄。」
「所以他拒絕臣服於雅威赫之後。悄然離去。再無蹤跡?薩麥爾擁有驚人的智慧,不愧是僅次於神的存在。」陸斯恩淡淡地笑着。有些讚賞,天使並不都是一些執着的瘋狂者,也有理智地存在。
「薩麥爾將這些話和路西菲爾說過,但路西菲爾並不在乎。」紗麥菲爾側頭看着陸斯恩,那讚賞地笑容讓人心涼,「路西菲爾認為這本身就是一場陰謀,在你的煽動下,天國再也沒有反叛神地天使了,十階天使中墮落者離開了天國,最純淨的天國只剩下臣服者與信仰者,即使是雅威赫端坐神座上,只要這是神的旨意,也不會再有驕傲的說如此卑劣的存在,他應該拜我的路西菲爾了。」
「但路西菲爾還是反叛了,即使是監獄,他也願意選擇阿斯托里雅。」陸斯恩握着紗麥菲爾冰冷的纖細手掌,「你不是也一樣嗎?」
「阿斯托里雅也是一座監獄,他就再次反叛,或者重建一個天國。這是路西菲爾的願望,他一向將自己看做等同於神的存在。」紗麥菲爾感覺着手心傳來的溫熱,閉着眼睛,呢喃道:「他說,如果陸斯恩是奉神諭的惡魔,殺了就是。」
「那你呢?」陸斯恩笑着道:「薩麥爾和路西菲爾,他們怎麼想都不重要。我只想知道,那時候你是怎麼想的。」
「我一向很少想這些無聊的事情,正如你所說,天國只是一座監獄,我跟隨你離開,如果阿斯托里雅是另一座監獄,但那也是你的監獄,這樣不好嗎?」紗麥菲爾的睫毛輕輕抖動着,緊緊地握住了陸斯恩的手掌。
陸斯恩抱着紗麥菲爾,墮天使嬌小的身材窩在陸斯恩的懷裏,就如同她所認可的,是陸斯恩的寵物,一隻小母狗,在主人的懷裏撒嬌,捲縮着,接受主人的撫慰。
「我給你所要的信任。」陸斯恩化作一陣黑影,消失在臥室里。
片刻之後,陸斯恩放下紗麥菲爾,站在廣闊的跑馬場,在寂靜的夜色中,這裏一片靜謐如畫。紗麥菲爾睜開眼睛,月色下的草地,並沒有陽光下的金黃色,只有呈現枯敗的黑灰,遠遠地蔓延開來,雜木林像蟄伏的凶獸,覬覦着典雅端莊的夏洛特莊園。
陸斯恩的手裏,拿着他那根慣常當作武器的黑色木製手杖。
紗麥菲爾看着這根手杖,一絲熟悉而溫暖的感覺傳遞過來,讓她疑惑不已。
「這可是很有趣的東西,你看這些符文。」陸斯恩借着月光,指着上邊那些絕對不會出現在凡俗世界的符文字。
「聖哉,聖哉,聖哉,萬眾之王。這是天使軍團指揮旗幟火焰聖扇上的讚美詞。」紗麥菲爾回答。
陸斯恩將手杖遠遠地丟向空中,「《月經》記載,神的淨土,白之月的中心,有三顆樹。一顆是創造天使薩麥爾造物之後留下的知識之樹,這棵樹記載了薩麥爾造物的一切詳細經過,還有天使掌握的神術法則,以及人類在五千年內可以掌握的知識,現在的《月經》已經將薩麥爾禁名。一顆生命之樹,幾乎所有的下階天使,都從這顆樹上誕生,也是所有永恒生命的賦予者。最後一顆世界之樹,沒有誰知道它的作用,那是這個世界秘密的源頭,唯有神掌握的秘密,神之所以是神,唯有接近神的存在,卻沒有等同神的存在,就是因為這顆世界之樹只掌握在神的領域裏。」
「擁有世界之樹,就是一個世界的神?」紗麥菲爾空洞的眼神很難表示出驚訝,但她依然愕然張開唇,目光順着那根手杖從天降落。
手杖插入土地之中,一滴雨水緩緩地在空中劃出一細亮線,落在了手杖的頂部。
雨水滋潤着乾枯的手杖,細細的雨絲順着那些符文流淌着,閃爍着淡淡的金色光澤。
手杖頂部長出了一片嫩芽,它成了一根褐色的樹枝。
又一滴雨水落下,又一片嫩芽鑽了出來,兩片嫩芽在樹枝的頂端,微微顫抖着,嬌怯柔嫩,翠綠欲滴。
一根分岔的小樹枝長了出來,一根又一根地在樹枝幹上分出身體。
樹枝成了一顆小樹,根須插入土地中。
仿佛千百年的時光在瞬間流逝,小樹兇猛地成長。
草地上隆起一個個小丘壑,粗壯的樹根露出地面又扎入土裏,如遊走的巨蛇。
它生長的速度十分驚人,幾個眨眼的時間流逝而去,紗麥菲爾的眼前突兀地冒出一顆參天大樹,遮蔽了天地星月。
站在樹下,只有一片片鮮艷的翡翠色樹葉在頭頂搖曳着,蒼勁糾結的樹幹隱藏在樹葉下。
看不到月光,看不到天空,更看不到天空中閃爍的星河。
樹冠擴開,龐大的樹蔭遮住了整個夏洛特莊園。
一陣風過,樹葉梭梭作響,紗麥菲爾看着眼前幾乎自成一個天地的大樹,恍惚間覺得它就是一個世界。
站在樹下,看不到其他任何存在,起伏不平的跑馬場成了坦蕩的草原,翠色的草地一望無際,夏洛特莊園的一切都已經完全消失。
「世界之樹!」紗麥菲爾深吸了一口氣,她看着陸斯恩,如同她曾經仰望着那個「聖哉,聖哉,聖哉,萬眾之王」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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