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德的日落瑰麗炫彩,倫德的日出端莊神聖。
陽光溫柔地撫摸着莊重輝煌的埃爾羅伊宮,洛德大帝鐘樓鍍上了一層華美的金衣,西邊的天際還隱約可見寂寥的星光和蒼白的月。
幽藍的天空泛白,皇宮廣場上落落的路燈依然沒有熄滅,夜巡人從最西開始掐滅這些閃耀了一晚的***,密集的人群讓夜巡人暗自嘟嚕着,長時間晨起的疲倦讓他無心再關注始祖誕辰日皇宮官場上的集會。
他可不像那些沒有見過世面的鄉下人,在皇宮廣場十多年的夜巡,讓他幾乎見到了所有櫻蘭羅帝國的大人物,只是這些大人物從來不曾注意到他而已。
夜巡人推着油車,小心地不讓油車裏的燈油流淌出來,有時候他也將一些燈油偷出去賣,能夠補貼一些家用,他知道市政府公務廳的一位分管夜巡的管事知道他這樣做,卻沒有糾辦他,他也懂得報恩,時不時地送一些納諾瑪森林裏的特產給管事。
他可依然身手矯健,是個捕獵好手,要說在冬天裏抓捕那些肥的流油的浣熊和鸛雞,他比那些只知道騎馬驅犬的騎士老爺們厲害多了。
來來往往的人群往廣場中央擁擠而去,看那形式,要推開這些熱衷於看到大人物的市民熄滅中心位置的夜燈已經是不可能了。
夜巡人停下腳步,靠着一盞新漆桐油的路燈,從兜里掏出一輪煙紙,包上些碎煙絲美美地吸了起來。
繚繞的煙霧纏着路燈,一團團地將夜巡人的身影都包裹了,他是個老煙鬼了,吸得凶,這些煙絲又有些潮,他狠狠地吸了一口之後。咳嗽起來。
然後夜巡人聽到了另外一個咳嗽聲,他轉過頭去,卻看見一位年輕的紳士也靠在路燈旁,正在輕聲地咳嗽。
夜巡人沒有去想這位先生為何一直要靠在這裏,這可不是他的錯。
夜巡人地眼力很不錯。他非常清楚出現在這附近地哪些人是真正地大人物。哪些人只是隨便走走地閒人。
「很抱歉。這位先生。我真地不知道你在這裏。我無意冒犯你。」耳濡目染之下。夜巡人說話也很有禮貌。並沒有平民慣有地粗俗味道。
「不是你地錯。我只是有些事情想問你。」年輕紳士掩住咳嗽聲說道。
他地聲音十分溫和。讓夜巡人放下心來。對方是個大人物。確實不會計較他無意地冒犯。
「你請問。先生。」夜巡人佝僂着身體。本就有些疲倦地身體顯得更加謙卑。眼睛小心地望着年輕地紳士。
「這裏是什麼集會呢?昨天晚上已經熱鬧了一晚上。看現在人們地表情似乎依然很興奮。」年輕紳士似乎也只是遠遠地看着熱鬧。對於這種場合併不感興趣。
夜巡人心想這位先生一定是和自己一樣見慣了大人物,才會不感興趣,但唯一地差別大概就是這位先生不只見多了這些大人物,這些大人物多半也經常能見到他,認識他。
「昨夜精靈之森劇團結束後,聖格蘭姆耶宗座宣佈他將在晨間為櫻蘭羅帝國祈禱,並且為聆聽他念誦經文教典的信徒賜福。」夜巡人往埃爾羅伊宮望去,在這個位置完全看不到聖格蘭姆耶是否出現,他還是渴望看到這位宗座大長老的。畢竟聖格蘭姆耶可比加布里爾三世陛下難見多了。
加布里爾三世陛下每年的始祖誕辰日前夜都能見到,能夠見到聖格蘭姆耶那就要稀罕多了。
「聖格蘭姆耶的賜福,如果是普通的日子裏,只怕是皇室地大人物也未必有機會得到啊……難怪會有這麼多人,或者他們還會聽到更多的好消息。」年輕紳士笑了笑,「不過這都和我們無關,我們只需要站在這裏看看,聽聽。」
夜巡人呆了呆,頓時有些激動的挺直了腰杆。他沒有聽錯。這位紳士說的是「我們」。
一個夜巡人,一個年輕紳士。站在皇宮廣場的邊角,沐浴着陽光,安靜地做着旁觀者。
安東尼奧皇室古典愛樂團奏響了櫻蘭羅帝國國歌《王者之劍》,慷慨激昂地歌聲中,優銀香花旗幟緩緩升起,櫻蘭羅帝國的大人物和聖格蘭姆耶一同仰望着國家的象徵,一旁用熱切目光注視着聖格蘭姆耶的人們也暫時將他們的目光移開。
片刻之後,國旗升至百尺的高空中,在陽光中的冷風吹拂的旗幟飄揚,格蘭姆耶向前跨了一步,整個廣場頓時寂靜下來。
「孩子們,我是你們的教父格蘭姆耶。接下來我說地每一句話,你們都必須相信,都必須接受,並且領悟其中神的意志。」格蘭姆耶蒼老沉重的聲音繚繞在皇宮廣場,讓人驚訝的是,這具本已經垂垂老矣的身體,居然蘊藏着如此充沛的精力,一個晚上的操勞和準備,絲毫沒有讓他顯出半點疲態,反而有一種煥發活力的感覺。
「在三年前,教皇格列高力七世以修繕聖伯多祿教廷為藉口,諭令出賣贖罪券,他說有罪的人,只要花錢買了贖罪券,死後地靈魂必將升入天國,他甚至告訴神聖日諾曼帝國樞機教宗,錢幣落入錢櫃裏叮噹作響後,靈魂瞬間脫離地獄升入天堂。只要多購買了贖罪券,甚至可以豁免今後犯地罪行,如果你打算犯罪,請預先購買一張匹配你罪行的贖罪券,如果你準備殺害一個平民,請購買面值百枚金幣地贖罪券,如果你準備殺害一個低等貴族,請購買面值千個金幣的贖罪券,如果你準備叛亂殺害國王,請購買面值十萬個以上不等的贖罪卷。」格蘭姆耶微帶發怒的聲音震驚了所有人,他看着目瞪口呆的人們,目光中燃燒着怒火:「格列高力七世甚至認為,贖罪卷可以替已死的人贖罪,讓死者的靈魂儘快脫離煉獄,飛升天國,這些事情你們知道嗎?在櫻蘭羅的孩子們。」
原本準備接受格蘭姆耶賜福的人們呆滯地站在哪裏。一個平民百個金幣,一個低等貴族千個金幣,甚至謀殺一個國王,是十萬個金幣?在櫻蘭羅帝國法典上罪無可恕地殺人罪,居然可以用購買贖罪券的方式免罪?
櫻蘭羅帝國的法律不可能絕對公平,貴族總是享有特權,但也不曾如此赤裸裸地以金幣標示人命。這樣的事情荒謬而難以置信,但出自格蘭姆耶之口。卻讓人不得不信!
聖格蘭姆耶宗座大長老會特地從聖格吉爾島趕到櫻蘭羅帝國來如此欺騙櫻蘭羅人嗎?不會,決然不會,比起這個荒謬的贖罪券,格蘭姆耶說謊的可能性更加渺小。
因為克莉絲汀夫人的存在,櫻蘭羅人對歐德修凡克家族地好感遠甚於其他聖伯多祿教廷統治下的教國,克莉絲汀夫人是如此高貴優雅地女士。她的祖父也不會是個滿嘴謊言欺矇整個國度的卑劣小人。
「我的孩子,如今艾斯潘納王國的紅衣大主教阿爾布雷西特,曾經作為教皇在神聖日諾曼帝國的最高代表即樞機教宗,他接受到格列高力七世秘密喻示向神聖日諾曼帝國貴族兜售贖罪券,我地孩子是虔誠的聖徒格吉爾的後人。他認為人只要虔誠信仰神,因信而稱義,死後靈魂必可得救,為了犯罪而購買贖罪卷,死後必將入地獄,贖罪卷也不可能使罪人脫離地獄。阿爾布雷西特因為拒絕了格列高力七世的喻示,因此被調往艾斯潘納擔任紅衣大主教。」格蘭姆耶伸手指着和安德烈公爵站在一起,剛趕來的一批歐德修凡克家族地神職人員中最高大的一位,這位就是阿爾布雷西特大主教。他正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曾經賄選伯蘭登堡選帝侯兼馬格德堡大主教的德瓦爾德,在債台高築時無恥地搜刮信徒的金錢中飽私囊,也為格列高力七世兜售了大量的贖罪券,因此而成為了神聖日諾曼帝國的樞機教宗,他不只還清了近千金幣的債務,還為格列高力七世送去了需要一個聖鑰騎士小隊才能穩妥護衛的整個車隊地金幣。」格蘭姆耶感到由衷的憤怒,手中的聖鑰權杖重重地砸在皇宮廣場的地磚上,那黝黑色的堅實的地磚居然被杖尾敲碎!
任何人都能夠感覺到格蘭姆耶對這種行為的痛恨,他們不禁為格蘭姆耶擔憂。相比這些讓信徒們失望憤慨的黑暗內幕。信徒們更在乎這位老人能夠健康地支撐起真正的聖徒教義。
格蘭姆耶地憤怒並非裝模作樣,格吉爾教派本身就是各大教派中最恪守清貧。拒絕享受地一派,格吉爾教派中絕大多數主教都不可能兜售贖罪卷,雖然不排除其中有一些敗類,但出身格吉爾島,終日和苦修士為伍,秉持清教徒教義的歐德修凡克家族神職人員,極少會做出這種讓人無法原諒地行為。
除了教義和道德的約束,最主要的是聖格吉爾島上的苦修士們,在執行歐德修凡克家族戒律時,面對這些敗類,絕不會手下留情。
兜售贖罪券雖然是秘密行為,但是從使用者上查處起來,往往能夠查到出自哪位主教之手,而且贖罪券上必須有主教的印記才能使用,根本無法作隱瞞,這也讓許多看重名譽,不願意落下把柄的主教們拒絕兜售。
讓格蘭姆耶最痛恨的一點就是,出售贖罪卷的喻示,是在神聖議會以及大主教會議上通過的,得到了除格吉爾教派以外的伯多祿教派,一些小教派聯合的支持,借着這樣的機會,格列高力七世趁機將格吉爾教派在神聖日諾曼帝國的中堅力量的阿爾布雷西特樞機教宗調離了,神聖日諾曼帝國的北部本是格吉爾教派的陣地,如今也被阿爾布雷西特的繼任者,伯多祿教派的德瓦爾德滲透了,讓格吉爾教派的勢力大減。
感覺到了格蘭姆耶胸中熊熊燃燒的怒火,櫻蘭羅帝國的人們對聖伯多祿教廷的敬畏降到了最低點。
如果是在其他國家,信徒們即使信服格蘭姆耶,也必須畏懼於教廷的力量和守日者的黑暗陰影,但在櫻蘭羅帝國,既然艾格博特先生這樣在火刑架上已經預留了位置地大異端,眾多宣示無神論的魔法師。這些瀆神者都還能活的好好的,獲得讓人尊敬的名譽,他們這些普通人也不會去畏懼聖伯多祿教廷會一個個地來找他們的麻煩。
於是,在格蘭姆耶沉寂平復心情的短暫時間裏,皇宮廣場上響起了此起彼伏地怒罵聲。
「如今,從第比利斯山脈旁的明斯克到櫻蘭羅海峽南岸地羅卡角,一副橫貫多米尼克大陸的黑幕已經落下。在這如同從地獄深淵的溝壑里脫出來的黑暗染色的幕布下。欲望失控的貪婪者,肉體地欲望沉迷的色慾者。妄圖佔據一切的饕餮者,陰暗覬覦他人的嫉妒者,逃避罪責的懶惰者,忘卻自身無所敬畏地傲慢者,失去理智自控的暴怒者,他們正在聖伯多祿教廷的庇護下。用所謂的贖罪卷,一面犯着無可饒恕的罪,一面接受格列高力七世的赦免,我的孩子們,你們還需要這樣的教廷嗎!」格列高力七世高聲疾呼。他皺紋褶皺的眼角流淌出渾濁地淚水,幾乎不能自己。
「不需要!」群情激昂之下,響徹整個倫德的吶喊聲突然間爆發,如出一人。
「如今,不被贖罪券所褻瀆的教義,唯獨有格吉爾教派堅持着,唯獨有歐德修凡克家族的苦修士們截然獨立,然後聖伯多祿教廷卻不允許我們的堅持,他們迫害着我的孩子。守日者的利刃刺入離開了聖格吉爾,為普通人賜福的苦修士們,我的孩子,在那不勒斯地海岸旁為漁民們治病,到了晚上他因為將一個手持贖罪卷意欲商人地貴族送到監牢,可惜的是,那位貴族被放出來了,他反而被關押起來,在監牢中折磨致死……我地孩子。自小食用從海水裏提煉的粗鹽。喝着山泉,從不享用用小麥製作的麵包。可是他被一個狠心的主教用精美煎烤的牛肉撐裂了他的胃而死……」格蘭姆耶渾身顫抖着,高舉着聖鑰權杖,望着那陽光下蒼茫幽遠的天空,「多米尼克大陸之上,還有我格吉爾教派,還有我歐德修凡克家族的傳道之地嗎?」
人們握緊了拳頭,格蘭姆耶聲淚俱下的控訴,幾乎摧毀了他們心中對教廷的最後一點畏懼和信仰,歐德修凡克家族苦修士的地位,在普通人的心目中遠遠高於那些大教堂里養尊處優的神甫,司祭和主教,然而獻身傳道,以清規苦修聞名的苦修士們卻慘遭這種虐殺,讓人們如何按捺住心中的憤怒?
一位德高望重的聖徒神袍繼承者,僅次於教皇的宗座大長老,被逼迫到如此地步,那個教廷還有什麼卑劣惡毒的事情不敢做嗎?
「在這個時候,英明的櫻蘭羅帝國皇帝加布里爾三世陛下,誠摯要求保護格吉爾教派,並且邀請歐德修凡克家族以及任何堅持格吉爾教義的信徒和牧羊者來到櫻蘭羅帝國,接受櫻蘭羅帝國的保護……我的孩子們,我來了,我帶着格吉爾的教義來了,請求你們庇護一個已經垂垂老矣的傳道者。」說着格蘭姆耶橫握着沉重的聖鑰權杖,向着櫻蘭羅的人們躬身謝禮。
宗座大長老的禮節,誰敢承受?即使格蘭姆耶的這一禮是向着整個櫻蘭羅帝國,在場的人們依然慌忙把身子躬下了更大的弧度,頭顱重重垂下,幾乎觸及到了皇宮廣場厚實的地磚。
「感謝你們,我已經接受了加布里爾三世陛下的建議,我將在櫻蘭羅組織一個新的教廷,這個教廷堅持聖格吉爾的教義。組成一個具有龐大規模和複雜性的教廷,本身就是一項神聖而嚴肅的事情。我在這裏誠摯邀請大家加入,並且為聖格吉爾教廷戰鬥的聖騎士們吶喊助威。格列高力七世必然不允許一個和聖伯多祿教廷對抗的勢力存在,我們的聖騎士們將開展一次最偉大的聖戰,我們會在櫻蘭羅海峽,會在霍思蘭王國,會在季德龍河畔,進行戰鬥,我們也會做好從那不勒斯海岸登陸和聖伯多祿教廷決戰的準備。我們的聖騎士們將維護信徒的信仰,秉持着最堅貞的教義,他們能夠為信仰奉獻什麼?唯有熱血。辛勞,眼淚和汗水……而這一切,我的孩子們,你們要支持他們的奉獻!」格蘭姆耶深吸了一口氣,儘管他可以使用強大地神術維持自己的體力,但依然有些過於激動而使得呼吸急促,「聖格吉爾教廷將在櫻蘭羅帝國組織一個新的聖騎士團。我們在多米尼克大陸的支持者們,也將在櫻蘭羅帝國的武裝和保護下繼續戰鬥。直到我們所重新建立的教廷,接受了神和始祖的認可,具備從聖伯多祿教廷下拯救和解放整個多米尼克大陸地力量。」
結束了一番激烈的陳詞,格蘭姆耶開始吟頌經文教典,不同於普通主教地吟頌,他的聲音仿佛不是從他的口中吐出。而是從天而降,讓人似乎看到了一個個聖潔的符文字鑽入耳中,繚繞在心中,人們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沉醉在這種嚴謹深沉的氣氛之中。和剛才格蘭姆耶所透露地聖伯多祿教廷的陰暗相比,人們對教義和信仰失去希望的心,再一次感悟到了蘊含在教典中的真理和神的憐憫。
神憐憫世人,神不曾忘卻世人,神不曾有些許罪過,不憐憫世人地只是聖伯多祿教廷,忘卻世人的是格列高力七世,犯罪的是那些披着牧羊者外衣的狼。
在最後一刻,格蘭姆耶耗費龐大的靈力。召喚出了覆蓋整個皇宮廣場和埃爾羅伊宮聖光穹頂,遮掩住了天空,穹頂上漂浮着宣讀聖典的宣示天使,也有手執大劍的戰鬥天使,恍如神跡的降臨讓所有人都磕拜在地。
唯有格蘭姆耶高舉聖鑰權杖。
當然,還有一直在旁邊微笑觀看的年輕紳士與夜巡人。
夜巡人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目光呆滯地仰望天空,而年輕地紳士卻似乎是真正冷漠的看客,他嘴角掛着些許嘲諷的笑意。慵懶地靠在路燈旁。仿佛正在欣賞一幕沾滿了狗血的戲劇。
格蘭姆耶透露出了兩個信息,第一個便是聖格吉爾教廷將在櫻蘭羅帝國誕生。他含蓄地表示,聖格吉爾教廷是加布里爾三世陛下提議建立,同時加布里爾三世陛下也是聖格吉爾教廷的庇護者和支持者,而不是聖格吉爾教廷的信徒。
第二個便是格蘭姆耶提到的聖騎士,這些聖騎士將組成一個類似於聖鑰騎士團的戰鬥阻止,成為在多米尼克大陸上合聖鑰騎士團作戰的強大武裝力量。
至於這個聖騎士團如何建立,規模和戰鬥力地強弱,格蘭姆耶沒有詳盡地提到。
當格蘭姆耶地身影消失在埃爾羅伊宮巨大的拱形門裏時,櫻蘭羅帝國地人們還沉浸在憤怒,同情,虔誠,敬仰種種複雜的情緒中時,團聚在皇宮廣場十二階台階高台之上的大人物們終於反應過來,開始震驚於從中體會到的信息。
關於贖罪券,這並不是一個能嚴密封鎖的信息,普通人或者不知道,但這些大人物們本身就幾乎掌握了大半個櫻蘭羅帝國,又如何沒有機會從特殊的渠道得知聖伯多祿教廷做的這些事情?
只是沒有人想到格蘭姆耶會以贖罪卷的名義,向聖伯多祿教廷宣戰,並且顯而易見的是,格蘭姆耶口中所謂的「聖戰」,將會把整個櫻蘭羅帝國都拖入面對多米尼克大陸最強大力量的戰爭漩渦之中。
普通人或者會因為櫻蘭羅海峽的天險,強大的帝國海軍的保護,而生出幾分置身事外和在安全的環境下看戲的閒人心態,但包括菲爾蘭多總理和安德烈公爵在內的大人物們都知道,一場戰爭,並非要征服領土要能毀掉一個帝國。
基於強大的海軍,櫻蘭羅帝國在百年戰爭結束後的幾個世紀裏,對多米尼克大陸各國的一些局部戰爭幾乎是完勝,同時開展的帝國遠征也取得巨大的勝利,但是櫻蘭羅帝國並沒有與海軍實力想匹配的陸軍力量。
幾乎不敗的海上戰爭讓整個櫻蘭羅帝國都陷入一種有些盲目的自信中,所有人都認為,只要時機到來,櫻蘭羅帝國必將重現蓋拉迪諾皇帝的壯舉,掃蕩大半個多米尼克大陸,入主法蘭黎多瑙皇宮。
然而安德烈公爵卻知道,就目前看來,高舉宗教信仰旗幟的聖戰,固然是一次機會。但並不足以讓櫻蘭羅帝國取得最終的勝利。
櫻蘭羅帝國的陸軍力量一直是一個軟肋,如果櫻蘭羅帝國的陸軍力量可以和海軍力量相媲美,多米尼克大陸早就不屬於聖伯多祿教廷了,格蘭姆耶地演說也可以改一下台詞了「從第比利斯山脈旁的明斯克到櫻蘭羅海峽南岸的羅卡角,一副橫貫多米尼克大陸的優銀香花旗幟已經覆蓋了整片大陸。」
槍與花騎士團是帝國最強大的騎兵力量,和聖鑰騎士團一起號稱多米尼克大陸最強大的騎士團。論起單兵作戰能力,在費迪南德領導下。日日進行長途突襲衝刺訓練的槍與花騎士團騎士,要比那些養尊處優。接受無數信徒仰慕和宴請地聖鑰騎士要更加強大。
聖鑰騎士團的優勢在於人數,十倍於槍與花騎士團地一千人,同時還有大量武力不會遜色多少的編外騎士團。
這還只是表面上的戰力對比,像班克羅夫特這些改造過擁有天使靈力的聖鑰騎士,更加可怕。
神聖日諾曼帝國的金雀花騎士團,法蘭帝國的盧浮騎士團。艾斯潘納王國地阿拉貢騎士團,塔利的伊底帕斯農神廟騎士團雖然不如槍與花騎士團聲明顯赫,但作為國家精銳,絕對也是不可小視的力量。
以一國之力挑戰整片大陸,尤其是整片大陸還可能因為戰爭而團聚在同一個野心與力量匹配的教皇座下。這種挑戰充滿了壯烈犧牲的味道,同時也有着自殺式地愚蠢。
安德烈公爵眨眼間分析了這些問題,他覺得他能想到這些問題,加布里爾三世陛下不可能想不到。
戰爭是絕無可能避免的,聖伯多祿教廷能夠容忍櫻蘭羅帝國曾經帶着挑釁的獨立姿態,那是因為名義上櫻蘭羅帝國的信徒們,還是以格列高力七世這個神之代言人為精神信仰。但在格蘭姆耶取代格列高力七世之後,成為櫻蘭羅人的精神信仰時,這絕不是聖伯多祿教廷可以再容忍的。
安德烈公爵能夠理解加布里爾三世建立不世偉業的野心。他也明白一個帝王能夠將自己置身於神之代言人以上,對於擁有整個帝國的皇帝來說,也許就是和征服大陸相媲美的成就了。
換了安德烈公爵,他自問也無法抵抗這種誘惑,否則他當初也不會和歐德修凡克家族達成秘密協議。
如今當歐德修凡克家族將協議對象換成安東尼奧皇室時,安德烈公爵已經明白了格蘭姆耶這次來櫻蘭羅帝國,為什麼他完全沒有事先收到聖格吉爾島地消息了。很顯然,那個遠征雲周大陸傳道的計劃已經被擱置了。
能夠在櫻蘭羅帝國建立教廷,實現格吉爾教派和伯多祿教派分庭抗禮的願望。格蘭姆耶無論如何也沒有理由冒着風險去未知的雲周大陸建立新教廷。
「請留步。安德烈公爵殿下。」安德烈公爵正要走入埃爾羅伊宮時,歐拉迪諾公爵叫住了他。
安德烈公爵冷眼掃了一下四周。平日裏有着喜拉雅雪頂崩潰也不會妄動聲色的公侯爵們都在面帶驚疑地紛紛議論,都是一些分不清楚自己有沒有戴面具的老人精了,安德烈公爵也懶得去分辨他們此時的表情會透露出些什麼訊息,只是回頭靜靜地等候着追上來的歐拉迪諾公爵。
安德烈公爵相信,在場的一些人可能事先就知道了格蘭姆耶宣示地內容,也有一些人確實不知道,還在慢慢消化,這其中歐拉迪諾公爵絕對是一個。
不得不說,此時歐拉迪諾公爵頭頂地冷汗絕對已經讓他厚冠之下的髮絲濕潤發亮了,存在着幾位大魔法師地崔凡希家族,以及崔凡希家族所盤踞的多明尼卡神學院絕對是反神學的大本營,每年多明尼卡神學院裏聖索菲亞學院和其他學院的神學辯論經常會演變成棍棒混戰。
聖格吉爾教廷的建立,會讓聖索菲亞學院的學生們揚眉吐氣,歐拉迪諾公爵卻寢食難安了。
他在擔心聖格吉爾教廷建立以後,格蘭姆耶會不會來一次大清洗,像艾格博特先生這樣的人物,只怕會非常危險了。
這個新教廷如果比照聖伯多祿教廷建立起宗教裁判所,守日者這些制裁異端的組織,歐拉迪諾公爵害怕整個崔凡希家族會是被拿來揚起新教廷威嚴的第一個祭品。
他也會去享受下傳說中教廷的黑暗刑罰了,想起《天使詠嘆調》,《黑暗宗教史》這些禁書中記載的可怕刑罰,歐拉迪諾公爵不禁在想,是不是在火刑架上燒死,才是最幸福的死法?
在這個時候,找找安德烈公爵這位格蘭姆耶的孫女婿探探口風,無疑是必要且必須的事情。
「安德烈,你說……」歐拉迪諾公爵摘掉帽子,毫無公爵風範地像個閒漢一樣,在大冬天地扇着頭頂的冷汗,焦慮地說道:「我在事前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你說這是不是因為陛下準備拿崔凡希開刀,獻給格蘭姆耶作為禮物啊。」
以崔凡希家族和烈金雷諾特家族的關係,歐拉迪諾公爵也不算交淺言深,只是沉醉學問多於權利場的歐拉迪諾公爵的問話,缺少一些含蓄和技巧而已。
「這件事情,你應該問克莉絲汀。她會知道的比較清楚……」安德烈公爵轉過頭去,看着在廣場西邊一直冷漠旁觀的年輕人,「或者羅秀的侍從官,那個叫陸斯恩的孩子,也會知道一些。」
「陸斯恩?」歐拉迪諾公爵呆了呆,怎麼羅秀的侍從官會比安德烈公爵更清楚一些,這絕對不可能,難得是安德烈不願意點撥點撥自己?
「那個孩子,可是擁有歐德修凡克姓氏的人,似乎還掌握了神術……他和格蘭姆耶的關係,只怕比我和格蘭姆耶更親密。」安德烈公爵隨意地說道,他甚至傲慢地沒有加「聖」字在格蘭姆耶的頭銜上了。
安德烈公爵可以看出來,自己的妻子從頭至尾都參與了這次事件,像這種隱秘的策劃,一定會交給最信任的人去做,很顯然對於克莉絲汀夫人來說,她對安德烈公爵的信任,遠遠無法和對陸斯恩的信任相提並論。
初升的日光透過晨間清新的空氣,落下聖潔的光芒,披散在這個男人的身上,留下一抹寂寥的陰影。
在這一刻,丘吉爾爵士穿越時空,附身聖格蘭姆耶,發表了著名的鐵幕演說。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368s 3.98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