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兩人帶着顧棠上了電梯, 老民警問隨行的物業人員,「這小姑娘平常出來嗎?」
物業搖了搖頭,「我是從來沒見過。讀書都 www.dushudu.com」其實不用問出不出來,更不用試探, 看她瘦成那個樣子, 頭髮亂糟糟的, 衣服都快到衣不遮體的地步, 是個人都覺得她肯定是被虐待了。
等下了電梯,幾人站在樓門口,老民警又道「把他們家鄰居的電話給我。」
樓門口穿堂風挺厲害的, 話音剛落,顧棠就打了個噴嚏,老民警回頭一看,道「小譚,外頭冷,你先帶她上車,我再去調查調查。」
這時候正值初秋, 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太陽只剩下淡淡的餘暉, 還有不大不小的風,溫度很快就降了下來。
顧棠腳腕在外頭露着, 大半個胳膊也在外頭,雖然穿了民警的警服,但是這衣服實在太大,保暖作用有限的很, 四處都在漏風。
譚斐遠說了聲「好」, 拉着顧棠的手往車上去。
他們的車就停在樓門口的空地上, 譚斐遠拉開副駕駛叫顧棠上去,又給她繫上了安全帶,這才坐到了駕駛座的位置。
上了車的確是沒那麼冷了,顧棠搓了搓手,覺得暖和了很多。
她雖然不可能一輩子都自閉,但是自閉症想要恢復,一來是需要契機,二來也需要有人長久的關懷,現在顯然還不是時候。
而且還有一點,她現在越可憐,顧譯他們一家的罪就會越重。
在八歲以前,原主還能聽見的時候,顧譯一直跟她說「你是我的小天使,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當然就是口頭上說說,實際行動基本沒有,但是原主一個小孩子,天真到什麼都不懂,父母別說實際行動了,平常一看她就是神色複雜,根本不愛搭理她的。
這個哥哥至少還會跟她笑,跟她說話,所以原主是實打實的相信這個哥哥,然而換來了什麼呢?
送命。
顧譯裝傻,張佳果推波助瀾,顧峰誠最後成了劊子手。
顧譯一家三口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顧棠死死盯着車裏的礦泉水瓶,勉強發出一個字「渴」,因為聽不見聲音,這字的發音也奇奇怪怪的,但是配上動作眼神,譚斐遠顯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等等。」他急忙下車去後備箱又拿了瓶水,打開遞給了顧棠。
顧棠小心翼翼地喝了第一口,衝着譚斐遠露出個膽怯的笑容來,然後大口大口的灌了下去,因為喝得太急,水不僅流了出來,她很快就嗆到了。
譚斐遠忙接過瓶子,拿了紙巾給她,還幫她拍背。
顧棠很快止住了咳嗽,縮成一團不說話了。
譚斐遠一拍大腿,「我這豬腦子,怎麼能給你喝涼的呢,這不就更冷了?」
等李風燃回來的時候,差點沒被這車上的暖風直接送走,但是一看伸出手放在暖風口取暖的顧棠,又看一臉傻笑的譚斐遠,他嘆了口氣,坐到了後座,「先回警局。」
譚斐遠發動車子,李風燃道「問了幾個鄰居,還有跟張佳果認識的人。鄰居沒見過她出來,張佳果的朋友說她智力有問題,還是殘障人士,張佳果說過照顧她很費勁。她上過特殊教育學校,兩三年前退學之後,應該就再沒出過家門了。」
譚斐遠哼了一聲,「這就是虐待,還有什麼可說的?李哥,你是沒看見剛才她喝水那個樣子,我都差點哭出來。她把一瓶500l的水直接喝完了,這得渴成什麼樣?你再看看她瘦成這個樣子——」
因為太過生氣,譚斐遠說得着急,喘勻了氣才又道「我剛才給她拍背,隔着警服都能摸到她背上的骨頭,她怕是連七十斤都沒有。一米六的個頭,七十斤?」
李風燃拿了煙出來,剛抽出來一半,看見前頭顧棠,又給放了回去,「一會兒叫小劉給她洗個澡,換身衣服,等吃過飯去咱們的定點醫院檢查一下。」
到了晚上七點多,顧譯到家了,他還正扶着牆換鞋呢,就見顧峰誠蹭蹭蹭跑出來,大聲道「爸爸!小姑姑被警察抓走了!」
啊???顧譯大聲道「果果!怎麼回事兒?」
張佳果算着時間給顧譯熱飯呢,聽見聲音忙從廚房出來,道「你那神經病妹妹不知道下午發什麼神經,把東西從窗戶一件件往下扔,還把警察引來了,你看這個——」
她從兜里掏出手機,打開物業群,點開那張罰款通知單,「高空拋物,罰兩百。她一分錢不賺,我們還得養着她,不花錢的嗎?」
顧譯眉頭一皺,摸了摸兒子的頭,道「我不是說讓你多陪陪她嗎?她原來小的時候脾氣沒這麼奇怪。」
「我哪兒有時間?」張佳果反問道「我早上起來要做飯,要送你兒子去上學,回來就得去園區打掃,中午再接你兒子放學,給他做了午飯還得送他上學,之後還得去園區打掃,我倒是想跟你妹妹搞好關係,畢竟她小時候給你捐了骨髓,也算是救了你一命,可她不給我機會啊。」
張佳果端着熱好的飯菜出來,又去廚房做湯,伴着她絮絮叨叨的聲音,顧譯大口吃着晚飯。
「我想我們一起擇菜,結果呢?她把菜全揉碎了,我想我們一起洗衣服,結果她一下子就能用去半桶洗衣粉,讓她跟你兒子一起吧,好歹也算是智力相近,可她總打你兒子,還把你兒子的書撕了,你妹妹要是生在有錢人家還行,咱倆這點家底兒可經不起她糟蹋。」
「你說這些幹什麼?」顧譯不耐煩道「我會努力賺錢的,我要攢錢給她買人工耳蝸。」
張佳果極其隱晦地翻了個白眼。
等顧譯吃完飯,張佳果拿了李風燃留的電話出來,「這是帶她走的警官留的電話,你要麼打過去問問?」
顧譯給李風燃打了電話,張佳果聽不見李風燃說什麼,只能聽見這邊顧譯嗯嗯好好好個不停。
等掛了電話,顧譯道「叫我去一趟了解情況。」
張佳果眼珠子轉了轉,又道「誒呦,還有件事兒忘了跟你說,我不是把她的鞋子洗了嗎?結果今兒警官來帶她走,她就沒鞋子穿了,我就把我的鞋子給她了,警官好像誤會了,你去了別忘了解釋一下,我怎麼都是她大嫂,俗話說長嫂如母,別叫警官同志誤會了。」
顧譯一邊點頭一邊換鞋,道「那正好一起,李警官說讓咱們一起去。」
張佳果有點心慌,不過一想顧棠就是個大傻子,聽也聽不見,話也不會說,她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張佳果笑道「這會兒留誠誠一個人在家也不好,不如把他也帶着?」
顧譯道「那你動作快點,我早上六點就得起來,不能睡太晚。」
「我知道!」張佳果拉着兒子到屋裏去,「我給他加件衣裳,外頭冷。」
等屋裏只有兩個人,張佳果道「一會兒要是警察叔叔問你,你就說她身上是你掐的,警察叔叔如果問為什麼,你就說她老打你,疼。」
顧峰誠點了點頭,「媽媽放心,我知道媽媽辛苦,我也想把她趕出去,這樣咱們就有正式的餐桌吃飯啦,我也能請同學來咱們家裏玩。有這麼個傻子姑姑真丟人!」
一家三口往警局去,顧棠這會兒已經做了初步的體檢,又坐着譚斐遠的車回到了警局。
這次李風燃坐在副駕駛,劉晴陪着顧棠坐在了後座。
顧棠已經從裏到外換了一身新衣服,原本打結的頭髮也洗得乾乾淨淨,還扎了兩個小辮子,就是辮子細細的,還是枯黃色的,一點光澤都沒有。
李風燃拿着檢驗報告在看,眉頭緊鎖,開車的譚斐遠緊緊抿着嘴,嚴肅極了。
後座上劉晴抱着顧棠,在她背上輕輕拍着,「他們怎麼忍心?這孩子也太慘了。」
「生下來就是為了治她哥哥的白血病,六歲開始一月一次收集外周造血幹細胞,八歲捐獻骨髓,之後因術後感染,高燒導致失聰,九歲才開始上特殊教育學校,十四歲退學,這家人是真狠心!」
「沒人性!」譚斐遠怒道,「她沒失聰之前也沒讓她上小學,我看居委會給的材料說是當時勸過,但是她爸媽以她身體不好為由說暫緩一年,什麼身體不好?就是怕她生病不能抽血!她根本就沒出過家門!」
「好好開車!」李風燃道「你這脾氣要改一改,受害人的確是值得同情,但是你做警察的一定要冷靜,要客觀!」
譚斐遠不情不願的嗯了一聲,又道「她小時候是正常的,完全沒有自閉或者智力發育遲緩的現象,這就是被人害的!」
李風燃道「這個就是重要的證據。」
又往前開了沒多久,譚斐遠忽然把車停在了路邊,「我下去給她買個娃娃。」
李風燃搖頭笑了兩聲,道「小譚啊……」
劉晴笑道「我聽他們說,李哥原先也這脾氣?」
李風燃從後視鏡里瞪了她一眼,道「不許叫小譚知道。」話剛說完,他自己就笑了,「倒是也瞞不住。」
很快,譚斐遠就買了個巨大的毛熊上來,放在座椅上,看着比顧棠還大。
顧棠很是感動,她幾乎什麼都聽不見,再說她遲早能聽見,再說她心智成熟,但是這樣寂靜的世界讓她潛意識裏還是有點不安的。
顧棠接受這樣的自己,她坦然把毛熊抱在了懷裏,用力的蹭了蹭,然後抬頭對到現在她還不知道名字的小民警一笑,「謝謝。」
她的謝謝聽起來就是「西西」,但是沒人誤會,李風燃又道「回去再叫個法律援助過來,商量商量究竟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譚斐遠抽空掃了一眼李風燃手裏拿着的資料,「找公訴人剝奪她哥的監護權,她還有不到半年就成年了,再給她找個特殊教育學校,好好的教給她生活常識,教給她怎麼獨立生活。對了,還有她父母留下來的遺產,也得給她一半!」
等顧譯一家三口到了警局,一進到審訊室,顧譯就看見對面坐着的顧棠。
換了一身新衣服,身上還套着譚斐遠的警服當外套,身後靠着一個巨大的毛絨玩具,手裏還端着一杯聞起來很是香甜的牛奶,臉上帶着滿足的笑容,正跟坐在她對面的譚斐遠笑,嘴裏嗚嗚啊啊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譚斐遠也不嫌煩,笑眯眯地跟她道「對,就是這麼說,大膽一點。」
顧譯眼圈一紅,開口就是「棠棠,跟哥哥回去好不好?以前是哥哥忽略了你,你也知道哥哥忙,每天天不亮就得出去,晚上的把他們都送回家才能回來,這世界上就剩下咱們兄妹兩個了,哥哥對不起你。」
顧棠看見顧譯進來,但是沒聽見他說什麼,不過依照原主極其有限的記憶,她也能猜到這人八成又是什麼「哥哥愛你,哥哥對不起你」等等之類的廢話,總結一下就是嘴上說得好聽,真對她好就算他輸。
顧棠的演技可比他好多了,再說就是想想原主的遭遇,共情能力稍微強一點的人,就能直接哭出來。
就是可惜直接把熱牛奶往他身上潑不符合她現在的性格,她現在是個柔弱的,被從小忽略、虐待、自閉、失聰,還有點智力發育遲緩的小可憐。
顧棠眼圈一紅,手上牛奶杯子就掉了下來,還剩下半杯的牛奶灑了一地,她嚇得躲在譚斐遠背後,雙手緊緊抓着他的襯衣,嘴裏不住地說「疼!疼!」
這疼聽起來跟譚似的。
譚斐遠的襯衣被她抓着,扣子都快崩開了。
他反手在顧棠肩膀上輕輕拍着,又奮力轉身,道「不怕不怕,在警察局呢?誰也不能欺負你。」
「這都是誤會!」張佳果上前一步,諂媚的笑道「女孩子家家,叛逆期到了,其實我們都對她很好的,沒人欺負她。」
顧棠「啊!」地叫了起來,雖然聽不見了,但是當年學過的發音技巧還是能利用一下的。
譚斐遠急忙拉着她就出了房間,「咱們不跟他在一起待着!」
看不見顧譯那一家三口,顧棠恢復了正常,她抿了抿嘴,撲上去就抱住了譚斐遠的腰,眼淚吧嗒吧嗒就往下掉了。
「冷!渴!餓!疼!」
這的確是就是原主對他們一家人的印象。
張佳果動不動就不給她吃飯,不給她喝水,衣服能穿到脫線開裂,要不是張佳果覺得從垃圾堆里撿衣服太髒,怕撿回來帶了什麼細菌傳染給自己兒子,她的衣服怕是更加「百花齊放」。
至於疼……她從小到大就是顧峰誠發泄的對象。
顧峰誠就是殘忍的小孩子的典範,一開始原主還能跑,後來顧峰誠長大一點,原主又常年挨餓,完全反抗不了。
用指甲掐,用針扎,還用烤燙的螺絲刀燙過她,用打火機里的點火器電她。
原主的房間裏頭沒法上鎖,只能從外頭打開,到了後來,顧峰誠在學校里受點委屈,回來就對原主拳打腳踢,還曾抓着她的頭髮把她往牆上磕。
「你吃我們的,住我們的!總得付出點什麼吧!」
顧棠把譚斐遠的襯衣哭濕了一大片才止住了眼淚,她抬起頭不好意思沖譚斐遠笑笑,譚斐遠嘆氣,拉着她的手無奈地說,「走吧,我帶你去洗個臉。」
洗完臉還蹭了點劉晴的護膚品用了。
顧棠好不掩蓋她對護膚品的好奇,還不住的說「香!」就是這香的發音也挺奇怪的。
劉晴臉色不太好,跟譚斐遠道「那一家子,說什麼她不聽話,是神經病,不聽話,脾氣還暴躁的很!你看她這個樣子,哪裏暴躁了?這麼乖的孩子,生生被那些人折磨成這個樣子的!」
兩人帶着她到了警局的宿舍,給她找了間乾淨點的屋子,收拾了床鋪出來,譚斐遠問道「那邊怎麼說的?」
劉晴道「公訴人說虐待雖然是自訴案件,不過有醫院的證明,加上她有被虐待的痕跡,失聰,語言能力低下,智力發育遲緩,還有自閉症,完全沒有自主行為能力,所以能以公訴案件起訴。」
譚斐遠鬆了口氣,動作麻利把宿舍兩張床的被子褥子都給她搬了過來,鋪了個厚厚的窩。
這會兒已經晚上九點多了,劉晴把她抱到床上,不免又嘆了一句,「她是真的輕。」
只是到了睡覺的時候,顧棠死死抓着譚斐遠的衣服,怎麼也不鬆手,劉晴掃了譚斐遠一眼,笑道「你把她救出來,這就是那個什麼——雛鳥情節,套一句時下流行的話,你是她的男媽媽了。」
譚斐遠臉一下子紅了,他才畢業,到分局上班還沒滿兩個月,今天還是他第一次出外勤,「什麼男媽媽。」
平常挺陽光又熱心的一小伙扭捏成這個樣子,劉晴笑得臉疼,顧棠雖然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不過看着他們開心,她肯定也是要加進去聯絡感情的,她笑得比他們更開心。
只是笑着笑着,這兩位警官就又紅了眼睛,其實劉晴就比譚斐遠早畢業一年,也還沒習慣這種事情。
譚斐遠道「反正我今天值夜班,就讓她拿着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這兩人起身,又給顧棠倒了熱水放在床頭,還有從同事辦公桌里搜刮來的小麵包。
顧棠知道他們這是要走了,她起身把譚斐遠的警服套在了毛絨熊身上,然後把熊放在了枕頭旁邊,這才躺了下來,還伸了只手出來撈着熊爪子。
這還是她第一次靠着裝柔弱來開始任務,感覺還挺新奇的。
兩人看着這一切,劉晴忍不住又做了個口型男媽媽。
譚斐遠還沒習慣,臉刷的又紅了。
顧棠這邊被照顧得挺好,有吃有喝還有個加厚型的被窩。
顧譯一家子就不太舒服了,因為警察的問題好像有點偏,明顯不是高空墜物的詢問範疇。
「你們父母當年過世的時候有沒有留下遺囑?」
「你知不知道她身上有被針扎的痕跡?」
「你認為是誰在虐待她?」
顧譯回答的越來越慢,到了最後幾乎是一邊擦汗一邊回答問題。
「不會有人虐待她的,我怎麼可能虐待她?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的命都是她救的!果果也知道這一點,她找了靈活的保潔工作,就是為了照顧兩個孩子——對,棠棠還是孩子,她什麼都不知道。」
隔壁張佳果也被問到了讓她左右為難的問題。
「怎麼可能有人虐待她?不可能的!誰能這麼狠心!」
「這是她的檢查報告,營養不良,還有胃潰瘍,胃腸道有一定程度的萎縮,根據血檢跟胃腸道檢查,她至少18小時沒吃飯了。你為什麼不給她吃飯?」
張佳果也是一頭的冷汗,「她不太愛吃飯的,小姑娘家家都愛美,都要減肥的,她一天就吃一頓飯,我勸她也不管用,她也聽不見什麼。她根本不跟我們說話的。」
「那你是怎麼知道她要減肥的?」
張佳果更加的緊張了,「她、她不吃飯啊,只能是要減肥啊!不然是為了什麼?」
再過去一間,雖然顧峰誠才七歲,因為利害關係跟年紀的原因,口供的權重很低,不過一樣有人在問他。
有了張佳果的吩咐,他倒是一五一十全說了,「是我掐她的,她老打我,特別疼。」
「她不喜歡我,她還撕過我的書本,她嫉妒我有爸爸媽媽,她嫉妒我爸爸媽媽最喜歡我。」
「她覺得她給我爸爸捐了骨髓,我爸爸的命就是她的,她想住大臥室,想叫我媽媽天天伺候她,但是我爸爸媽媽都特別辛苦,不能滿足她,她就天天搗蛋。」
「不吃飯?嗯,我有的時候會把門鎖上,我們老師說了,做錯事要道歉,她從來都不道歉,她要受到懲罰。」
到了晚上十點,相關信息算是問完了。
李風燃作為主要負責人,把譚斐遠跟劉晴叫過來開了個小會。
「我們來看一下這三個人的時間表,顧譯六點起床,六點半出門,晚上回家一般在七點到七點半之間。」
「張佳果早上七點起床,之後送孩子上學,去園區工作,十一點買菜,十一點半接孩子放學,下午一點半送孩子上學,之後繼續去園區工作,下午四點半接孩子,順便買菜做飯。」
「還有這三個人的口供,如果真的是像顧峰誠說的是他做的,那麼張佳果不可能不知道。顧峰誠在家的時候,張佳果也在。」
「這有什麼可分析的?」譚斐遠冷冷道「這就是全家都在虐待她,還早就想好了退路,讓七歲的兒子承認,他這個年紀,不用負法律責任。」
譚斐遠雖然非常討厭這一家,不過專業素質還是在的,他又道「而且我覺得顧峰誠的口供跟他的年紀不相符,尤其是這一句『她覺得她給我爸爸捐了骨髓,我爸爸的命就是她的』,顧峰誠是怎麼知道的?只能是聽他爸爸媽媽說的。」
「這裏頭還有一個疑點,顧棠從小就不太與外界接觸,八歲失聰,之後語言能力也進一步退化,你們也聽見了,她只能發一些單音節的詞,等於說她的語言包括智力,最多不會超過八歲,那麼她是怎麼覺得顧譯的命是她的?」
「她聽不見也說不出來,她又是怎麼表達出來顧譯的命是她的?這個想法,應該是顧譯或者張佳果強加到她身上的。」
李風燃點頭,「的確是這樣。如果顧峰誠是被人唆使,那麼很顯然,唆使他的人知道顧棠被虐待,也知道這樣是犯法的,所以才會讓孩子承認。」
劉晴道「他們剛開始進來的時候,顧棠在躲他們,我覺得這個也是證據,如果不是長久的虐待,她的反應不會這麼激烈,她對小譚就很親近。」
「她住在四平米的隔間裏,衣不遮體,身上有傷痕,還有醫院出具的體檢單,這個證據還是比較充足的。」李風燃整理了文件,道「明天繼續調查他們家裏的經濟情況,之後就可以提交給公訴人了。」
晚上十點多,顧譯一家人出了警局,打了個車二話不說直接回家,進了家門,顧峰誠打着哈欠直接就倒在床上睡了,顧譯也困得不行。
他身體本來就不好,很容易疲倦,加上開班車要早起,每天十點是必定要上床睡覺的,現在早就過了他睡覺的時間。
但是雖然疲憊,他卻焦心地睡不着覺。
他一個個想着那些問題,再想想顧棠原先在家裏的樣子,雖然他知道他沒虐待顧棠,但是那場景的確是容易讓人誤會,他小聲道「警察該不會覺得我們虐待她吧?」
張佳果心慌地打了個哈欠,道「什麼虐待?你知道有精神病的人伺候起來多難嗎!你早上六點半就出門,晚上七點多才回來,這個家全都是我操持的!我還得養你兒子,還要去兩個公司打掃,你知道打掃衛生有多累嗎!我哪裏有精力去虐待她!」
顧譯道「我又沒說是你,我就是覺得……你不知道,她小時候跟個小天使一樣,每天見了我就會甜甜的叫哥哥,還要撲上來要我抱,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就成這個死氣沉沉的樣子了。」
張佳果冷笑一聲,心想他還真是能裝,他從來都是不聞不問的,怎麼變成這個樣子?沒人理那可不就這個樣子了?
她打了個假哈欠,不耐煩道「趕緊睡覺吧,你明天還得開車,一車好幾十人的命都在你手裏攥着呢,你可不能打瞌睡!」
顧譯嗯了一聲,只是過了很久,房間的呼吸聲都沒慢下來。
「明天把她那小房子稍微收拾一下,給她買兩身新衣服。」
「這還用你說?」
第二天一早,顧棠醒來的時候八點多,她一覺睡了十一個小時,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身體也恢復了不少。
說實在的,在警局過夜的確是讓人安心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顧棠穿好衣服,又把譚斐遠的衣服披在身上,這才從房間裏出來。
譚斐遠跟劉晴就在門口小廳坐着,看她出來,劉晴先帶她去洗漱,然後兩人又把她帶去了食堂吃早飯。
睡了一覺,顧棠胃口還挺好的,雞蛋牛奶包子吃得很香,就是譚斐遠不讓她吃玉米,而且雖然她聽不見,譚斐遠還是很耐心的給她解釋。
「醫生說了,你的胃得養一養,玉米算是高纖維,要過一陣子才能吃,現在吃些好消化的東西,蔬菜也得切碎了吃。」
譚斐遠雖然昨天值夜班,但是今天是沒得休息的,也就是能趁着空閒的時候稍微眯一眯。
不過畢竟是一晚上沒睡,他今天的工作比較輕鬆,拍宣傳片。
顧棠現在是個柔弱的小可憐,又沒什麼安全感,直接就跟着他一起下去,到了警局的內院。
上頭標語已經拉好了,《正確面對歹徒》。
攝像機什麼的都架好了,已經有個五大三粗的警官換了迷彩服,頭上戴了頭套,手裏還有刀子,裝扮成歹徒。
至於譚斐遠,可能因為他最年輕資歷最淺的緣故,他換了便裝,裝扮了成了群眾。
主持人開口道「今天我們給大家示範一下如何正確面對歹徒。」
攝像機一轉,照到了旁邊的「歹徒」跟「無辜群眾」。
只見歹徒擺了個起手式,「啊」的一聲就要發動,然後譚斐遠一聲尖叫,直接就跑了,動作快到還掀了一點小風。
攝像機對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跑出畫面。
顧棠一愣,隨即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才沒笑出來。
主持人道「我們不鼓勵群眾跟任何歹徒搏鬥,遇見這種情況,請儘快逃脫,在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報警,一切交由警察處理。」
第一遍算是拍完了,那邊攝像看了看重放,道「不行,歹徒那聲啊能聽出來笑聲,重來。」
這邊又擺好了姿勢,歹徒再次擺了起手式,這次是譚斐遠笑場了,既然這條明顯廢了,顧棠忙從花壇上跳了下來,往譚斐遠身前一擋,也擺了個跟歹徒一樣的起手式。
旁邊看熱鬧的人挺多,笑聲頓時一片。
「小譚被人保護了,哈哈哈哈哈。」
譚斐遠哭笑不得拉着顧棠又到了花壇邊上,把她交給劉晴,又蹲在她面前耐心解釋道「拍電視,是假的。」他又指了指攝像機,「拍戲。」
劉晴笑眯眯把她一抱,跟譚斐遠道「你去吧,我抱着她呢。」
接着又開始了第三遍,譚斐遠又是飛快往遠處跑,他跑得飛快,帶起的小風都吹起了顧棠的劉海。
電光火石間,顧棠忽然對原主的願望有了靈感。
我要像風一樣自由的飛翔。
她再次飛快的從花壇上跳了下來,衝着譚斐遠離開的方向,用了全身的力氣追了過去。
跑動帶起的風吹得她的頭髮飄了起來,讓她的衣服嘩嘩作響。這就是風,這就是在飛翔。
她要做個短跑運動員,她要跑得比風都快!
顧棠的身體一直是接近人類極限的,雖然這才是她穿越過來第二天,這個身體也的確有點弱,但是全力奔跑之下,她很快就追上了譚斐遠。
這次輪到譚斐遠一臉驚訝了,他下意識停下了腳步,轉頭一看,身後已經有人起鬨了,「小譚不行啊,居然被小姑娘追上了,你還說你高中就是國家二級運動員了,你連短跑都跑不過人家小姑娘!」
院子裏笑聲一片,攝像又看了一遍回放,也跟着讚嘆了一句,「她跑得可真快。」
譚斐遠又是一臉哭笑不得,領着顧棠到了劉晴面前,「我說你真的把人看好,我昨天一晚上就眯了兩個小時,再跑兩輪我就得歇菜了。」
「知道了。」劉晴一臉笑意地點頭。
譚斐遠又跟顧棠道「你乖乖聽話別動,回頭我帶你去吃炸雞。」
「她還不能吃油炸食品。」
「我說的是回頭。」
劉晴故意嘆氣,「我可聽見了,你別騙人家小姑娘。」
接下來顧棠還看了如何正確面對着火——保障安全的前提下,報警。
如果面對車禍——報警。
總之面對一切都是——報警。
警察叔叔可真辛苦。
到了最後,顧棠也在短片裏客串了一把圍觀群眾,這一上午就還過得挺充實。
等吃過了午飯,救助中心的人來接顧棠了。
顧棠表現的依依不捨,整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誰說她不懂事兒?」劉晴眼圈有點紅,「小孩子才是最敏感的。」
「唉……」李風燃也跟着嘆氣,「別說還挺捨不得她的。」
「怕什麼?」譚斐遠滿不在乎道「去看她就是了,下班咱們一起去。」
劉晴直接笑了出來。
顧棠左右看看,她是真的感激把她救出來的小民警,她也感謝他們真誠溫暖的幫助。
顧棠把手裏的毛熊放下,從桌上拿了草稿紙,用小學生的筆跡整整齊齊寫下筆畫不太對勁,間架結構還有點奇怪的兩個字顧棠。
很快,她就收到了三張回應。
李風燃、譚斐遠,還有劉晴。
顧棠沖他們鞠了個躬,再次操着奇奇怪怪的語音說了一聲「謝謝」,一步三回頭上了救助中心的車子。
以後就是新生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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