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自揚州出發,乘車南下,不知不覺便走了七日,這是他頭一回以使者身份獨自出行,車駕在望不到盡頭的群山中穿行,一路上賞看峰巒疊嶂的美景,倒也逍遙自在。
遺憾的是,曾經身為齊國公族子弟的自己,如今卻只是一個門下士,雖說有了乘車的資格,卻沒有豎起旌旃的榮耀,只能單車而行,也不知何時才能得了舉薦,出任一方,成為大夫,恢復家聲?
不論如何,這一趟作為前站,南下四國,應該是個極好的徵兆自己在左徒心中,已有大用之意了!
以前身為齊人時,只覺齊國乃天下霸主,諸侯各國不過爾爾,如今身為楚人,為了遠避禍事而投入揚州左徒門下,卻覺楚國也異常強盛,或許只比齊國差一點點,難怪能劃江而與天下群雄相爭。
這趟出使,更讓他發自肺腑的感慨楚地太大了!
揚州北距郢都千里之遙(註:此揚州非彼揚州),自己又從揚州南下,再行六百里,離要去的四國之地,依舊還有百里,如此廣袤國土,正是霸業之基,他甚至隱隱有些為齊國擔心,齊之霸業,不會為楚所代吧?
正思考這個問題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前面的馭手稟告:「崔子,前面有人擋了去路。」
崔明皺眉,挑開車簾,就見前方道邊有幾人圍坐於地,擋了道路的一半。這條山道本就狹窄,另一半更是坑坑窪窪,無法通行。
若是自家車駕上豎有旌旄,當可斥退這幫村野山民,令他們立刻讓出通道來,但自己如今只是個門下士,打前站的,連侍從也無,就沒這般待遇了,就算亮出申左徒的書信,料這幫山野村夫也看不懂。
為今之計,只有武力驅趕。
馭手是隨他自齊國流亡而來的家僕,崔氏家學淵源,連他也同樣入了修行,只是尚在普通鍊氣境上廝混。正要吩咐他上前驅散,家僕卻興奮道:「崔子,他們在弈棋。」
齊國盛行圍弈,上至國君、下至國人,乃至野人,閒時常以弈棋為戲,崔明自然也不例外,在臨淄時也曾是城中高手,就連這家僕,同樣受此薰陶,對弈棋一道很是喜好。
不意這南楚荒郊野外之地,竟有人中道下棋,頗有中原之風!
崔明頓時產生了興趣,吩咐:「下車看看。」
主僕兩個湊到近前,發現擺的是個死活題,旁邊插着塊木牌,上書「投注百錢,解題者可得二百錢」。
出題者顧盼自得,答題者眉頭緊鎖,圍觀的幾個村夫各自讚嘆,有的搖頭說「此題無解」,有的是嘖嘖感嘆「老王要輸」,還有的更是七嘴八舌拼命支招,恨不得親自上場。
此為弈棋中的博戲,臨淄也極為盛行,崔明是此中高手,解過不知多少難題,於是饒有興致的看了起來。
目光掃了幾眼,崔明就暗中發笑了,連他身邊的家僕也忍不住露出笑容這道死活題實在是粗淺之極,放在臨淄,五歲小兒也能解之!
正看時,解題之人一招臭棋拍了上來,當場被屠,滿盤皆輸。
出題者洋洋得意,叫道:「還有誰?」
圍觀者各自搖頭嘆息,都道:「此題難也。」
眾人議論紛紛,漸漸將目光對準了崔明主僕。
「新來的?你們也懂弈棋麼?」
「奉勸二位一句,此題極難,莫要輕易下場。」
「就是就是,兄弟我學棋三年,師從名家,也看不出該當如何解之」
那家僕被言語所激,又看了看立着的木牌,忍不住就把手往懷裏伸。
這題也太簡單了,上場的人也太笨了,若是我,只需一子落下去,全盤皆活,今日遇到一幫臭棋簍子,合該發上一筆小財!spanstyle>谷/spanstyle>
正要下場,卻被主人崔明制止,拉着他轉身回去。
那家僕不解:「崔子,此題甚易,因何離去?」
來到車駕邊,崔明小聲道:「這幫山野村夫,棋力卑下,但弈棋之心甚強,誠當嘉許,你下場解題不是欺負人麼?有違弈棋之道。」
家僕暗道可惜,只得從了家主之命,牽馬駕車,小心翼翼從棋攤旁挨過去,揚鞭催蹄,轆轤聲中繼續前行。
剩下一幫擺攤的,目視他們離去,各自泄氣。
「升起竹鳶,告訴董大,沒中招。」
「奇怪,不是齊人麼?齊人不懂弈棋?」
「也不是每個齊人都會弈棋,就算會,也不一定精通。」
「莫不是看出了破綻?」
「能有什麼破綻?只等他下場之後才動手,能看出什麼?」
「行了行了,散了吧,大家往回趕路」
話說主僕驅車又行了數里,轉過兩個山坳,忽見前面路邊挑着個酒幌,有酒家於此擺攤賣酒。
前面這段路看着平坦,實則極是泥濘,車輪頓時陷了進去走動不得。
崔氏原為齊國貴族,下車拉抬之類的苦力活肯定不會去乾的,哪怕他身為資深鍊氣士,有能力將車駕抬出泥沼,他也不干。
別說是他,馭車的家僕也不幹這種事兒,只要旁邊還有人可以指使的情況下,絕不下去沾成泥腿子。
主僕二人縱躍下車,直接就落向了酒攤中的一張條桌旁,家僕伺候着崔明落座,自家叉腰呼喝:「酒家,去將我家車駕牽出來。」
酒家答應得很痛快,招呼着夥計過去幫忙,將車駕拖出了泥沼,同時酒水也送到了崔明身前。
崔明舉着酒碗看了看,皺了皺眉又放下,沒有動口。
酒家看得着急,提醒道:「這酒是好酒,不便宜。」
家僕冷哼道:「放心,少不了你家酒錢!」
見他始終不飲那酒,酒家沖夥計使了個眼色,那夥計悄悄從棚子後面溜了。
過不多時,有個尖嘴猴腮的打棚子後面轉出來,手中提着個包裹,一屁股坐到崔明主僕跟前,低聲道:「這位公子,有好東西,看不看?」
家僕叫道:「你是什麼人,就敢坐於此處?快些走!」
對方也不理那家僕,徑直將包裹打開,裏面露出三件法器,雖說都蒙着一層灰鏽,卻依然從鏽跡斑斑中泛出帶着靈力的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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