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甩脫了身後的狗皮膏藥,吳升立覺輕鬆無比,義無反顧的撒丫子走人了。
莫名其妙和個女飛賊糾纏了這半天,頗有點出師不利的感覺,吳升趕緊把這點不祥的念頭甩脫,前往約定的會合點——館驛後的荷塘。
館驛實際上就是城中一處小山丘,高約七、八丈,繞上一圈有半里多地,範圍不小,從下到上都以高牆圍住。
山丘下緊鄰着數十畝的池塘,牆便是堤,堤就是牆。塘中長滿了半人高的千瓣蓮、臉盆大的大王蓮。吳升下了塘,提氣輕身,坐在一張大王蓮上,向塘中央滑去。
不知何時,夜雨淅淅瀝瀝灑落下來,雨勢不大,將吳升的動靜完全掩飾了。來到中央處,如傘般的蓮葉擋住了細雨,吳升就在蓮葉下靜靜等候。
鋤荷丈人、桃花娘先後到了,和吳升一樣,以大王蓮為舟,劃了過來。
鋤荷丈人精心挑選着身邊的蓮蓬,採摘了幾個最好的收入囊中,滿臉都是喜意:「好,好,好!」
桃花娘隨意摘了個蓮蓬,蜷在大王蓮上,臥剝着蓮子往嘴裏送,吃了兩粒,又皺眉吐了出來,換了個千瓣蓮,一層一層剝着玩。
吳升給先到的兩人打預防針:「今夜城中有些熱鬧……彭城守衛大搜街市……還是有不少高手的。」
桃花娘哦了一聲,繼續剝着蓮瓣。
見她和鋤荷丈人似乎毫不在意,吳升問:「不擔心?」
桃花娘道:「有石老大呢,反正聽他的就是了。」
「對石老大這麼有信心?」
「嗯……你知道十二年前齊國伐魯之役麼?齊軍連下六城,兵至長勺。長勺為曲阜北鑰,長勺丟了,國都不保。長勺守將畏懼齊軍,帶兵跑了,石老大當時任城門領,率八百人死守長勺十日,苦苦支撐,等來了各地援軍。他親自鎮守的北門,如岩之堅,齊人呼為石門……」
「所以,這不是石老大真名?」
「反正都叫他石門。」
石門踩在一株美人蓮上,就這麼悄然而至。吳升看着他,忽然有點佩服了,佩服的不是他展示出來的修為,而是他的故事。
石門的修為的確在四人組中高出一頭,但一個煉神境修士,吳升以前見過不知凡幾,他自己本身就曾經是煉神頂峰的大刺客。關鍵在於,一個煉神境修士帶着八百殘兵,居然能將如日中天的齊國大軍擋住整整十天,吳升難以想像他是怎麼做到的。
基於此,他對石門也忽然生出幾分信心。
石門到來後,也不多言,帶頭向館驛靠近,來到館驛牆邊時,一頭扎入水中。鋤荷丈人跟着下水,桃花娘則皺了皺眉,嘟着嘴猶豫片刻,捏着鼻子跳了下去。
吳升只好跟在後面,屏住呼吸,潛入水中,就見岸邊水下有條窄小的通道。
石門當先鑽了進去,接着是鋤荷丈人、桃花娘,最後是吳升。這條水道還挺長,順着游進去十七八丈遠才到了盡頭。
石門指了指上方,示意向上,四人陸續浮出水面,已然身處深井之中。
井口是鎖閉的,又是雨夜中,井下一片漆黑,不是修行中人,恐怕就只能抓瞎了。
石門從水中躍出,輕飄飄直上井蓋之下,扒着井壁,側耳傾聽了多時,沒有聽到更多動靜,只有雨滴落在井蓋上發出的細微滴答聲。他這才打了手勢,讓吳升等人上去。
吳升做不到從水中躍高數丈,乖乖沿着井壁,如壁虎般遊了上去。他「受傷」一事已為眾人知曉,眾人也不疑有它,桃花娘還曾經猜測,說吳升肯定是為了避仇才躲進狼山。
吳升上到井蓋下,鋤荷丈人將鋤杖取出,鋤杖瞬間拉長,剛好撐住井壁,形成根橫樑。
吳升又坐到橫樑上。
石門指了指井蓋,低聲道:「開鎖。」說着,隨手一抓,取出條碩大的門閂來,一臉凝重的盯着井蓋。如他這種煉神修士,能將最喜愛的法器納入氣海,以神識溫養,是為本命法器。這是鍊氣境修士羨慕不已的本事,當年曾經的吳升溫養的便是本命法器碧玉長劍,可惜被人家繳獲了,說起來都是淚。
見他如此鄭重,鋤荷丈人握緊了鋤杖,桃花娘則取出瓣桃花,真元吐出,桃花撐開為傘。
不出意外,果然是「開鎖」,瞧石門等三人的應對,這井蓋顯然不是把簡單的「鐵鎖」,想必暗含着厲害的反擊手段。
吳升凝神屏息,將井蓋納入太極球中觀想,一旦出現不對的苗頭,他就準備跳井,剩下的事情交給其他三人——這是事先就約好的。
井蓋中的靈力被吸入太極球中,隨着太極球的轉動,從陰陽魚中轉化為一粒粒靈沙,匯入氣海小島。
石門等三人就扒在井壁上,萬分警惕的盯着井蓋,以及井蓋下的吳升,隨時以防不測。
身處是非之地,吳升不再保留,全力以赴,半個多時辰後,最後一粒靈沙轉化完畢,長吁一口氣,收功!
這面井蓋的確是件法器,而且是件很不錯的法器,吳升的判斷是中品法器中的上階,它轉化的靈沙很是不少,足有六百餘粒。
吳升下了橫樑,往下出溜了一段距離,把位置讓出來,石門舉起石閂,向鋤荷丈人示意,鋤荷丈人將鋤杖探起,緩緩伸向井蓋。
時間如同靜止了一般,四雙眼睛盯着鋤杖,鋤杖在井蓋下微微一個停頓,向上一捅……
預想中的法器反擊沒有發生,警鐘沒有響動,井蓋如同碎末一般撲簌簌往下落。桃花娘轉動桃花傘,一股勁風颳出,將所有粉末捲入傘中。
三人都好奇的湊過來看那傘中的碎末,石門和鋤荷丈人點了點頭,桃花娘將碎末甩入井下,沖吳升拋了個笑臉。
依舊是鋤荷丈人打頭,自井口翻了出去,須臾,回頭沖井下比了個手勢,眾人魚貫而出。
館驛依着山丘而建,這裏地處山丘東北角的山腰間,有茂竹修亭、奇花怪石,向下可見半座黑漆漆的彭城,以及遠處城樓上高懸的燈籠。
城中街巷裏,還能見到一串串稀疏的亮光來回遊動,石門終於忍不住微笑,輕聲道:「守衛都被調動了,館驛空虛。」
鋤荷丈人道:「彭城也怪,將館驛建在城中高處……」
石門道:「彭城扼處要津,掌控淮泗,齊、楚、宋等大國看得緊,他們要求將館驛設在高處,有監察彭城之意,徐君哪裏敢於違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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