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一茬,郭舉人覺得白貴品德不錯,是個可交之輩。
不然一般人哪會想着他身子骨能受住受不住的問題。
郭家的早餐就比昨天普通多了。
畢竟昨天是第一次招待,得上好席面。
不過仍然算是比較豐盛。
「這雪估計一時半會停不了,還得下上五六天。」
用餐時,商隊管事說道。
他走南闖北,見識不少,有了經驗,看一場雪能下多麼長時間,能估算出。
「一場雪下完,然後清除道路,得至少在將軍寨待上一旬。」
「不知郭舉人家中的糧食……」
商隊管事問道。
想要養活上百人的商隊,糧食不是個小數目。
得早做打算。
「不是咱吹,這將軍坡下面的田地大多都是我的祖產,臨近渭河,上好的水澆地,每年糧食吃不完,還要到省城去販賣……」
郭舉人慢慢捻着黃亮綿軟的煙絲,將其裝入煙筒,噗地一聲吹着了火紙,嘴唇撮着水煙壺的煙筒,鼻孔頓時冒出兩股濃煙,說道:「放你們的心,即使差了糧食,我說話在這方圓幾十里地,還算管用,能給你借來糧食。」
「這下雪天,看着距離省城不遠,可我們也不敢派出馬匹出去報個信……」
商隊管事嘆道。
鄉間都是泥路,馬蹄即使包布,也會打滑,而且關中地勢不像中原平坦,有的地方看似一馬平川,可走過去就是山溝溝,雪一下,要是一個不注意,馬失前蹄。
有了郭舉人的應諾,商隊一行人就在將軍寨暫住了下來。
不過郭家即使是五進的宅子,容納百多人還是擁擠,商隊管事就舍了錢,在將軍寨租借了不少屋舍暫住,而白貴和幾個商隊地位高的,就在郭家廂房歇息。
白貴也不着急,下雪就耽擱十來天,在這時代是正常的事情。
意外之事,時有發生。
到了第四天晚間的時候,白貴正要歇息。
廂房門閂輕輕響動。
外邊腳步聲很輕,白貴習武這麼久,秋風未動蟬先覺,耳朵一動,就辨別出了這是郭舉人的妾室田小娥。
屋內有炭火盆,用以取暖,所以屋子不甚暗黑,橘黃色的火光倒映在屋樑和粉壁上。
他輕聲咳嗽一聲,下了床,趿着鞋,點了煤油燈。
火光順着玻璃瓶身噗地往上竄,整個屋子亮堂了不少。
白貴披上了外袍,這才開了門。
「白相公,你要了……」
年輕女人見到白貴,立刻就動了心思,正想說話之際。
就被白貴打斷。
「郭堂客,咱們下一會五子棋吧。」
白貴指了指放在廂房圓桌上的圍棋,淡淡笑道。
清代,女子婚後普遍被稱為「堂客」。
例如《儒林外史》第二十六回:「我到家叫我家堂客同他一說,管包成就。」,第二十七回,「到明日,拿四樣首飾來,仍舊叫我家堂客送予他。」
在《山鄉巨變》中「跟他相反,他的堂客卻是個油煎火辣的性子。」
這裏的堂客,指的就是已婚婦女,內室之類的意思。
「連五子?」
田小娥怔了怔。
她是田秀才的閨女,自幼就是書香門第,哪能不了解五子棋這玩意。相傳堯造圍棋之前,民間就有五子棋遊戲,只不過一般不叫五子棋,叫做「連五子」或者「連珠」、「五目碰」之類的名稱。
不過現在大黑夜的,玩連五子,實在是有些煞風景。
但田小娥想了想,這或許就是文人雅趣。
她扭臀,眼睛汪汪的出水一樣,很是嫵媚的坐在圓凳上。
很潤!
「下棋!」
白貴入座,氣定神閒。
他雖然琦思會有一場艷遇,但想是想,做是做。郭舉人對他招待的算是不錯,他怎麼可能作出什麼腌臢齷齪下等事來,但田小娥這些日子止不住的勾引他……
他勾搭,是對郭舉人的不仁義。而田小娥勾搭他,則又是另外一種說法。
這天晚上,田小娥直接闖入他房裏來了。
廂房雖然上了門閂,但因為需要通風,所以窗戶是半閉的,古人也知道可能煤氣中毒。
比如秦觀就曾煤氣中毒,在《梅花草堂筆記》中記載:「秦觀曾經:方畢煤毒,會祿嗣災,燥外渴中,臥已復興。」
秦觀算是結局比較好的,在康熙年間,進士馮廷樾庚辰年九月十六,忽中煤炭毒以卒。
所以在《急救方》中,就特別說明了預防煤炭毒的方法,「房中置水一盆,並使窗戶有透氣處,則煤炭雖臭,不能為害矣。」
故此廂房中放置了水盆,窗戶半開,就是為了防止中煤炭毒。
若是從窗戶爬進來……,
不是事也是事了!
與其如此,還不如大大方方的迎進來。
反正田小娥只是一介妾室,又是自個跑到他廂房勾搭他,即使郭舉人知道,亦不會多怪罪於他。
另外他對田小娥是稍有些憐憫的,嫁給了郭舉人,是被田秀才賣到郭家的,如果能幫上一二,就幫上一二。
這似乎與世俗道德不容納,但他又非真正融入這個時代。
有時候,他選擇去守一些規矩,是因為這般選擇,能讓小人物更適宜的活下去,更從容的生活。肆意妄為破壞規矩,反倒讓小人物無適,惶惶不可終日。自己是暢快了,可對小人物,卻有如天崩地陷。
「絕聖去智,民利百倍。」——《道德經》
谷但……此時的規矩明顯是不適宜的。
破壞,就破壞了!
君子藏器,待時而動!
兩人開始下棋。
五子棋還是比較有趣的,白貴刻意讓了田小娥,所以田小娥下五子棋覺得有趣,能贏白貴這個「西門大官人」。
不知不覺時間流逝。
然後從半夜,一直……下到凌晨四五點鐘。
後院的公雞喔喔叫了起來。
繼而。
犬吠聲迭起。
「白相公……真箇就打算和我下這麼久的連五子?」
田小娥眼底閃過一絲幽怨,她素手捏着白棋,回過神來,忍不住問道。
「今夜郭堂客訪我,是因雅興。」
「難道還有什麼企圖?」
「白某可是治春秋的先生,萬不敢做那些盜妻之舉……」
白貴淡然一笑,繼續落下黑子。
男人兩大愛好。
一是拉風塵女子從良,二是拉良家婦女下水。現在的田小娥雖說不是什麼風塵女子,但和風塵女子差不多,他拉着從良,亦覺趣事。
「白相公……真是有趣。」
田小娥怔然,起身微微福了一禮,姿態端莊了許多,捏着白子繼續下棋。
她從白貴的話中,聽明白了。
白貴知道她為何而來,懂讀書的,絕不是個木頭樁子,裝傻充愣。但白貴知道,給她留了幾分麵皮,說這是想過來下棋的雅興,而不是其他別的東西。
算……算是對她的尊重吧。
當然一般人要是這麼做衛道士,她肯定會忍不住啐一口。但她看了一眼白貴……,覺得還可以忍受,心裏相反生出些許感激來。
下了一會時間,她察覺時間已到,準備告辭。
「如果郭堂客日後……,還想和在下玩連五子,我也可以再次奉陪。」
白貴搖了搖頭,笑道。
今夜田小娥跑到他這裏,這件事有可能瞞住,有可能瞞不住。所以他這句話,是給東窗事發之後,給田小娥一個保證,讓其不必太擔憂未來。
給熏子撐了一把傘。
見到了田小娥,他不會介意再撐一把傘。
田小娥走到門口,想了想,再次斂衣道謝,儘管仍然是那股夜色朦朧下的曲線美,但此刻她的神情,她的動作,是莊嚴而又帶着鄭重,恍惚間蛻變了些。
……
次日早晨,在郭家後院練武場練完武。
郭舉人提到了這事。
「以白相公你的身份,能訂娶到白府那樣的高門貴女,定然是對小娥她看不上眼的,我也調查過一二,是她放蕩,也是,到了我這般年紀,娶了她就該有這種準備……」
「小娥,我是不怎麼介意的,畢竟一個妾嘛。」
郭舉人放下「三十斤」石鎖,面色通紅,中氣十足,慨然說道。
如他所說,誰沒看過幾本書,不知道他這個年紀娶了正值芳齡的妾室是個什麼下場。但知道歸知道,要是真敢有哪個混蛋勾搭,決計討不了好。
不過在白貴面前,郭舉人沒啥脾氣,也沒生氣。
一來這是田小娥自己的做法,和白貴無關,以白貴的身份和闊氣,真想弄妾室,十個八個往家裏抬都不是什麼事,雖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可郭舉人還不認為田小娥能到這地步,不是缺她不可,二則是這風俗如此,士大夫寄宿,贈妾時有,並非偶現,大不多他慷慨一回罷了。
另外,他下人說,白貴真的只與田小娥下了五子棋,啥也沒做。
正人君子一個。
柳下惠,坐懷不亂。
「你走的時候,把她帶走也行,只不過聽我一句勸,這樣的女人……」
郭舉人嘆了口氣,截然而止。
「讓郭舉人笑話了,我向來懼妻……」
「從燕京回來的時候,她就叮囑我,不准我沾花惹草。」
白貴臉色不變,笑着說道:「我們婚事將近,我也不想多出什麼波折,這樣吧,我出一些銀錢,算是將她贖買,之後處置的話由我決定。不知郭舉人意下如何?」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有時候當一回君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而且他此刻對郭舉人說的也是實話。
臨近婚期,這般做……
《妻の目前犯》?!
要是田小娥再大膽主動些,以他的定力……,或許就不是現在這般說辭了。
不管是熏子,還是田邊龍子……,
他被動的,比較多一些!
「懼內?」
郭舉人忍不住一笑,「看來白相公和我一樣,我年輕時氣血強盛,也曾想過納妾,但都被內人阻止了,臨老了,娶了一房。」
「想不到白相公亦是如此,一夫一妻也好,也好啊。」
白貴的這句話,他信了。
因為白貴實在沒有欺騙他的道理。
白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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