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貴收過任職書,繼而從麥美德女士手中接過一個竹編花籃。
花籃裏面是一些女紅成品。
比如手帕、團扇、千層底鞋等等之類的事物。
他猜測這應該是貝滿女塾學生做成的手工藝品,然後物盡其用,被麥美德校長拿去做新入職教師的禮物。
「每個人入職都有這些小禮品。」
「都是學生們的一點心意。」
麥美德女士說道。
白貴自不會作出什麼大煞風景的事情,收下了竹編花籃。
「對了,不知道白先生打算教授什麼科目?」
「我屬意白先生你教授國文。」
「不知道白先生你怎麼看,如果有什麼想教授的,盡可以提出來。」
麥美德女士笑道。
如白貴這樣的大學者,在文科方面基本是全才。
所以她才有此問。
「既然麥美德女士你這麼說,那就國文吧。」
白貴點了點頭。
據他從白秀珠那邊了解,這等教會學校教導的知識,總共為四大類,一是神學知識,畢竟是教會學校,辦學校只是傳教的一個途徑,二,則是自然科學知識,不過篇幅不多,局限於了解,三,則是國文知識,這其中類別比較大,涉及廣泛,不僅有四書五經之類的古籍,還有外國名著選取篇段,例如《魯濱遜》、《英民之特性》、《巴黎觀畫記》、《盲女》等,四,則是一些修身課程,比如編撰的《家事教科書》,裏面就分為衣服、事物、日常衛生、待人接物、育兒、體育、德育等諸多章節。
在這四大類之中,白貴只能選擇教導二和三,而他雖然懂得不少科學知識,但貝滿私塾聘請他來,肯定不是為了讓他教導科學知識,而是為了國文教育。
麥美德女士這句話,看似是詢問,實際只是客氣。
簡單來說,白美和如果教導自然科學知識,那麼他的薪資只能是小學老師的水平,一百二十枚大洋,給的是他的文科水平。
「現在時間尚早,白先生既然來了,何不授一節課?」
麥美德女士說道。
她花了高價,自然想要看看白貴的成色。
能寫書,但半天嘴裏吐不出一個字的文人比比皆是。
例如韓非子,就是一個口吃。
「可以。」
白貴答應下來。
後世,老師簽訂合同前,都會有試課這一環節。
現在他直接簽訂合同,算是麥美德女士給他臉面和足夠的尊重……
反正不管是今天還是明天,他都得上堂講課。
總要來這麼一遭。
……
講堂。
隨着鈴聲敲響,座位上也坐滿了學生。
不過即使課桌被坐滿,但亦是只有寥寥不到二十人左右。
在未來幾年的統計中,全國上下此時的高中部女學生加起來也才七百多人,現在貝滿私塾大學部能有二十多人就讀,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白先生請進。」
麥美德女士將白貴邀到了講台後,就徑直做到了後座。
講台拉上了帘子。
白貴輕輕咳嗽一聲,就走到講台中央,上面放置着一張椅子,他搭着腿坐了下來。
此時雖有黑板,黑板在十九世紀就被發明,但現在垂簾授課,明顯黑板是用不上的。不過幸好這些都是貝滿私塾大學部的學生,即使沒有黑板,亦能聽懂講課。
「鄙人姓白名貴,字美和,名氣不大,但也不小。」
「你們有的人或許聽過我的名字,有的人或許沒聽過,但講完這堂課,你們決計是能知道我的名字,不是因為我這堂課講的有多麼好,而是我是給你們授課的男先生……」
白貴一邊翻書,一邊說道。
貝滿女塾的國文課本應該是貝滿女學自己私自編寫的,他並未在外界看過。也是,貝滿女塾本來就相當於私塾一樣的性質,課本與外界不同理所應當。再說此刻學制混亂,各地學堂用的課本也幾乎不同,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帘子後面,一排排的女學生被逗笑了。
不過她們也不敢笑的太大聲,在修身課之中有規定的禮儀,如果笑的大聲,是要處罰的。
匆匆翻閱了一遍課本,白貴心中大致有所了解。
「我估摸着,外界現在估計很多人都在嘲笑我白美和進入女校當了先生,我不明白,這有什麼可嘲笑的?」
「我們自出生之始,就有胎教和母育……」
「例如我們人自出生時,第一個叫出口的絕對是媽媽,而不是爸爸。不管是天王老子,還是販夫走卒,他們都是先有胎教、母育,才會接受下一階段的教育……」
「怎的,現在輪到我們男的給女的當先生,就不行了,天下沒有這種道理!」
他緩緩說道。
講台下,掌聲雷鳴般響起。
「《禮記·保傅》中說:『周后妃任成王於身,立而不跂,坐而不差,獨處而不倨,雖怒而不詈,胎教之謂也。』」
「這是華夏歷史上最早的胎教,太妊教導出了周文王,周文王是上古先王,被孔子稱為『三代之英』……」
「三太,太姜、太妊、太媯,才有了太太這個高雅的稱謂。」
「如果說僅有華夏這一條例子,我不會多嘴,但在希臘,希臘的哲學家亞里士多德也認為,人的第一個時期的幼兒教育可以分為兒童時期的胎教,它對於……」
白貴侃侃而談,引經據典,不管是東方的典籍,還是西方的書籍,他都能夠論證。
而這些話,儘管貝滿女塾的女學生在學習中聽過,看過,可能匯總到一起,論述某一觀點,還是讓她們大為震撼。
講台下面,眾多學生也一字不落的仔細傾聽。
「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的老師,他創建了學園,學園是最早的大學,中世紀的文藝復興就是源自希臘哲學,作為希臘三賢之一的柏拉圖,曾經在他的《理想國》中也說過:『她們必須同男人一起參加戰爭,以及履行其他護衛者的義務,這是她們唯一的職責』。」
「可見柏拉圖主張男人和女人在地位上應處於平等……」
「今天的這節課就到這裏為止。」
「或有教導不足之處,還請諸位學生多多包涵。」
白貴合上書本,對着台下的女學生們躬身道。
此刻鈴響,到了下課時間。
說完之後,他就將課本夾在肋下,匆匆走出了教室,一刻也不想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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