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呂祖是不是黑山老妖的對手。
這也無須擔憂。
黑山老妖被他「欺騙」之後,自砍一刀,已不復全盛時期。而且今日的純陽子,也不是幾百年前對戰黑山老妖的純陽子。
哪怕呂祖打不過黑山老妖,但全身而退亦能做到。
還未等白貴夫婦細想。
天邊就傳來了呂祖大聲吟誦詩詞的豪邁之音。
「茫茫宇宙人無數,幾個男兒是丈夫。」
「天下都游半日功,不須跨鳳與乘龍。」
「偶因博戲飛神劍,摧卻終南第一峰。」
「朝游北越暮蒼梧,袖裏青蛇膽氣粗。」
「……」
「吾家本住在天齊,零落白雲鎖石梯。」
「……」
「蓮峰道士高且潔,不下蓮宮經歲月。」
「星辰夜禮玉簪寒,龍虎曉開金鼎熱。」
「……」
「劍術已成君把去,有蛟龍處斬蛟龍……」
話音一落,天地間便湧出無數純陽劍氣。整個冥府,仿佛成了純陽劍氣的海洋,一切事物拼命的在吸收這純陽劍氣的光芒。黑山老妖的痛呼聲亦隨之傳來,但在呂祖的詩聲下,被掩蓋的只剩下一句「饒命」的求饒之詞。
「先生先生貌獰惡,拔劍當空氣雲錯。」
「連喝三回急急去,欻然空裏人頭落。」
「劍起星奔萬里誅,風雷時逐雨聲粗。」
「人頭攜處非人在,何事高吟過五湖。」
「……」
「仗劍當空千里去,一更別我二更回。」
詩詞念完,純陽子呂岩放下手中的酒會,他拔出背負的純陽劍。緊接着,他劍眉一豎,嘴裏輕詫一句「斬」。
這純陽劍匯聚萬千純陽劍氣,一劍跨越層層空間,刺中了黑山老妖。
「我本體龐大。」
「雖限制了我的行動,但亦有好處……」
「純陽子,你失算了。」
黑山老妖見呂洞賓這聲勢浩大的一劍未對他產生致命傷,他劫後餘生,瞬即暢快大笑,「你再修行五百年,興許才能殺我……」
哪怕他原先只是一塊泰山之石,但經過經年累月的修行,本體堅固的不下真界的神石。僅是呂洞賓的一劍,他還能承受住。
他之所以能在此地逍遙多年。一是識趣,儘量不惹大派弟子,白貴是因天鬼之軀,呂岩是因此人太過任俠,二則是他這一身山脈之軀,水潑不進,雨打不如。
「且慢,等它一下。」
呂洞賓捋須一笑,仰脖喝了一口仙酒。
他苦苦修煉的純陽劍術,哪有那般不堪受用。
「什麼?」
「等它?什麼等它?」
黑山老妖一愣,不明所以。
然而下一刻,他就知道了。只見無數璀璨光華在一座連綿無盡的黑山中綻放,一縷縷純陽劍氣從中逸散而出。
「三畝丹田無種種,種時須藉赤龍耕。」
「曾將此種教人種,不解鉛池道不生。」
「閃灼虎龍神劍飛……」
「傳時須在乾坤力,便透三清入紫微。」
「不用梯媒向外求,還丹只在體中收。」
吟誦完這幾句詩詞後,呂洞賓笑道:「金丹大道從不只是修行之道,你這孽畜,聽我道歌,已被我種下了劍種,破你身外之軀難,但破你身內之軀易。」
劍光若蓮花一樣綻放,黑山老妖本體四分五裂。
須臾間,從連綿黑山中走出了一個身穿紅兜的童子,他面露驚駭,連忙跪地道:「小的黑山見過上仙,還請上仙饒命,不要殺了小的……」
天仙和天仙不同。
三清道脈之類的頂尖勢力的天仙……和普通的天仙相差很大。
以前的黑山還能仰仗本體,實力不亞於一流的天仙。但此刻他本體已崩,只剩下了一個天仙元神,就瞬間掉落到了三流的天仙行列之內。
此刻的呂祖,想要殺他,反掌之間……。
「孽障,你犯下的殺孽何止萬千……」
「幾十個世界的亡魂全被你奴役,吞噬,你要是活命,那他們算什麼?」
呂洞賓招來純陽劍,隨便對黑山老妖一甩。
片刻間,黑山老妖人頭落地。
紅兜小童也化作了一座小泰山,屹立在斷裂的黑山山脈之中。
「雖身如小石,卻也有泰山之志。」
「可惜啊,未能走向正道……」
呂洞賓看了這座小泰山,嘆了口氣,收劍入鞘。
斬妖除魔這麼多年,他見到的悲劇數不勝數。黑山老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更不是最悲情的一個。
妖魔就是妖魔,哪怕再有理由……,亦得殺。
「謝過純陽師兄了。」
白貴攜白秀珠上前,致謝道。
此次他和白秀珠雖能全身而退,但黑山老妖還是橫置在他心裏的一顆刺。呂洞賓將之拔出,他理應感謝。再者,是他發出了求援令,呂洞賓能趕來,他和白秀珠亦得承他的情。
其外……,一百多年前,他服下了呂祖所贈的仙丹。這才有了成仙的契機。若說對他真正有傳道之恩的人,除了候少微,就是呂洞賓了。
至於關尹子,嚴格意義上來講,只是他的祖師,未曾教導過他。
「上次一別乾元師弟,今日再見,乾元師弟已證就天仙了。」
「賢伉儷亦是……」
呂洞賓正說着,看了一眼白秀珠,稍微有點詫異。
他記得,在乾元界的時候,陪在白貴身旁的,可不是白秀珠,而是驪山的白素貞。
不過關於這點,他也不太在意。
他自己,亦是個風流種子。
碰到的紅顏,為數不少。
「有些許造化,才證就了天仙……」
「讓純陽師兄見笑了。」
白貴暗鬆一口氣。
他關於乾元界的事情,一直沒對白秀珠說。本來是打算說的,卻不料白秀珠被媧皇宮的人帶走,前往了真界。
他還沒想好說辭,可不想被呂洞賓拆穿了。但好就好在,呂洞賓似乎會意了,幫他瞞住了過往的一些事情。
「純陽師兄,這黑山老妖已被你剷除……」
「這是黑山老妖所贈的一部分本體。我夫婦二人也難以將之帶離此處地府,不如……就轉送給純陽師兄,黑山老妖的本體相合一處,才能發揮更大的威力。」
白貴以大法力將黑山老妖所贈的一部分本體送至呂洞賓身邊。
這一段黑山山脈,已被練石術煉化縮小了百倍,只有數十丈大小。
呂洞賓聞言,就欲擺手拒絕。
他這個人喜歡瀟灑、獨處,仗劍逍遙。所以不會輕易接受別人的美意。平白落了人情後,心裏不免老是惦記。
雖說黑山老妖的另一部分本體重要,可因此……。
「純陽師兄。」
「我夫婦二人還在重陽界轉世修行,黑山老妖本體要之無用。再者,昔日純陽師兄對我有成道之恩,我贈黑山本體是為償還一部分恩情,倘若純陽師兄要是拒絕的話,師弟……也不知道該以何種報酬回報師兄了……」
白貴以話將呂洞賓的拒絕之言堵在了喉頭。
黑山老妖的本體,可是天仙肉身,價值無量。他和白秀珠哪怕此刻不能用,將來也會有大用。這一部分天仙肉身,就相當於一件仙器。讓出去,不可謂魄力不大。
不過他也非巴結呂洞賓,而是他們夫婦二人暫時要這黑山本體,確實也無用。黑山本體在一起被煉製,才會發揮更大用處……。
所以現在的黑山本體只是一個雞肋,用一個雞肋,交好呂洞賓,還是一件非常合算的生意。
「也好。」
呂洞賓見此,點頭答應。
收完黑山本體之後,他又好整以暇的問道:「剛才乾元師弟說……,你在重陽界轉世修行,師弟年齡不大,何必轉世修行……」
轉世修行,一是增加閱歷,突破修為。二是躲避三災,再延壽命。
而前者突破修為雖有,卻少。更多的是借轉世來延長壽命,躲避三災。轉世之後,三災亦會化作凡人劫,比真正的三災要好渡過一些。
只不過仙神也不是可以無限轉生的……。
經歷一次六道輪迴,元神就會被削弱一分。這種削弱,是從法則上的削弱,除非突破金仙,否則永生都難以恢復。
「這……」
白貴頓時有點難言了。
他是靠崑崙鏡轉生,而非六道輪迴轉生。考崑崙鏡轉生,無須經過六道輪迴,融合之人都是他我,不會有什麼負擔,反倒會有不少的好處。
然而這些話顯然是不便對呂洞賓說的。
崑崙鏡這件神器,大羅金仙不在乎,但天仙還會在乎。他雖然相信呂洞賓的人品,可……防人一手還是有必要的。畢竟事關自己的身家性命。
「師弟我……走的是鏡道,觀世人百態……」
「所以會在紅塵中不斷遊歷……」
很快,他腦子一轉,就想好了一個適當的說辭。
這話倒也不是假的。
只是隱瞞了崑崙鏡在他所證旁門鏡道的存在。
「鏡道?」
「師弟所證之道,較為罕見啊。」
呂洞賓點了點頭。
他想了一會,從懷裏掏出三枚細長的劍令,看起來和他背上的純陽劍有些相似,「這是我凝練的三道純陽劍氣。若是今後有事,師弟激活此令,師兄若在附近,必會趕到……」
說罷,他一揮袖收起了黑山老妖的所有斷裂的本體,然後瀟灑離去。
「也不知道純陽師兄是靠什麼收取黑山老妖的本體……」
白秀珠暗中嘀咕了一句。
她試過收取黑山老妖的十分之一本體,就差點被其壓爆袖中的空間。而呂洞賓收的可是黑山老妖的所有本體。
「師兄他是老牌的仙神,手上應有儲物的仙寶。」
「咱們夫妻二人,成就天仙不久,身家……這才會捉襟見肘。」
白貴見此,搖頭道。
「夫君,你看……」
「那是黑山老妖留下的元神化身……」
「純陽師兄,沒有收走。」
白秀珠忽的發現了在三重空間之外的黑山老妖元神化身,那一座小泰山。
仙神,羽化而登仙。
元神已成實質。
論起價值,這泰山元神甚至比黑山老妖的所有本體加起來還要珍貴一線。
「這是純陽師兄留給你我的……」
「他不肯欠人情。」
白貴立刻就領悟了呂洞賓的心思。
他和呂洞賓一樣,都不喜歡欠人情。欠了,心裏就不踏實。所以他才會做主將黑山老妖的一部分本體送給呂洞賓。而呂洞賓和他亦是一樣,將泰山元神偷偷給他留了下來……。
一個仙神,不可能忘東西。
他一招手,將泰山元神納入掌中。
……
重陽界。
終南山,活死人墓外。
李莫愁和孫婆婆二人運使輕功,飛快的掠過一道道古樹。仔細看的話,都能發覺他們二人各自背了一人,分別是白秀珠、白貴的肉身。
「該死,那個番僧窮追不捨。」
「他外功已達巔峰,根本不怕我的蠱蟲……」
她回頭望了一眼緊跟其後的金輪法王,說道:「再過三息,肯定會被他追到,也不知道他怎麼找到咱們的藏身之地,追了過來。」
孫婆婆嘆了口氣,「龍姑娘和白公子一直昏迷不醒,若是……」
若是丟下他們二人的肉身,以他們兩人學自古墓派的補雀功,想要在密林里甩開金輪法王並不難。
「李姑娘……」
「我這就下去攔住金輪法王,你帶龍姑娘快點走。」
孫婆婆下定決心,決定赴死。
她現在已經年過花甲,沒幾年好日子好活了。
言畢,她將白貴的肉身放置在了一顆古樹上,然後飛速掠身,朝金輪法王所在的方向奔去,欲要攔住金輪法王。
然而讓孫婆婆意想不到的是……,李莫愁沒着急走,她停頓在臨近的一顆樹冠上,看着白貴的肉身,有點遲疑。
她將背上的白秀珠肉身放了下來,轉而背起了白貴的肉身。
「孫婆婆……」
「白公子於我有救命之恩,我萬不能捨棄於他。」
她道。
說完這句話後,她準備加緊逃命。
然而還未等她跳出這顆樹,白貴就在她的背上,悠然醒來。
「李姑娘,你這是?」
白貴被李莫愁扛在肩上,他錯愕道。
「什麼?」
「你醒來了?」
李莫愁頓時驚了一下,將背上的白貴從肩上扔了下去。
「混蛋……」
「早不醒,晚不醒,偏偏這會醒……」
她心中暗罵。
白秀珠也暈暈轉轉的醒來,她冷靜的看着這一幕,「沒事,師姐,我習慣了。你不必在意,他……就是招惹的女人多……」
她見怪不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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