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切記告訴爹爹。」
「囤購柳木用作哀仗,只是為了方便布莊售賣白布或者喪服更快一些,但決不能用此銷售,囤貨居奇,賺這喪良心的錢。」
「錢雖好賺,可我們小門小戶,若是遭至仇怨,那就得不償失了。」
白貴拉住白李氏,再次告誡道。
雖說宋朝重文輕武,士兵都是丘八,東華門唱名的才是好男兒。但這也是要看對比的,輕武那對的是中舉的進士、文官,可不是一個小商販。
再者說,現在的宋廷準備議和,軟禁了三大帥,那麼對待北伐軍必定會懷柔,一旦有得罪北伐軍的商販,宋廷不介意殺雞儆猴,給北伐軍做個文章,收復軍心。
「這我省得。」
「你娘我積累了這麼大的福德,才要下了你這個寶貝疙瘩,我可不想讓你遭了罪,受了難,被那受了業的鬼怪捲去做了僕役。」
白趙氏將白貴抱起,親了一下臉蛋,放了下來,笑道。
她說這話,只是原因之一。
此時人都比較迷信,她生下了白貴這個「神童」,認為是自己以前行善積德得到的福報,現在自然不肯毀了自己的孩子的前途。要是壞事做絕了,說不定自己兒子長大後,就無現在的靈光了。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白貴說話有條有理,能想出如此方法,她也願意尊重白貴的意見,算是積德了。當然這一個原因,她當娘的,不會輕易說出來。
「那……多謝娘親了。」
白貴向後退了一兩步,神色鄭重,長揖一禮。
想要讓他今世的父母重視他的意見,平等視之,僅憑剛才的一番建言還不夠, 還得做出讓他們平等視之的舉止。
禮, 分貴賤, 別親疏,定尊卑。
有了條條框框,才是成人, 是大人,而非赤子心性、天性爛漫的兒童。
一旦施了禮, 就相當於對原先的小童身份徹底畫上了句號。
「富貴……, 你……」
白趙氏怔了一下。
繼而認真的點了點頭, 說道:「娘知道了,這就按你的意思辦。」
前朝重神童, 今朝更重神童!
太宗朝的楊億,七歲能文,十歲能詩, 十一歲當着宋太宗趙光義的面, 作詩一首, 「願秉清忠節, 終身立聖朝。」宋真宗時的蔡伯俙,三歲就跑去參加童子試, 在殿試上朗誦了一首宋真宗寫的詩,宋真宗龍顏大悅,當即給蔡伯俙寫詩一首, 並賜予秘書省正字。同樣做了當時皇太子宋仁宗趙禎的伴讀。
大名鼎鼎的晏殊、司馬光、王安石都是神童。別看王安石寫了傷仲永,實則他也是神童, 「安石好讀書,一過目終身不忘。其屬文動筆如飛, 初若不經意,既成, 見者皆服其精妙。」
這些是文科的神童,在此時紹興年間,有一神童,為武舉子,名叫朱虎臣。他九歲參加武舉,比箭法十中九,當眾解說《孫子兵法》滔滔不絕, 毫不怯場,被趙九妹當場特賜為武狀元,也是有史以來,唯一的非成年武狀元。
白貴此時表露出的神異, 對比這些先輩來看,還略有不及。
所以白李氏儘管內心驚奇,但並不以為怪。
……
朝野熱議的議和,還是北伐,終於隨着一部分北伐軍返京而開始落寞。
紹興議和開始。
宋金兩方迅速達成合約:宋對金國稱臣,金國冊封宋康王趙構為皇帝,劃分疆界,東以淮河中流為界,西以大散關為界,以南屬宋,以北屬金,同時宋國每年向金國納貢銀、絹各二十五萬兩、匹,自紹興十二年開始,每年春季搬送至泗州交納。
朝野迅速開始一片罵聲。
不過這些事情與臨安的市井小民無關。
朝堂大事,那是袞袞諸公的事情,還輪不到升斗小民去管。如果真的群議可行的話,悲劇就沒那麼多了。
同時,臨安街市,隨着北伐軍南歸,班師回朝,立刻展現出了一片繁榮景象。
白氏布莊聽從了白貴的建議,低價購買了大量的柳木作為哀仗,但不售賣,只做為喪服的贈送品。
這一件事,傳揚了出去。
不僅有了里子,也有面。白氏布莊門庭若市、財運亨通,日進斗金。
雖遭至了一些同行的妒忌,但因為白貴的聲名遠揚,甚至上到朝堂,都聽聞了這小神童的事跡,前途可期。所以作布匹生意的同行,不敢太過作祟,只能聽之任之了。
反正白氏布莊也不能吃下所有的餘利,只是趕了個巧。等到臨安附近的柳木運到臨安後,這點優勢也就蕩然無存了。
算是吃了頭一波的紅利。
但僅是這一波紅利,就讓白氏布莊賺得盆滿缽滿,財產擴大了幾倍有餘,在整個臨安城內,亦算的是有名有姓的商賈。
「制曰:臨安清河街白氏布莊白氏子有百龍之智、驥子龍文……,今科神童科科舉在即,朕特賜之,望白氏子赴殿試一觀……」
宦官來到白氏布莊,宣旨道。
百龍之智,出自《孔叢子·公孫龍》:「雖百龍之智,固不能當其前也。」比喻人非常聰明。
「小神童,接旨吧。」
宦官笑眯眯的將聖旨遞給了站在對面躬身的白貴。
「小民謝陛下隆恩。」
白貴鎮定自若,上前接下了聖旨。
他曾為千古宰執,這點小場面,早就見過了。
至於趙九妹聽聞他的名聲,特意宣旨,讓他前去赴考,這也並非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神童,向來被視之為祥瑞。
現在大宋割地賠款,趙構臉上無光,既然軍事不成,那麼就轉而文教,恰好他在這段時間揚名,這聖旨就頒到了他家裏。
再者說,這聖旨只能算是中旨,是皇帝的私旨。並非多麼貴重,隨意頒佈了也就頒佈了。
另外自隋唐以來的商戶子不能科考,在宋朝已經被打破,宋朝的商戶子可以參加科考,中進士的商戶子亦不在不少。
等宦官離開後,白父和白母激動的不能自已。
這可是皇帝親賜的聖旨,讓自家兒子前去參加神童科。
「我這就重金為你請臨安城的名師。」
「這可是光耀咱們白家門楣的事情……」
「萬萬馬虎不得!」
白父鎮定下來,沉吟了一會,做出決定道。
請一般的私塾先生,價格並不高,幾貫銀子就能做到。可現在若要請名師,這價錢至少也得上百貫不止。因為這些先生,大多可不是普通人,或是曾經為官,或是以前教出過進士的名師。
不過別看花費大,可若是一旦白貴中了舉,有了官身,這花多少錢的銀子,都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謝過父親。」
白貴點頭,應諾。
他縱然有一肚子的儒經,可時代不同,一些儒經的釋義亦會出現偏差,所以請名師過來斧正,應舉神童科,才算是萬無一失。
另外他雖然對參與科舉已經提不起多大的興趣。但參與神童科所帶來的好處,是肉眼可見的。
一是成為了官身,一些腌臢事就找不到他們家頭上。二則是能藉此穩住父母,他父母也怕出現一個傷仲永,所以催他讀書,耽誤了他進行修道,所以考個官身後,此界父母就不會再催他讀書……。
好處不少。
俯拾可得的事情,何必不去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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