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鄉閒情 第110章 買料

    當頭一輪明月高掛，把周圍的一切都照的亮堂堂的，就算是平常夜晚黑暗異常的煙巷中也灑上了半面牆的月光。連周圍的排水小溝都顯得比往常清晰。

    村子裏的小巷很狹窄，有空的地方都造上了房子，如果是兩間對門，從窗戶里探出身子來，都幾乎能臉貼臉了。

    此刻的小村也靜謐異常，就連往常的狗叫聲都聽不到。

    沿着煙巷一直往東南走，穿過了幾個十字過道後，便聽到了人聲，走的更近一些，便是孩子們的嬉鬧聲。

    站在巷煙的盡頭，顏良望着擺滿了小床的閒亭地，只見黑壓壓的人頭，絕大多數都是老太太小娃兒，比壩上還要熱鬧三分。

    很快顏良便發現自家的奶奶的身影，老太太這時候正眼巴巴的望着一個光着腚的小奶娃子，想伸手去抱，但是小奶娃子認生的很厲害，老太太一伸手他便扯着嗓子哭，一邊哭一邊還扒着他的親奶奶。

    雖然看不太清，顏良還是能從奶奶的動作分辨出她對於小奶娃娃的那種發自內心的渴望。

    看到這樣的奶奶，顏良苦笑了一聲，然後調轉了身體沿着來路返了回去。

    上了船搖上櫓，顏良往壩上回。

    到了壩上的時候，依舊熱鬧，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聽說書的聽說書，一派其樂融融的景像。

    顏良不喜打牌，和別人也沒什麼天可聊的，湊過去呆了一會兒，回到自己的小涼床上，蓋上了毛巾被睡覺。

    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的凌晨，早晨的朝霧不光是把顏良叫醒了，所有的鄉親們也都醒了，大傢伙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顏良和關羽自然要回家的，到了家之後連忙洗臉刷牙開始摘菜裝菜。

    這麼一通忙活下來，等顏良回到家的時候，東方已經翻起了魚肚白。

    今天不能補覺，他得載着五爺爺去縣城的市場買造船的料。

    顏良直接帶着五爺爺到了自己常去的那家。

    一進門，老闆便客氣的笑道：「您不是剛來過麼，怎麼又有什麼需要了？」

    「買些料子準備造艘小木船」顏良回道。

    「喲，現在造木船的可少了，大多數人都用塑料船，那東西便宜還省心，也不用補壞了直接就換一條……」老闆說道。

    現在很多地方都用塑料船，那東西是一體成型的，大概是有什麼模子一壓，不到幾分鐘一艘單人的小船便造好了，那速度比街邊包包子的還快呢。

    但湖窪村的鄉親們卻不喜歡這種船，總覺得這東西不如木船結實，其實真實的情況反而是調了個，木船沒有塑料船結實，不過這個認知錯誤歸錯誤，湖窪村的鄉親們卻沒有絲毫改正的意思。

    從顏良的角度來看，鄉親們有點保守，不過顏良自己也是如此，又如何說鄉親們呢。

    五爺爺這時張口道：「有蔭乾的料子沒有？松木料」。

    「有，有，您跟我來」老闆引着五爺父便往鋪子裏走，走了沒有幾步伸手指着一捆子料子。

    「這是蔭乾的，全都是進口的松木料子，美國那邊運過來的」老闆介紹了起來。

    現在國內的這些木料子大多都來自於進口，因為國內已經不許砍伐了，就算是自己種的樹想砍也是有一定要求的，不像是以前那樣你種的樹你想砍就砍了，現在沒這說法，要是被林業部門的人發現那可是要罰錢，甚至是坐牢的。

    五爺爺可沒有聽老闆忽悠，看到了料子直接上手，抽出了一根放在手上顛了一下，然後說道：「這料子哪是自然蔭乾的，烘乾的料子，而且有些反潮了料子中水份十足」。

    說完隨手就放下了。

    老闆聽着苦起了臉：「您老人家這話說的不對啊，這就是蔭乾的料」。

    五爺爺也不和老闆爭辨，而是繼續抽旁邊的料子出來，又顛又看時不時的還上鼻子去嗅一嗅。

    最終五爺爺挑了一些，在挑的時候，五爺爺還和顏良解釋一下，該如何分辨料子，像是有些料子是經過化學處理的，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來，但是五爺爺這邊用鼻子一嗅，便知道了。

    聽着五爺爺和顏良解釋，店老闆很快就感覺自己對這老頭佩服的五體投地了，只要老頭看過的料子，老頭都能說的一清二楚的，有些很偏門的料子老闆自己都不太清楚，但是五爺爺一口便說出了它的性質，以及適合做什麼。

    「老爺子，您是這個」。

    老闆衝着五爺爺伸出大拇指贊了一句。

    五爺爺笑道：「我爹以前做大車的，我從小就跟着學，懂一點」。

    老闆一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呢」。

    顏良在旁邊聽的有點不明白了，張口問道：「這還有什麼門道？」

    顏良雖然沒有在現實中見過大車，但是影視劇中可沒有少見，木輪子木板架子哪有一點難度。

    老闆見五爺爺不說話只是微笑，於是他張口便道：「你年紀還小，不知道做大車擱以前可是手藝活，最吃手藝的其實就做輪子，一個好的大車師傅做出來的輪子經久耐用，而且走起來也平穩舒適，要是不好的師傅做出來的，那這一路上人就糟罪嘍」。

    顏良此刻心道：你這不是跟沒解釋一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做輪子的就牛幣呢？

    老闆其實也不知道，以前做大車師傅的手藝都是不外傳的，就算你看你都不一定看的明白其中的竅門，他哪裏會知道這其中的彎彎道道的。

    五爺爺這時候說道：「其實這輪子主要是在彎料上面，什麼料子用多大的火烤多長時間，這一套那是一點也不能馬虎的，不是經驗豐富的老師傅把捏不住」。

    「不是拼的麼？」顏良有點不解。

    他以為以前大車的輪子都是用板子拼的，然後又鉚釘這麼一鉚，其實不是這樣的，都是直料子然後上火烤，把這些料子天衣無縫的配在一起，那才見手上的功夫。

    當然，再好的功夫也扛不過時代的發展，更加舒適的輪胎一下子就把這些老師傅給打趴下了，至於現在用到的道具車，那玩意可真是沒什麼水準了，就是樣子貨。

    扯了半天，顏良也就是花了一百來塊錢，買了一些小料。

    出了這家門，直接拐進了下一家，五爺爺直接看了一圈，連手都沒有動便甩着胳膊出來了。

    顏良也不說話，直接老實的跟着老爺子逛。

    爺孫倆一起逛到了中午，造船的料子沒有買多少，到是顏良買了一把競技椅，還有一張寬大的電腦桌。

    「你小子有心了。這點上比我孫子強上太多了，不過我那孫子結婚前也是你這樣，後來娶了媳婦，這性子就變了」五爺爺望着把東西往自己車上搬的顏良說道。

    知道這椅子桌子是顏良給自己爺爺買的，老爺子便忍不住贊了起來，同時吐槽一下自己那不爭氣的孫子。

    除了傻樂顏良不好多說什麼，說堂哥不是東西？那不成，堂哥不是東西，那眼前的親爺爺是個啥？

    拍了拍手上的灰，顏良啪的一聲蓋上了後尾廂。

    「五爺爺，咱們爺倆先找個地方吃飯，等下午的時候再逛」顏良說道。

    五爺爺道：「吃麵吧，那邊有個小麵館子，看着門頭是老的，就是不知道換人了沒有」。

    說着老爺子便抬腳想要過馬路。

    顏良跟上說道：「五爺爺，咱們吃什麼面啊，咱爺孫倆下館子去，炒兩個小菜，我這邊備了酒，雖然開車不能陪您，但是可以給您倒酒」。

    臨來的時候，顏良都已經安排好了，五爺爺來幫着自己挑料子，自己可不能小氣了。到了縣城這邊吃麵算怎麼回事啊。

    五爺爺聽了笑道：「吃麵一樣喝，這館子要是沒有換人，味道還是不錯的，我那時候跟着你爺他們幾個口袋裏有點錢就過來吃上一頓」。

    以前村里窮的時候，爺爺那輩人都在外面打工賺錢，平常可是捨不得吃捨不得穿，要是下午沒個活，從下午開始到第二一早就不花什麼錢，幾個饅頭配上買的一瓶子辣醬就是飯了。

    現在老爺子說起來一點也不見當時的辛苦，對他們來說這就是他們的青春，身強力壯掙錢養家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顏良聽着五爺爺的絮叨，一點也不覺得煩，因為老人家都是這樣的，年紀大了就喜歡懷念以前的時光。

    那時候吃肥肉都能吃上一大碗，現在別說是肥肉了，就算是肥肉做的再好，放到他們的面前他們也吃不了多少了。

    跟着五爺爺進了店，老頭有點失落，因為不時掌勺的是一對三十來歲的夫婦，明顯不是他認識的那位老闆了。

    「換人啦？」

    老爺子站在點單機的面前有點失落。

    「沒有換，這店我們家幹了幾十年了」收銀的婦人聽了笑道。

    「那以前的老吳不幹了？」五爺爺問道。

    婦人見老爺子這麼大的年紀，張口道：「您說我爺呀？他四年前就病故了」。

    聽到這話，五爺爺的心情一下子不怎麼好了，這個年紀的老爺子都怕死，尤其是現在生活好了，家裏的日子也過的紅火火的，誰不想多活上幾年，享受一下現在的好日子？

    聽到認識的人已經故去了，老爺子連喝酒也沒什麼興趣了，直接讓顏良收起了酒，一聲不吭的吃着面。

    味道還是那個味道，但是人已經換了，這讓老頭有點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