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拉達帝國,獅鷲心帝都。
微冷的清晨,迷霧蔓延至帝都的角角落落,秋冬換季時獨有的寒冷,伴隨着季風滲入每個人的骨髓。
往常的這個點鐘,虔誠的信徒們早已走上街頭,從主道和支路不斷匯集,直到跪在核心區的聖尼古拉斯教堂的門前,向他們的信仰三叩九拜。
但,今日的帝都,格外安靜,整個帝都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口冷空氣之中,都瀰漫着恐懼的味道。
無形的恐懼,正化為有形的暗影,映射在人們的窗外,蔓延在人們的心頭。
身處帝都的普通民眾怎能想像的到,彼時三叩九拜的朝聖路,此刻竟淪為了不死軍團的凱旋街。
昨日忽如其來的一則通告,教皇親自下諭,昭告所有民眾,教皇碩望宿德,感召了不死者,從即日起,派拉達帝國的帝都以及周邊的歷山德、阿達姆斯、米爾頓三大副城將會入駐不死軍團,保衛民眾安危。
光明神在上!
不死者們保衛光明教信徒?
那些投身於光明教,立志要將每一隻不死者們驅逐於世的僧侶軍團和十字軍軍團,如今居然能接納不死者們加入守城軍?!
還有比這更為荒謬的事情麼?
有!
在教皇馬丁的積威與洗腦下,派拉達帝國的民眾居然真的接受了這個事實,並在接收到聖諭的那一刻齊聲讚揚教皇的勞苦功高。
遠在帝國主城,每日居安不思危的普通人們,何嘗不是無知者無畏呢?畢竟除卻教典的繪本之外,他們又有多少人親眼見過真實的不死軍團?
也許,他們只當教皇馬丁又替帝國招攬了一群奇形怪狀的能人異仕罷了。
只是,當不死軍團真的出現在他們的跟前,當不死軍團與他們的家人只有一牆之隔的距離,當不死軍團冰冷的殺氣順着牆縫溜入房中,卡在他們的喉舌之上的時候,一眾信徒那「堅定」的信仰很快就被恐懼徹底扳倒,他們一邊戰慄的發抖,一邊逐字逐句的低聲默念着光明教的教義,並衷心的祈禱着,這些不死者們的刀刃能無視自己和家人,祈禱不死者們不會將自己也拉入「不死」的行列。
而除卻教皇馬丁的聖諭之外,另一個讓光明教的教徒勉勉強強能夠接受這群不死者的緣由,便是這群不死者與教義中其他那些應當被消滅的不死者有着一個顯而易見的區別——
他們全身散發着的魔力,並非陰暗晦澀的暗系魔力,而是實打實的光系魔力,一如喬治身邊的那名奇異的殭屍將軍,烏瑟爾那般。
現如今,教皇麾下的不死軍團,正好似無情的機械般行走在獅鷲心帝都的主幹道上,陰冷,死寂,殺氣騰騰,但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隊伍越是往前,不死者們的眼神中便越是充滿智慧與靈動,而在隊伍的最前端,騎着亡靈馬的三位不死者將領,更是仿佛凱旋歸朝的人類將領一般,一邊環顧四周的風景,一邊有說有笑的打趣着對方,時不時地,他們的眼中還會閃過一絲懷念之色。
除了慘白的肌膚和發青的血管之外,這幾位將領幾乎與活人無異。
「一邊倚仗權力散播信仰的福祉,一邊又憑藉威信踐踏信仰的戒律,這屆派拉達帝國的領導者,真是又能幹又殘忍。看看我們現在的模樣,從水井裏爬出來嚇壞幾個鄉間孩童根本不是問題,可惜牧師普羅索早已安眠,不然這個隊伍,我們還能再多個拌嘴的夥計,你說是吧,米爾頓『副將』。」
感受着從門縫窗戶傳來的各種目光,位於隊伍左側的殭屍牧師聳了聳肩,將話茬丟給了他身邊的另一位不死者將領。
「請不要調侃我了,智者阿達姆斯。」
只可惜殭屍沒法臉紅,要不然被對方這般調侃後,那位殭屍戰士臉上困惑羞愧的表情還能更加鮮活一些。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明明不過是歷山德將軍手下的一名扈從而已,沒想到百年後的歷史書,居然以訛傳訛的『升職』了我的職階,還專程將我這麼一號小人物從死亡的沉睡中喚醒,我真不知道自己該感到慶幸還是悲傷。」
「只是委屈了歷山德將軍,百年之後還有宵小之徒褻瀆他的靈魂和遺體,若讓我見到召喚者本尊,就算事後會被靈魂反噬到灰飛煙滅,我也一定要給他的臉上來上一拳!」
「說到打人這茬,米爾頓,你得排在我的後面。作為聖者,在這廣袤的大陸傳播生命系法術福音的首代牧師里,我多少能名列前茅,所以這教訓後生的工作,我這賢明牧師當仁不讓,不把那教皇小兒揍到屁滾尿流,我就愧對生前向民眾傳播教義與智慧的半輩子人生!」
殭屍牧師掄了掄拳頭,用力的啐了一口。誰能想到,歷史書上集優雅與智慧於一身的聖者、隱者,賢明牧師阿達姆斯,竟是有如此憤怒粗獷的一面呢?
「別,聖者,讓我來揍,打架這種下人的粗活,可不能弄髒了您的拳頭!」
「不,米爾頓,你留下,我來。歷山德將軍還需要你的輔佐,我區區一屆牧師能在不死軍團里做什麼貢獻,就連放個祝福法術我都怕把身後的不死者們給大片大片放倒了。」
「不,聖者,讓我來」
「我來」
兩位不死者一路上不斷的吵吵鬧鬧,只是為了搶下那個能狂揍召喚者一拳的名額——
只可惜,受限於不死者召喚法則的限制,被召喚的不死者們根本無法對召喚者做出背叛或者傷害召喚者的事情,更多情況下,絕大部分被召喚出來的不死者都被抹去生前記憶和自我意識,僅作為完全聽從命令的殺戮機器。
不過,由於不死軍團需要將領指揮,才能完全發揮出他們的實力,這才必須留下幾位將領生前過人的智慧和經驗去指揮部隊,所以,在召喚這幾位英雄的過程中,召喚者肯定耗費了更多的魔力和精神力,才保證這幾位英雄意識上的完整和獨立自主。
對於曾經身為英雄的他們而言,其有別於其他不死者的待遇,究竟應該稱之為優待還是詛咒,這個問題的答案,從他們對召喚者的態度上一覽無餘。
當然了,除了這兩位吵吵鬧鬧的不死者將領之外,還有一位更加重量級的不死者將領,也擁有同樣獨立自主的意識——
在清算日到來之時,通過魔法門從埃拉西亞逃到這片埃克西奧斯大陸,之後統一派拉達帝國,平定天下大亂的開國英雄,歷山德將軍。
不過,這位歷山德將軍並沒有加入他們的爭論,騎在亡靈馬馬背上的歷山德將軍,一路上就這麼沉默寡言,似乎一直在思考些什麼。
「歷山德將軍,您似乎有些困擾,方便說出來,讓屬下幫您參謀參謀?」
將領這般沉默不語,作為下屬的二人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嗯。」
歷山德輕輕的點了點頭,隨着這一個輕微的動作,那些本已停滯在他盔甲上的晨露,又再次沿着盔甲的縫隙向下滑動。
「我在復盤,昨日的那場戰鬥。和我們交手的那兩艘古怪的船,船上那幾門無法輕易忽視的火炮,踞船體而守的近百號吸血鬼精銳,還有最後從船艙里奪門而出,和那個女性大惡魔、野蠻人狂熱者、人類聖騎士一起,與我打成平手的那位不死者聖騎士。他的狀況,和我們十分相似。」
「是啊,沉睡百年,剛剛從暗無天日的水底甦醒,沒想到迎接我們的不是鮮花紅毯,而是一群成分複雜的烏合之眾啊,請將軍恕罪,他們的實力值得我們重視,只不過那些不死族傭兵逃得也快,不然全部殲滅也只是時間問題。」
回想起昨日幾乎一邊倒的戰況,米爾頓剛讚美一番歷山德將軍的英明神武,卻不想話剛說到一半,將軍那嚴厲的眼神就向他投來,米爾頓這才只好把剩下的話語咽回到肚子裏。
「能夠提前佈置傳送陣,從我們的包圍網中死裏逃生,無論巧合與否,這支部隊的實力就足夠贏得我們的尊重。只是,那名與我們相似的殭屍十字軍,還有他手中的那把劍阿達姆斯,是那把諸神之劍,我的判斷沒錯吧。」
「您的判斷無誤,歷山德將軍。事實上,也的確只有諸神之劍這般神器,才能在您的獅鷲心劍上留下痕跡。」
瞥向被歷山德將軍拔劍出鞘的獅鷲心劍,還有劍身上的那道深深的裂痕,聖者阿達姆斯也感到無比感慨。
沉睡前第一次見到諸神之劍的時候,還是歷山德將軍為了謁見黎明聖賢,在她設下的重重考驗中,親手打敗強敵獲得此等神器,又親手將這把劍放入封印祭壇,沒想到甦醒後見到的第一個「故友」,竟會是它。
「也許,這次偶遇,是個機會。」
說完,歷山德又一次陷入沉思,而那冰冷又討厭的露珠,又一次的爬上了他的鎧甲。
就這樣,伴隨着歷山德將軍一路的默不作聲,還有聖者阿達姆斯和副官米爾頓一路的吵吵鬧鬧,不死軍團在五步一坎,十步一牆的城區迅速的穿梭着,不多時,位於核心區的聖尼古拉斯教堂已是映入眼帘。
「我們到了。」
為首的歷山德將軍舉起手示意,他身後的不死軍團立刻整齊劃一的站定稍息,原地等候他們將軍下一步的征程。
百戰之師,生前堂堂正正為帝國赴死沙場,死後亦然對生前每一個千錘百鍊的動作刻骨銘心。
「走吧。」
聖尼古拉斯教堂的大門緩緩敞開,那深淵般的巨口正等候着三位不死者將領的身影,歷山德低下頭,邁着沉重的步子,去覲見那個將他從沉睡中喚醒,明明感情上恨之入骨,身體卻無法擅自去抗衡的召喚者——
教皇馬丁.路易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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