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似乎根本沒有聽到章邯的聲音一般,仍舊專注的批閱奏章。
章邯單膝跪在地上,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顫動着。
陛下一言不發,他根本不敢再次出聲打擾。
生怕因此獲罪,來之前他就暗暗想清楚了,絕對不能讓陛下抓住絲毫借題發揮的機會。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君臣兩人似乎在攀比耐心。
一個跪在地上腰板挺的筆直,一個處理國事,充耳不聞窗外事。
一個時辰過去後,章邯感覺跪在地上的那條右腿有點發麻,半蹲着的那條左腿則開始輕微顫抖着。
二個時辰後,章邯感覺自己的右腿開始漸漸痛疼起來,而左腿則不受控制的上下左右晃動起來。
三個時辰後,章邯已經是滿頭大汗,臉色有些扭曲。全身的盔甲衣衫都被汗水給浸濕了。
而自己的右腿則已經沒有了知覺,左腿則是劇烈的抖動着,他只一聲不吭,仍舊倔強不已的咬緊牙關。
此時大帳的帳簾被掀開,趙忠從外面走了進來。
看着章邯狼狽不已,渾身顫抖,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看着處理國事的陛下,趙忠走上前,輕聲道:「陛下,到了用午膳的時間了。」
「嗯。」
嬴政放下了手中的毛筆,然後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一副倍感舒服的模樣。
章邯眼巴巴的看着嬴政,羨慕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現在哪怕給他黃金美女,也沒有活動一下筋骨更吸引他了。
嬴政伸展完懶腰,目光看向了趙忠,揮了揮手。
趙忠立刻會意,拱手一拜,退了出去。
「咦?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突然嬴政似乎發現了新奇的世界,撇了一眼渾身顫抖不已的章邯,疑問道。
「……」章邯。
陛下真不知道末將何時進來的嗎?
章邯強忍住噴出一口老血的衝動,激動無比,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
蒼天啊!
大地啊!
陛下總算看到了自己……
「回稟陛下,末將剛來沒多久,沒多久。」
章邯強忍不住內心與身體上的不適,擠出笑容道。
「你這是怎麼了?為何渾身發顫?」
嬴政一臉狐疑的看着章邯,一臉嫌棄之色。
章邯差點沒把牙齒咬碎,陛下何以這種表情?
末將只是跪的腿發麻,發抖了,又不是得了什麼要死的病?
不會傳染給陛下……
「陛下威震天下,獨尊九州,末將早已敬仰陛下已久,只可惜末將爵卑位低,始終難以近聖駕,以瞻天顏。」
「末將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近的距離,見到陛下。心情彭拜,激動不已。以致於情難自禁而失態,還請陛下降罪。」
章邯臉上滿是尊敬之色,對着嬴政滔滔不絕道。
「哈!哈!哈!」
「朕一直以為大秦朝中論口蜜腹劍,叔孫通當為第一。今日一見你,即便叔孫通在此,也要甘拜下風。」
嬴政大笑起來,然後對着章邯褒貶道。
章邯雖然心中尷尬萬分,陛下這是赤裸裸的打自己的臉。
可是他卻不敢有絲毫異樣,而是笑着道:「謝,陛下讚賞。」
「你知道朕為何要召你前來?」
嬴政目光打量着章邯,直接開門見山道。
來了!
章邯不由警覺大增,拱手一拜道:「末將不知。」
「那朕就告訴你吧!」
「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朕準備給你封王。」
嬴政笑呵呵道,一臉認真之色。
章邯臉色一變,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這是喜事?
這特麼的是天大的禍事啊!
別說陛下根本不可能封王,就算封,輪得到自己?
自己也就被調到中南之後,才算立了一些功勞,論資排輩自己也是根本沒有半點資格。
陛下這是何意?
「末將無德無能,豈敢封王,還請陛下三思。」
「若論軍功,無論是護國公,還是衛國公都遠勝章邯百倍。」
「即便是相比王賁將軍,白騰將軍,章邯這些軍功也根本不值一提。」
章邯心頭直冒涼意,連忙開口道。
「矣!此言差矣。屠睢惜你之才,對你讚不絕口。朕也惜你之才,覺得你未來前程不可限量。」
「攻伐六國之戰,你也參與其中,戰功卓著,不容抹殺。」
「這幾年來,朕只給你一個虛職郎將,爵不過五大夫。」
「朕心甚愧,所以擬補你之前的委屈。」
「你看八百里秦川怎麼樣?朕就給你封個關中王如何啊?」
嬴政態度誠懇,完全對章邯的話,置若罔聞。
關中王?
那可是內史之地,老秦人的根基所在。
章邯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差點沒提上來一口氣,直接昏過去。
「陛下,末將絕無此非分之想,對帝國,對陛下之忠心,天地可鑑,日月可表。」
「滅國之戰,末將雖立下些許尺寸微薄軍功,但與王翦老將軍,蒙恬將軍,王賁將軍,屠睢將軍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末將能夠從一個小小百將,升為殿前郎將,爵拜五大夫,已是陛下滔天之鴻恩,末將萬死難報君恩之萬一。」
章邯直接兩條腿都跪在地上,對着嬴政叩首一拜道。
「你錯了。」
「以你的軍功,足以勝任一方將軍,鎮守一方,名震天下。」
「可你知道,朕為何沒有許以你高官厚祿?」
嬴政看着章邯,頗為耐人尋味道。
「末將不知。」
章邯楞了楞,陛下此話,倒是讓他有些錯愕。
「朕曾關注過你,你雖立功無數,但卻手段狠毒。為了撈取功勳,毫不在意手下將兵傷亡,不惜代價達成目的。」
「雖說慈不掌兵,可若將不惜卒,貪功戀權之輩,一旦得勢,必會對帝國造成不可擬補的傷害。」
「後來朕讓你做了殿前郎將,你雖沒有任何異樣表露。可骨子裏仍舊想要不斷向上爬,逢上則阿諛奉承,遇下而謙卑相待。」
「朝中做官者不知凡幾,恭維上吏者十之八九,少數心無大志者,無欲而剛。唯獨你章邯對待地位不如你的小吏,都會笑臉相待。」
「一個心狠手辣,為求前程不惜同袍之徒,何以到了廟堂之上,就引而不發,謹慎小心起來?莫非你是要學越王勾踐,臥薪嘗膽不成?」
嬴政的話,宛如一柄利劍,直插章邯的心窩。
章邯聽聞,感覺有些口乾舌燥,低着頭,臉色難看無比。
腫麼辦?
陛下這是鐵了心要殺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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