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浪花滾滾……
嬴政望着遠方無邊無際的大海,衣袍被海風吹的咔咔作響。
遠方天際雷鳴電閃,轟隆隆的滾雷之聲,宛如上天在咆哮,向世人宣示它的權威。
屠睢,趙忠,劉季,蒙毅,雲裳追了出來,一個個神色凝重。
他們都很清楚,陛下此刻是在為出海訓練的長公子以及眾將士憂心。
來到嬴政的身後,看着陛下落寞寂寥的背影,他們想要出言安慰,可話到了嘴邊,卻發現一切言語都那般蒼白無力。
此刻,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始皇帝,而是一個蒼老孤寂,盼望兒子平安歸來的長者。
嘩啦啦……
天空下起了漂泊大雨,任由風吹雨打,嬴政宛如石化了一般,傲然屹立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快取華蓋來。」
趙忠見陛下根本沒有要避雨的意思,立刻對着身後的內侍吩咐道。
朕錯了嗎?
是朕害了他們嗎?
是朕害了蘇兒嗎?
大雨紛飛,嬴政內心五味複雜,緩緩閉上了雙目。
雨水從他的堅毅面孔緩緩滑落,浸濕了他的黑色錦袍。
「陛下,雨越來越大,風也越來越強了,還是移駕回宮吧?」
屠睢嘆了一口氣,看着陛下的背影,心中升起一絲悲涼之意,雙目通紅道。
可嬴政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一般,仍舊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陛下……臣,懇求陛下愛惜聖體啊!」
趙忠也是聲音裂人心肺,對着嬴政的背影,跪了下去,哭着道。
「陛下……」
身後的所有人無不跪了下去,對着嬴政齊聲喝道。
嬴政突然睜開雙目,瞪着遠方無邊無際的大海,伸開雙臂大聲喊道:「終有一日,大秦帝國會將你徹底征服。」
「陛下萬年? 大秦萬年。」
眾人齊聲高呼道。
嬴政喊出了內心的痛苦與憤怒? 似乎平復了下來。
收回雙臂,轉過身來? 看着跪在地上的眾人道:「走吧!」
說完? 嬴政便頭也不回的朝着遠方走去。
滇國王宮……
「大王,不可啊!」
「大王? 息怒。」
「大王……」
那些滇國王公貴族大臣們,當即失了神? 連忙勸阻道。
一旦殺了秦國使臣? 那可就再無迴旋餘地。
投降獻地,哪怕不能保留現在的權勢,可至少能夠保持榮華富貴。
莊興心中嘆了一口氣,對着刀斧手揮了揮手。
一群刀斧手立刻退了出去? 陳平鬆了一口氣。
莊興看絕大多數大臣都站了出來求情? 心中五味複雜。
他並非真想要殺陳平,而是想要看看滇國的權貴大臣們,是否有決心共抗秦人。
這一試,就讓他有些頹廢,心灰意冷。
滇國不像秦國那般皇帝至高無上? 他這個滇王只是滇地最大的貴族勢力而已。
其它貴族手中掌握的力量,才是滇地最強大的勢力。
若是滇人能夠上下一心? 還有一些希望,抗拒秦人。
可一盤散沙? 如何對抗?
若是自己一意孤行,只怕不用秦人打來了? 這些貴族們就敢廢了自己這個滇王? 去向秦王邀功。
唯一讓滇王感到欣慰的是滇君並不在此列? 否則自己也不用猶豫了,直接投誠,聽天由命算了。
「滇王容稟……」
陳平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秦使就先行回驛館歇息,寡人要與滇國王公大臣商議一番。」
滇王莊興看着陳平,大有深意道。
「外臣告退。」
陳平知道這事急不得,只能老老實實道。
滇王看着陳平與副使牧野離去的背影,目光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等待兩人的背影徹底消失之後,滇王回到自己的王位上,直接推翻了面前的木案。
砰咚……
木案上的竹簡,毛筆,器具,以及大秦國書灑落一地。
「大王息怒。」
滇國大臣全部異口同聲喝道。
「寡人不敢不息怒,爾等未戰膽已怯,讓寡人在秦人面前丟盡顏面。」
莊興看着大臣們,咬牙切齒,憤怒不已道。
「大王,秦人太強大了,非我等膽怯,而是無力抗衡啊!」
「秦人鯨吞六國,平百越,滅邛都,退匈奴,天下震動,四方部族藩國無不望秦而生畏啊!」
「臣聽說,夜郎王已經歸順秦人,我滇國三面受敵,實在無力回天矣。」
一眾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語,言談之間,無不透露着,畏秦,懼秦之意。
莊興怒其不爭,哀其不幸道:「難道諸位,真的覺得投降之後,秦人就會放過爾等嗎?豈不見山東貴族王族之下場?」
「大王,不一樣啊!那山東六國以上犯亂,不自量力,不是應當引以為戒嗎?」
「只要我等誠心歸附,秦王必然不會為難我們,聽說越人的日子越過越好了,滇人若是效仿,必能受到秦王厚待啊!」
「一群貪生怕死之徒,秦人亡我大楚,豈能與之為伍?就算秦王大度,百年之後,到了九泉之下,有何臉面去見列祖列宗們?」
「說的倒是輕巧,不投降又能怎麼樣?就算負隅頑抗,就像那些負隅頑抗的越人一般?最終還不是身死族滅,倒不如早些投誠依附,反倒能免去滇人血光之災。」
「被滅門亡族,我等才無顏面去見列祖列宗。」
「你不怕死,那你去抗秦,不要讓秦人踏足滇地啊!」
「嘴上說說,誰不會,可一旦秦人打過來,滇國必然會化為一片廢墟。」
「最好的結果,無非是秦人慘勝,我們亡國滅族。最壞的結果,還是我們亡國滅族,秦人大獲全勝。」
「左右橫豎都是死,何必要自絕生路,你願意死,沒人拉着你,可我們不想死,滇地百族也不想流落他鄉,被秦人滅亡。」
一時間整個晉城王宮大殿,吵的不可開交。
一旦有大臣開口寧死不降,必然會被群起攻之。
滇王臉色鐵青的看着這一幕,一言不發。
見吵的差不多了以後,他才大吼一聲道:「都吵夠了沒有?把寡人的王宮大殿當場集市了嗎?」
頓時,見滇王發怒,一眾王宮大臣們,才停止了爭吵,紛紛低下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滇王也很無奈,這些人名義上雖是自己的臣子,可都是獨霸一方的權貴,不少人還是一族之長。
能罵不能殺,否則滇地必將大亂。
看着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滇君,滇王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不知滇君有何看法?」
「大王,您才是是滇國的主人,滇國的命運應該由大王決斷,臣永遠是大王左膀右臂,支持大王的任何決斷。」
滇君臉上有一刀疤痕,從額頭一直至下顎,這是當年與西羌部族作戰時,留下的創傷。
「都看一看,滇君才是滇國股肱之臣,國之柱石。」
「再看看你們,成何體統。」
莊興一語雙關,看着眾臣,頗為不滿道。
「我等有愧,大王息怒。」
這些大臣們,也都是老油條了,一個個神態自若,齊聲喝道。
滇國勢力盤根交錯,牽一髮而動全身,滇王也拿這些貴族毫無辦法,只能揮了揮手道:「全都退下吧!寡人要去與母后商量一番。」
滇王莊興說完,便大手一揮,拂袖而去。
「恭送大王。」
眾人立刻躬身一拜,然後神色匆匆,各自離去。
滇君看着滇王離去的背影,目送他離去之後,方才轉身離開了王宮。
返回府邸之後,滇君臉色陰沉的待在自己的書房中,整整關了自己半天。
直到三更天,他才差人喚來了自己的倚重的門客。
「范增見過君上。」
一名氣質儒雅的中年男子,對着滇君拱手一拜道。
「我速來敬重先生之才,今日有一事,需要先生出手相助,不知先生願助一臂之力否?」
滇君神色敬重,看着范增,請教道。
「君上待我恩重如山,若有差遣,范增萬死不辭。」
范增差點餓死在滇地,幸好被滇君所救,並收自己為門客,豈能不盡心相助。
「太好了,有先生相助,大事可期也。」
滇君臉上笑的很開心,站了起來,來到范增身前。
帖耳相告,密語一番,然後鄭重無比道:「此事辦成之後,先生便是吾再生之父母,永生銘記先生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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