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始皇真牛逼 第一百一十五章 晝斷獄以百計,夜理書以石計

    眾人皆滿腹好奇的打開了琉璃瓶的塞子,未過多久,大殿中便香氣瀰漫。

    所有人都露出震驚之色,香料他們並不陌生,可這瓶子的香氣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香料雖芳香,可功效遠不如這瓶子中的液體啊?

    「陛下這是何神物?」

    眾人全都望着王座上的嬴政,震驚不已道。

    「宮廷秘制香水,功效遠超薰香,香料。這些東西,就是朕召爾等來,要跟爾等做的大買賣。」

    嬴政隨口道,仿佛述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群人皆露出火熱的眼神,他們哪一個不是浸淫商道多年,這其中的商機無窮啊!

    「小民斗膽,請問陛下,這賣買如何做?」

    烏氏雖專營畜牧,但也有些許副業,自然不肯放過這等好機會。

    由於長久為帝國提供戰馬牲畜,所以烏氏也比其他商賈更有底氣一些。

    「這裏只是幾樣價值連城的絕世隗寶,還有很多胭脂水粉,綾羅綢緞,瓷具玉器等一系列生活所需品,不知凡幾。」

    「朕知道你們不少人與東夷,北狄,南蠻,西羌皆有商貿往來。凡朝廷給予的貨物皆可名正言順出關,賣給諸夷。」

    嬴政一席話激起千層浪。

    眾人無不目瞪口呆,朝廷一直嚴禁與四方諸夷通商,違者死罪。

    他們平日裏都是偷偷摸摸做點見不得光的勾當,生怕引火燒身。

    畢竟那些蠻夷物資匱乏,隨便偷運些貨物,便是十倍,百倍的利潤,他們不得不鋌而走險。

    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啊!

    「陛下,朝廷不是一直嚴禁與諸夷通商?」

    有人問出了疑問。

    「朝廷嚴禁通商,你們為了高額利潤就不偷偷摸摸賣了嗎?堵不如疏,與其這樣,還不如光明正大去賣。」

    「但有言在先,財路朕給爾等了? 若還有擅自偷運販賣糧鐵者? 以叛國罪論處,夷三族。」

    嬴政振振有詞? 說到最後? 殺機畢露道。

    「我等謹遵陛下教誨。」

    眾人連忙道。

    嬴政心中冷笑,並未相信這些人的鬼話? 商人逐利,只要有足夠的利益? 哪有他們不敢做的事?

    完全禁止是不可能? 只要控制得當即可,少量流通無關大局。

    「陛下,不知朝廷商品如何售價,利潤幾何?」

    卓越拱手問道。

    頓時所有人目光都望向了嬴政? 畢竟這個問題也是他們最關心的。

    若是累死累活? 大多數利潤全被朝廷拿走了,那自己還做什麼?

    「朝廷商品會有定價清單,統一價格給爾等。至於爾等能賣給諸夷多少,能賣多高價,就看爾等的本事了。」

    嬴政的語氣悠然道? 這些人賣的越多,越貴? 就越符合大秦帝國的利益。

    一些消耗品,奢侈品? 若能耗損四方諸夷的實力,那對大秦帝國而言是好事。

    若能換來牲畜馬匹? 那對大秦帝國而言更是喜聞樂見。

    眾人聽聞? 無不露出興奮之色? 這樣就好辦了。

    他們大多數人都有各自的渠道,常年經商,與邊塞胡狄,羌夷皆有互通。

    「陛下,除了糧食與鐵皆可販賣?」

    一名來自韓地的大商賈也忍不住開口問道。

    「生而為人,終歸要有底線。帝國強大,爾等才能發家致富。帝國衰落,爾等不過是待宰肥羊。什麼能賣,什麼不能賣,爾等自己掂量即可。」

    嬴政撇了一眼下方的眾人,模糊兩可道。

    「陛下萬年,大秦萬年。」

    眾人連忙道。

    「為國建功不一定非要上疆場搏命廝殺,沒有硝煙的戰爭同樣可以為國立功。」

    嬴政意有所指道。

    「請陛下明示。」

    眾人有些困惑道。

    「帝國雖地大物博,但人丁有數千萬,帝國的牲口太少了,帝國的奴隸也不夠用。」

    「凡能從邊外販得十匹戰馬或五十奴隸,亦或五十牲畜,可晉一等公士爵。」

    嬴政再次拋出一個巨大的誘惑,對着眾人道。

    下方的商賈瞬間譁然,他們固然有錢,可是身份卻十分尷尬。

    士農工商,他們這些商人的地位最為卑微,哪怕富可敵國,亦難以獲得相應的尊重。

    哪怕表面客氣,內心還是會對商人鄙夷萬分。

    可若能獲取爵位,那就大大不同了。

    帝國向來以軍功爵論尊卑,哪怕只是一個個小小公士,那也是帝國的忠臣,於國有功。

    上至府衙,下至鄉鄰,也皆會刮目相看,尊敬有加。

    「陛下當真?」

    「我等商賈也可以獲得爵位嗎?」

    「太好了,以後走到哪裏,我們商人也能挺直腰板了。」

    眾人紛紛激動不已,不少人雙目通紅,淚光閃閃。

    農夫雖貧,卻猶有功勳。商賈雖富,卻賤如草芥。

    「君無戲言,具體事宜,你們可去找商營令贏洛細談。」

    嬴政很清楚,若想馬兒跑的快,哪有不給馬吃草的道理。

    「陛下千古明君,小人為天下所有商賈拜謝陛下。」

    「拜謝陛下。」

    眾人莫不俯首一拜道。

    「好了,生意談完了,也可以談談正事了。」

    嬴政臉上難得露出笑意,儘量讓自己看似溫和一些道。

    還有正事?

    眾人心中又是一愣,不過很快他們便齊聲道:「請陛下明示。」

    「爾等都知道帝國邊疆並不太平,帝國糧倉都快見底了……」

    嬴政欲言又止,恰到好處道。

    下面商賈沒一個是蠢貨,陛下的用意他們自然聽明白了。

    捐財?捐糧?

    捐多少合適?

    陛下這一頓飯可不是好吃的,捐少了,會不會觸怒陛下?

    捐多了,自己又肉疼,哎!

    所有人都在心中不由盤算起來,糾結不已。

    「大秦依法治國,朕不會白要你們的錢糧。朕手中有三套獨一無二,價值連城的至寶,捐獻前三甲,可獲得相應寶物。」

    「前十甲皆獲取三等簪裊爵,所有捐獻錢糧者皆可獲取一等公士爵。」

    嬴政說完,看了一眼趙忠。

    趙忠立刻心領會神,再次拍了拍手。

    立刻六名內侍,兩人一組,抬着三個玉盤子走了進來。

    頓時眾人的目光皆被吸引過去,紛紛露出震驚之色。

    「第一套赤炎玉器,由武庫匠師,精心雕琢而成,一尊玉壺,四尊玉杯。」

    「第二套是五色琉璃盞,由名滿咸陽的大匠師,精心雕琢而成,共鑲嵌夜明珠六十六顆。」

    「第三套是麒麟獻瑞,由名滿天下的宮廷巨匠,將作少府公輸墨,精心雕琢而成。其目取自東海雲珠,其麟采自域外隕鐵煉製,其尾以鎏血玉鑄作而成。」

    「這三套皆是世間獨一無二之珍品,舉世茫茫,再無第二套。」

    趙忠一邊介紹,一邊也是眼睛炙熱的看着這三件寶物。

    真不知道陛下為何要將這三套至寶,給這些粗鄙商人,趙忠心中酸溜溜的暗暗嘆了一口氣。

    經過激烈的角逐,三件絕世隗寶很快便花落人家。

    宴會散去之後,所有人都心滿意足的拜別了嬴政。

    看着眾人全部離去之後,嬴政拿着一張名單露出沉思之色道:「六國餘孽以及那些貪官污吏共查抄出多少錢?」

    「回陛下,銅錢,黃金,珠寶,財產,折合約一千四百七十萬兩金。」

    趙忠想都沒想,立刻道。

    「再加上這次所得,有一千五百萬兩金?」

    嬴政皺了皺眉頭道。

    「回陛下,正是。」

    趙忠看着陛下的神色一點也不高興,不由有些疑惑。

    按理說朝廷正當用錢之際,現在有一千五百萬兩金,陛下為何不開心呢?

    「大秦帝國一年的賦稅也不過百萬兩金,如今大幅減稅,一年也僅僅幾十萬兩金的賦稅。」

    嬴政沉聲道。

    不過一群商人,隨手便能一擲千金,甚至一擲萬金。

    「若無大的戰事,幾十萬兩金足夠每年開支用度,甚至還有富餘。」

    趙忠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道。

    「朕這個天下至尊還沒有這些商賈貴胄富裕。」

    嬴政撇了一眼手中的捐款名單,輕聲道。

    「這天下都是陛下的,世間誰能比陛下富裕啊!」

    趙忠露出溫煦的笑容,恭維道。

    「天下是朕的,錢財卻不是朕的。」

    嬴政放下手中的名單,大有深意道。

    趙忠心中苦笑不已,那怎麼辦?

    還能去人家口袋裏搶嗎?

    當然這話他可不敢說,而是繼續笑着道:「天下土地是陛下之疆土,天下人丁是陛下之臣民,天下錢財自然也是陛下之錢財。」

    「天下錢財,商賈貴胄佔據大半,而天下萬民和朕這個天下之主,只不過坐擁小半罷了。」

    嬴政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然後嗤笑道。

    「陛下富有四海,他們的錢,還不是陛下說的算。」

    趙忠端起桌案上的玉壺,給嬴政倒了一杯美酒,然後端了起來,遞給了嬴政。

    「調撥五百萬兩金劃歸國庫,以充軍需開支用度,餘下全部收入內庫。」

    嬴政接過趙忠手中的美酒,輕輕抿了一口,然後道。

    「臣,立刻去辦。」

    趙忠當即拱手一拜道。

    「去吧!」

    嬴政放下玉杯,然後拿起奏章,繼續觀閱起來。

    各地造反勢力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被一一撲滅。

    在始皇帝強有力的打壓下,六國貴胄從此一蹶不振。

    絕大多數貴胄都被牽連其中,無不被抄家滅族,以正國法。

    在朝廷的鐵血鎮壓之下,無數貴胄豪門灰飛湮滅。

    天下不少讀書人,紛紛大罵始皇帝陛下暴虐無道。

    可是在官府處死了一批又一批士子書生之後,自此天下所有文人皆明白了一個道理,嘴巴再強,終究強不過刀劍。骨頭再硬,終究硬不過銅鐵。

    十一月的咸陽城,大雪紛飛,但卻熱鬧非凡。

    首屆恩科會試於咸陽宮舉行,始皇帝陛下親自殿試天下士子,擇優而入仕。

    一時間天下人的目光,皆投向了咸陽。

    畢竟自古以來,仕途皆以勛貴舉薦成規。

    這恩科是否能夠推行,關乎所有人的命運。

    大秦帝國自一統天下以來,朝中待選郎官,多為勛貴之後,要麼就是朝中權貴門生。

    由於始皇帝陛下鐵血清掃天下,各地官府人手極度奇缺。

    可是對於此次恩科,卻被天下讀書人共同抵制。

    在無情的屠刀下,他們敢怒不敢言,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反抗暴政。

    章台宮,平天殿……

    嬴政高坐王座之上,下方文武百官皆老老實實坐在下方。

    「開始吧!」

    嬴政對着身旁的趙忠道。

    「陛下有旨,金科殿試開始。」

    趙忠高聲喊道。

    平天殿外,數百名從帝國各地趕來的士子,無不翹首以盼。

    一名宦官手中拿着一份名單,開始點名。

    很快一名青年穿着布衣,便走進了平天殿內。

    「草民拜見陛下。」

    布衣青年走到大殿之下,立刻對着嬴政拱手一拜道。

    「姓名,籍貫,師承何人?」

    嬴政並未開口說話,佰卓開口詢問道。

    「阿鹿,東郡白馬縣人,無師自通。」

    布衣阿鹿頗為自豪道。

    滿朝文武不少人紛紛強行忍住笑意,一個個臉色古怪無比。

    嬴政眉頭皺了下,很快便舒展開來道:「那你都讀過那些著作?又會些什麼?」

    「陛下,草民會的可多了。」

    阿鹿一臉認真之色道。

    喔?

    莫非自己看走了眼?

    此人還是一個深藏不露的良才?

    「說說看。」

    嬴政耐心問道。

    「草民在十里八鄉素有才名,鄰里鄉親的家書都找草民寫。」

    「讀的可就更多了,除了鄉志,田薄,丁薄,鄰里鄉親的家書也要找草民讀。」

    阿鹿言語之間充滿了自豪,一副我很厲害的樣子。

    「哈!哈!哈!」

    滿朝文武再也沒忍住,哄堂大笑起來。

    他們實在被這個來會試的士子,給逗笑了。

    「你們笑什麼啊!」

    「陛下,草民可沒吹噓,都是真的,不信陛下可以派人到草民家鄉打聽打聽。」

    阿鹿感覺自己的自尊似乎受到了傷害,對着嬴政誠心誠意道。

    嬴政的神色很冷,看着哄堂大笑的百官,呵斥道:「好笑嗎?」

    「陛下息怒。」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他們這一笑,可並非僅僅是嘲笑這個鄉巴佬。

    更是損害了陛下的顏面,要知道此次科舉會試,可是陛下一手促成。

    「你的確有點學問,不錯。」

    嬴政把目光投向阿鹿,溫和道。

    「謝陛下讚賞。」

    阿鹿似乎受到了極大鼓舞,感激不已道。

    「你們鄉里除了你,還有沒有其他人識字啊?」

    嬴政笑着問道。

    阿鹿看着陛下溫和的笑意,讓他如同沐浴春風一般舒爽。

    好像陛下也不是傳言中那般恐怖,目光掃視而過,一百人最少要嚇死九十九個!

    「陛下,對草民的家鄉很感興趣嗎?」

    阿鹿撓了撓頭,嘀咕道。

    「對啊!朕不但對你的家鄉感興趣,而且對大秦帝國任何一個地方都很感興趣。能跟朕說說你們家鄉嗎?」

    嬴政沒有絲毫架子,宛如一個仁慈的長者,與後生晚輩閒談。

    滿朝文武,一個個看的差點驚掉了下巴。

    不少人與陛下共事數十載,誰何曾見過陛下有這般和藹慈祥的一面?

    「既然陛下想聽,那草民當然樂意說了。」

    「我們鄉那可是塊風水寶地啊!春暖花開之日,花草盛開,樹葉綠意盎然,美不勝收。」

    「特別是我們那裏的果子,不但收成好,更是吃的香。」

    「如今陛下推行新政,鄰里鄉親可感激陛下了。家家戶戶都有了屬於自己的永業田,日子也是過的一天比一天好。」

    「就是讀書嘛!好像除了鄉老,里正就我一個識字的。大家都忙着開荒種地,對書都不怎麼感興趣。」

    阿鹿好像打開了話匣子一般,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堆。

    嬴政似乎聽得津津有味,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

    心中卻有些沉重,看來新政推行任道重遠啊!

    一個鄉除了鄉吏,就出了這麼一個識字的。

    窺一斑而知全豹,由此可見整個大秦帝國平民百姓的內心,只關注種地開荒。讀書識字,對他們而言並不重要。

    新政必須推行,而且要始終如一的貫徹下去。

    學府也一樣要推廣,讓天下的官吏去給這些百姓們普及讀書改變命運的道理。

    恩科的弊端,嬴政很清楚,但凡事有利皆有弊。

    只要利大於弊,那便值得去推行。

    愚昧無知不利於帝國長遠發展,只有人人如龍,大秦帝國才能繁榮昌盛。

    開啟民智,大秦帝國方能走的更遠。

    自己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不可能面面俱到。

    皇帝有皇帝的擔當,臣子有臣子的職責,工匠有工匠的作用,商人自有商人的生存之道。

    這世間芸芸眾生,皆有各自的使命,而自己的擔當,就是讓他們各司其職,各盡所能,為大秦帝國添磚壘瓦。

    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你為什麼會千里迢迢,想到來咸陽會試啊?」

    嬴政撇開雜念,對着阿鹿問道。

    「陛下,那當然是想來做官了。」

    阿鹿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那你又為何想要做官呢?」

    嬴政疑問道。

    「做官威風啊!住很大的庭院,娶很多漂亮的婆娘,生一大堆小娃娃。」

    阿鹿臉上露出憧憬之色道。

    聽到阿鹿的話,大殿之中的百官紛紛變色,一個個低着頭,不再是一副看戲的樣子。

    「都聽到了?」

    嬴政看了一眼低着頭的文武群臣,然後再次看着阿鹿道:「那你想當個什麼官啊?」

    「陛下……你真要封草民做官啊?」

    阿鹿露出震驚之色,狐疑道。

    「你先說說,你想做多大的官啊?」

    嬴政並沒有給他一個準確答覆,而是笑着問道。

    「這個……」

    「丞相草民肯定是做不了啦!」

    阿鹿嘿嘿一笑,十分有自知之明道。

    「哈!哈!哈!」

    嬴政笑了起來,也被這貨給逗笑了,樂的不行……

    「那你覺得自己能勝任何職啊?」

    嬴政看着阿鹿問道。

    「陛下,草民祖父年事已高,早些年間便已力不從心,草民想接替祖父的重擔,照看鄰里鄉親。」

    阿鹿對着嬴政滿臉期盼道。

    噢?

    嬴政有些意外,原本以為即便不要個京官,怎麼也要個縣官吏。

    看來自己還真猜錯了,這世上也並非所有人都欲求而不滿。

    「老人家今年高齡?」

    嬴政疑問道,看阿鹿不過二十出頭,其祖父常理而言應該也就五六十歲吧!

    怎麼會力不從心呢?

    「陛下,祖父今歲已八十有三。」

    阿鹿有些奇怪,陛下為何會問這些,不過既然陛下問了,他也就如實回答道。

    「果然高壽,人過七十古來稀啊!」

    嬴政由衷感慨道,然後話鋒一轉,疑問道:「那你的父親呢?正所謂父願子繼,應該還不用你這個孫兒來承擔吧?」

    「陛下,家父在帝國伐楚之戰,響應帝國號召,隨李信大將軍征戰楚國時,戰死異國它鄉了。」

    阿鹿露出悲痛之色,聲音有些沉重道。

    「還是帝國功勳之後,善也。」

    嬴政褒獎道。

    「陛下說笑了,家父寸功未立,便戰死疆場,哪有什麼功勳啊!」

    阿鹿連忙道,苦笑道。

    「嗯?」

    嬴政臉上的笑容僵硬下來,然後對趙忠道;「去把東郡白馬縣戰死卷宗取來。」

    「臣,遵旨。」

    趙忠當即拱手一拜,然後便急匆匆離開了平天殿。

    「做一鄉之長,可不僅僅要能識字,更要熟悉大秦律令。」

    嬴政看着阿鹿,發問道。

    「陛下,草民自幼耳濡目染,對大秦律瞭然於胸。」

    阿鹿立刻道。

    「那朕便來考考你。」

    嬴政看趙忠去取卷宗了,閒來無事,便興致勃勃道。

    「請陛下出題。」

    阿鹿說起律令,也同樣躍躍欲試道。

    「若路遇賊人,有人呼救,百步之內,若不施以援救……」

    嬴政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當貲二甲。」

    阿鹿脫口而出道。

    雖然被衝撞,但嬴政沒有絲毫不悅,反而更加好奇,繼續道:「什伍之家,若有人窩藏罪犯,依大秦連坐之法,當如何處置?」

    「知情不報者貲一盾,不知者無罪。」

    阿鹿不假思索,對於秦律信手拈來道。

    「遇生人,疑奸佞而不舉官,何罪?」

    「罰城旦三月。」

    「吏收匿投書,而告奸,當如何?」〔官吏收到匿名舉報的意思。〕

    「有投書,勿發,見輒燔之。系投書者鞫審讞之,能捕者購臣妾二人。〔燒掉匿書,抓捕投書之人者,賞男女奴隸各一名。〕」

    「殺人者未覺則亡故,乃後告發,家人何以論處?」

    「殺人者,死且埋,不予受理。」

    「賊入甲室,甲受傷而呼救,典老皆不在家,何論?四鄰也皆不在家,何處?」

    「大秦律,吏有肩負當地之責,無論在否,皆論罪。四鄰聞之而不救,連坐之罪。四鄰不聞,則無罪。」

    「免老以告不孝,謁殺,何論?」〔老人告子不孝,請求判罪或死刑〕

    「子不孝,天不容,無須核實審查,當立刻拒捕棄市〔死刑〕。」

    「男女通姦,知情而不舉,何罪?」

    「應同罪,棄市。」

    「妻兇悍,其夫加以責打,撕裂了她的耳朵,或打斷了四肢、手指,或造成脫臼,問其夫應如何論處?」

    「應施以耐刑。」〔剃光鬍子,偷笑。〕

    「子控告父母,奴婢控告主人,何論?」

    「非公室告,不予受理。」

    「同母不同父之人通姦,如何論處?」

    「應棄市。」

    「女子離夫私逃者,何罪?」

    「黥為舂。」〔臉上刺字,治米。〕

    「男子無故以休妻,何罪?」

    「黥為城旦。」〔臉上刺字,築城或修繕城池。〕

    嬴政一邊問,阿鹿對答如流。

    很快趙忠捧着一盤卷宗回來了,直接來到嬴政身旁道:「陛下。」

    「放下。」

    嬴政隨口道,然後看着阿鹿問道:「你父何名?」

    「回陛下,家父叫阿狗。」

    阿鹿心中滿腹疑竇,不知道陛下要做什麼。

    嬴政點了點頭,隨手拿起卷宗,便看了起來。

    隨着時間的推移,嬴政面前的卷宗很快就被翻完了。

    他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看,趙忠站在一旁看的是心驚肉跳。

    平天殿內,靜的可怕,目光都投向了翻閱卷宗的陛下。

    「白馬縣的功勳戰死卷宗全都在這了?」

    嬴政大手放在面前的卷宗上,看着趙忠,目露寒光道。

    趙忠被嚇的菊花一緊,連忙道:「回稟陛下,全在這裏了。臣以性命擔保,絕對沒有一份遺漏。」

    「嘩啦……」

    桌案上的銅盤被嬴政直接推到了地上,發出陣陣響聲。

    「陛下息怒。」

    滿朝文武,無不膽戰心驚,連忙拱手一拜道。

    阿鹿也被陛下突變的神色給嚇住了,連忙跪了下去,心中惶恐不已。

    如果說剛剛的陛下是一位慈祥和藹的長者,那麼這一刻,那感覺陛下猶如一頭食人猛獸,讓他的一顆心七上八下,怦怦直跳。

    嬴政站了起來,看着俯首而拜的文武百官,目光越來越冷。

    「扶他起來。」

    嬴政看着跪在地上,渾身發顫的阿鹿道。

    「喏。」

    趙忠立刻如蒙大赦,趕緊走了下去,將阿鹿扶了起來。

    阿鹿雖然渾渾噩噩的被扶了起來,但仍舊一臉心有餘悸之色。

    這一刻,他總算明白,傳言不虛,陛下實在太恐怖了。

    「李斯……」

    嬴政開口喚道。

    「臣在。」

    李斯連忙拱手一拜,然後站了起來,走到大殿之下,低着頭,不敢迎視陛下銳利的目光。

    「朕若沒記錯,攻伐六國時,這些都歸你負責吧?」

    嬴政大有深意道。

    「回稟陛下,正是如此。」

    李斯心中叫苦不已,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可千般小心,萬般謹慎,終歸還是躲不開。

    「那你來告訴朕,這白馬縣戰死卷宗上,他父親阿狗之名為何不在其中?」

    嬴政的語氣森冷,言辭嚴厲,質問道。

    李斯感覺頭大如斗,這讓自己如何回答?

    攻伐六國,為國戰死者,不知凡幾。

    也許遺漏那麼一兩個?


    或是逃兵?

    又或許是下面的人在搞鬼?

    自己的確是丞相,可那麼多戰死功勳,自己就算想要一一核實,也分身乏術啊!

    「陛下,臣以為也許其父乃是逃卒,所以未曾載冊。」

    李斯戰戰兢兢道。

    「朕不要你以為,朕要的是一個肯定的答覆結果。」

    嬴政勃然大怒,瞪着李斯,呵斥道。

    「臣有罪,請陛下降罪。」

    李斯心中有些悽苦,該來的終究是躲不開啊!

    哪怕自己說出再多理由,陛下若是不聽,又有何用?

    「為國捐軀者,皆為大秦帝國之功勳。」

    「大秦律,凡戰死疆場者,爵晉一級,田百畝,宅一座,錢五貫。」

    「你說逃兵是嗎?」

    「大秦律,一人懼戰逃跑,株連全家,他們家何以安然無恙?」

    嬴政看着李斯,怒喝道。

    「回陛下,可能登記載冊,有所遺漏,也未可知啊!」

    李斯情急之下,未曾細細思量,脫口而出道。

    只是剛說完,他便後悔了。

    「大秦律可是你主持編修,依律有功之士,漏載編策,何罪也?」

    嬴政質問道。

    「回陛下,當斬手。」

    李斯咽了咽吐沫,不由心跳加快。

    「去查查白馬縣人丁薄與功爵薄。」

    嬴政對趙忠道。

    「臣,遵旨。」

    趙忠拱手一拜,立刻急匆匆的再次離去。

    大殿之中,再次陷入了沉悶的氣氛之中。

    每個人的心情都沉甸甸的,生怕引火燒身。

    大約三刻鐘後,趙忠又回來了,對着嬴政一拜道:「回陛下,已查實。」

    「說吧!」

    嬴政感覺有些心煩意亂,雖然心中很清楚,朝廷政令本身是好的,但到了下方,當地官吏上下沆瀣一氣,欺上瞞下,屢見不鮮。

    但無意中發現,他還是非常憤怒,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回陛下,白馬縣魚水鄉阿狗,因屢立戰功,擢升屯長,受封三等簪裊爵。」

    「而白馬縣戶籍所載,其人未亡,仍在軍中效力。」

    趙忠拱手一拜道。

    「哈!哈!哈!」

    嬴政笑了起來,只是笑聲很冷。

    「這不可能,我父已經戰死十幾年,若是還活着,豈會十幾年來書信全無?」

    阿鹿臉色大變,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道。

    「那請李丞相來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明明死了十幾年的人,何以還在為帝國軍中效力?」

    嬴政撇了一眼李斯,聲音慷鏘有力道。

    李斯臉色蒼白無比,混跡官場數十年,他心中已然猜出個七七八八。

    對於官場這些齷齪之事,他又豈能不知?

    「回陛下,這些人喪心病狂,以假充真,欺上瞞下,實乃十惡不赦之罪。」

    李斯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對着嬴政道。

    「好一個喪心病狂,好一個以假充真,好一個欺上瞞下,好一個十惡不赦啊!」

    「這便是大秦帝國的股肱之臣啊!」

    嬴政一語雙關,諷刺不已道。

    「陛下息怒。」

    文武百官莫不俯首,齊聲高呼道。

    「陛下,這些人藐視陛下,踐踏國法,寒天下人之心。」

    「若不嚴懲,國法何存,天威何在?」

    「懇求陛下徹查,以正朝綱,以匡社稷。」

    王翦對着嬴政一拜,聲音洪亮道。

    「懇求陛下徹查,以正朝綱,以匡社稷。」

    文武百官齊聲高呼道。

    「十幾年了,若非今日誤打誤撞,此等荒謬之事,是否永無真相大白之日?」

    「誰能告訴朕,這樣荒謬可笑之事,大秦天下還有多少?」

    「朕日夜以繼,嘔心瀝血,嚴格律己,自繼位以來,二十多年如一日。從未有一日懈怠,晝斷獄以百計,夜理書以石計。」〔一石百斤〕

    嬴政聲音宛如洪呂大鐘,敲打着眾人的內心。

    「陛下勤政愛民,天下之福,社稷之幸。」

    文武群臣再次齊聲高呼道。

    「大秦萬萬里山河,若什麼都要朕來管來做,朕要爾等何用?」

    嬴政重重拍了一下木案,發出一聲轟隆巨響。

    「臣等有罪,陛下息怒。」

    文武群臣再次開口道。

    「廷尉王琯何在。」

    嬴政大聲喝道。

    「臣在。」

    王琯立刻挺起身板,拱手應道。

    「給朕徹查,有一個算一個,全部處死,滿門逐放中南。」

    嬴政厲聲喝道。

    「臣謹遵陛下聖喻。」

    王琯立刻領旨道。

    「貪慾世人皆有之,但終歸要有個底線。朕今日把話說明白了,若是爾等不知進退,那休怪朕不念及君臣之誼。」

    「魚肉百姓,貪墨糧餉,覬覦功勳,知法犯法者,查一人,朕便殺一人。查一雙,朕便誅一雙。」

    「朕還就不信了,這大秦天下,就殺不出一個朗朗乾坤來。」

    「究竟欲望更誘人,還是朕的屠刀更生畏。」

    嬴政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機,對着滿朝文武強硬無比道。

    「陛下聖明。」

    滿朝文武一個個臉色蒼白,對着嬴政一拜道。

    「敕令,丞相李斯,不謀其政,御下無術,瀆職惰工,荒度國事。禁足三月,罰俸一年,以儆效尤,以安天下。」

    嬴政冷冷道。

    「臣,領旨,謝陛下天恩。」

    李斯連忙叩首一拜道。

    李斯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暗道僥倖。

    「御史大夫馮去疾,身負監察百官職責,毫無察覺。上不體君憂,下不恤民憤。禁足一月,罰俸半年,以儆效尤,以安天下。」

    「御史丞百里華,自先祖百里溪襄秦,數代皆侍秦。擢升百里華代掌御史大夫職責,統領御史台,糾察百官。」

    「廷尉王琯,暫代丞相職責,統帥百官,助朕理政。」

    嬴政再次做出了決斷,大聲喝道。

    「臣遵旨,謝陛下天恩。」

    「臣遵旨,謝陛下天恩。」

    「臣領旨,謝陛下天恩。」

    王琯與百里華,馮去疾一同站了起來,走到殿前,對着嬴政拜道。

    「殿試繼續。」

    嬴政冷冷道。

    下方文武百官,無不戰戰兢兢。

    陛下聖怒之下,丞相與御史大夫皆倒了大霉。

    「你一片孝心,實在難得,朕准了你的請求。去吧!朕會為你父親討回公道,絕不會寒了大秦銳士之心。」

    嬴政目光看向了阿鹿,鄭重道。

    「草民謝陛下天恩,草民告退。」

    阿鹿再次躬身一拜,然後便緩緩離去了。

    「下一位。」

    趙忠再次高聲喝道。

    咸陽宮外……

    一名穿的破破爛爛,滿臉髒兮兮,儘是污垢,嘴唇乾裂的男子,步伐漂浮朝着咸陽宮大門的守衛走了過去。

    「止步,咸陽宮禁止亂闖,否則格殺勿論。」

    一名當值守將,當即攔下了此人,呵斥道。

    「將軍,小人是前來參加金科會試的考生。」

    男子雖然臉上髒兮兮,衣衫襤褸,但聲音卻格外年輕,由此可見其年齡並不大。

    「金科?會試?就你這個德行,還想入宮?你就不怕驚擾陛下聖駕,將你當場格殺?」

    這名當值百將鄙夷的看着男子,嘲諷道。

    「死亦何懼哉?陛下詔書可並未說落魄之人,不能會試吧?」

    男子苦笑,嘆了一口氣道。

    「陛下是沒說,可你這幅德行,如何能入皇宮?你不怕驚擾陛下聖駕,被處死,本將還怕呢!」

    百將心中佩服男子的勇氣,但他卻並不想冒險。

    「將軍,求你通容一二,小人一路乞討,不遠千里趕來咸陽,三日水米未進。」

    男子躬身拱手對着這名百將一拜,請求道。

    「滾……否則本將治你一個擅闖皇宮之罪。」

    百將冷冰冰道,眼神銳利的看着男子,毫不留情道。

    男子內心淒涼無比,今日若不能進宮參加會試,只怕自己便要喪命於此了。

    左右都是死,自己還有什麼好怕?

    「若小人一定要進呢?」

    男子眼神堅定,挺直了身板,倔強道。

    「吆喝,還來勁了嗎?弟兄們……」

    百將滿臉輕蔑之色,開什麼玩笑,這裏是什麼地方?強闖?取死有道也。

    「喏。」

    一群手持長戈的甲士當即圍了上來,將男子團團圍了起來,寒光閃閃的兵戈對準了男子。

    「要麼殺了小人,要麼就讓小人進去參加會試。」

    「陛下求賢若渴,若小人死在宮門之外,天下人恥笑也。」

    男子幾乎用出了全身力氣,大吼一聲,然後一步又一步,朝着前方走去。

    擋在前方的甲士,一時間也不由有些拿不定主意,不斷後退。

    「今日乃大喜之日,金科會試,不宜見血。打他一頓,有多遠扔多遠。」

    百將也不是吃素的,自然明白男子話中的威脅警告之意,當即下令道。

    本就餓的前心貼後背的男子,哪裏是一群如狼似虎的甲士的對手,很快就被一群甲士毆打在地。

    一群人用腳不斷踢打着躺在地上,宛若死狗的男子。

    男子目光絕望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咸陽宮大門,內心湧起無盡的悲戚。

    就差這麼一點,就差這麼一點了……

    身體上的疼痛之感,他早已感覺不到了,嘴角洋溢出血跡,他卻渾然無覺。

    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咸陽宮的大門,滿臉不甘之色。

    「住手……」

    就在這時,一個嬌喝聲響起,一名身穿彩衣的少女對着眾人喝道。

    「你是何人也敢多管閒事?」

    百將看着少女侍女裝扮,並未放在心上。

    「瞎了你的狗眼,我乃護國公府,長公主殿下之近侍女官蝶兒。」

    女官蝶兒看着這名守衛,一臉傲然之色道。

    百將臉色一變,然後朝着不遠處看去,果然一輛豪華馬車停在不遠處,一群甲士僕人守候一旁。

    「啪……」

    百將打了自己一嘴巴子,臉上堆滿笑容道:「原來是蝶兒姐姐啊!不知小人有何,可以效勞的地方啊?」

    「讓他們住手,為何傷人?」

    蝶兒看着悽慘無比,躺在地上,眼神看着前方的男子,嬌喝道。

    「姐姐有所不知,此人膽大包天,強闖皇宮禁地,小人只是略懲一二。」

    百將臉上都快笑出了花,只是滿臉鬍鬚,卻讓他顯得格外猙獰。

    蝶兒點了點頭道:「那就這樣吧!驚擾到殿下,你吃罪的起嗎?」

    「兄弟們撤。」

    百將立刻開口喊道。

    一群甲士立刻停下了動作,不再毆打男子,紛紛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之上。

    蝶兒見此,便轉身離開了,朝着馬車走去。

    「算你好運,趕緊滾。」

    百將冷笑道,然後不再理會男子,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馬車。

    馬車緩慢的朝着這邊行駛過來,很快就來到了宮門處。

    車門打開,贏元曼從車子中走了下來,錦衣飄飄,風采照人。

    「拜見長公主殿下。」

    百將與守門甲士立刻齊聲高呼,一拜道。

    「免。」

    贏元曼聲音宛若玄音,十分輕柔靈動。

    公主殿下?

    原本目光呆滯躺在地上的男子,頓時好似抓住了救命草,宛如起死回生一般,直接麻溜無比的爬了起來,跪在地上大聲喊道:「公主殿下留步……」

    贏元曼聞聲而止步,轉身看了一眼被甲士隔於十米開外,髒兮兮的男子。

    「你有何事?」

    贏元曼疑惑不解,她原本可以不必理會,但天性的使然,她並未如此,而是耐心問道。

    「求公主殿下垂憐,帶小人入宮參加金科會試。」

    男子不停的叩首,苦苦哀求着。

    這……

    贏元曼有些遲疑,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這名男子的底細,豈能隨意帶入皇宮之中?

    若是刺客怎麼辦?

    「你是來參加會試的士子?怎麼會落得如此悽慘?」

    贏元曼雖天性善良,但卻並不愚蠢。

    男子一聽,頓時明白了,連忙道:「公主殿下,小人陳平,乃三川郡陽武縣戶牖鄉人士。」

    「為了入咸陽參加會試,因為路遇劫匪,盤纏盡被掠走,一路乞討而來,方淪落如此境地。」

    陳平低着頭,不敢抬頭,如實回稟道。

    「取紙筆,讓他寫出來。」

    贏元曼自然不會輕易相信,真假一試便知。

    蝶兒立刻領命,從馬車之中取出紙筆,來到陳平面前,遞給了他。

    陳平立刻接了下來,直接跪在地上,將紙張攤在地面的石板上,揮筆洋洋灑灑寫了起來。

    寫完之後,陳平髒兮兮滿是灰塵的雙手,高高捧起紙張,放在頭頂之上。

    蝶兒接過紙張之後,立刻返回,遞給了贏元曼。

    贏元曼接過紙張,不由眼睛一亮,好俊秀的字啊!

    若人如其字,錦繡之才也。

    父皇求賢若渴,不妨一試。

    「放他過來吧!」

    贏元曼對着守護一旁的甲士道。

    嬴政黑着一張臉,看着考生離去。

    下方文武百官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有絲毫異常,生怕觸怒陛下。

    趙忠也是無語,這都是些什麼歪瓜裂棗?

    有些字都認不全,有些看過幾本書,有些上過幾天學院,都來瞎湊什麼熱鬧?

    你們這是要有多大的心,才有勇氣站在這平天殿上?

    就不怕觸怒陛下嗎?

    過了一會,看沒有人上來了,嬴政有些不耐煩道:「沒了?」

    會試了數百人,能堪重用者百不存一。

    大多只堪就任一方小吏,難登大雅之堂。

    「臣,去看看。」

    趙忠拱手一拜道。

    然後便朝着大殿外走去,走出平天殿後,看着廣闊的廣場,趙忠皺了皺眉頭。

    「都沒了嗎?」

    趙忠對着一旁的內侍問道。

    「回宦者令,沒了。」

    內侍對着趙忠遙遙拱了拱手道。

    趙忠心中一沉,然後便轉身回到了平天殿,來到嬴政身前,壓低聲音道:「陛下,沒了。」

    沒了?

    嬴政臉上陰雲密佈,平天殿內安靜的可怕。

    「陛下,長公主求見。」

    大殿外,一名郎將走了進來稟報道。

    元曼來了?

    她不是一直都不肯回宮見朕嗎?

    「何事?」

    嬴政眉頭皺了皺,這平天殿乃議政之地,後宮女眷不可隨意踏足。

    「回陛下,長公主送了一個人過來。」

    郎將連忙道。

    「人?什麼人?」

    嬴政怔了怔神,有些納悶道。

    「長公主說是前來參加會試的士子,被宮門守衛擋在了外面。」

    郎將將公主的原話複述了一遍,一字不差。

    「宣。」

    嬴政口中蹦出了一個字。

    「喏。」

    郎將領命之後,便立刻離開了平天殿。

    走出平天殿之後,郎將來到贏元曼面前一拜道:「長公主殿下,陛下宣召。」

    贏元曼笑了笑,卻沒有絲毫邁開腳步的意思,而是對身旁的陳平道:「你可以進去了。」

    「草民陳平叩謝公主殿下,今日之恩,陳平必當永生銘記。」

    陳平立刻跪了下去,對着贏元曼叩首一拜,然後發自肺腑道。

    「去吧!為大秦帝國效力,就是對本宮最好的報答。」

    贏元曼說完,便帶着僕從侍女轉身離開了。

    「恭送長公主殿下。」

    郎將與陳平一同拱手一拜道。

    陳平低着頭,目光瞄着贏元曼的背影,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直至贏元曼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遠方,陳平方才站了起來。

    我陳平一定能夠出人頭地,所有人看不起我陳平的人,都會付出應有的代價。

    你們一定會後悔,我所承受的屈辱,必將百倍奉還。

    陳平埋着穩健的步伐,一步步登上長長的石階。

    走上石階之後,印入眼帘的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大殿。

    「平天殿。」

    看着高閣大門匾額上的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他的目光露出堅定之色。

    陳平雖然衣衫襤褸,但他仍舊用髒兮兮的雙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在滿朝文武震驚的注視下,挺直了腰板,垂首慢步的走在平天殿的大道之上。

    這……

    這……

    這是士子?

    這是學子?

    確定不是來討飯的嗎?

    滿朝文武下巴都快驚掉了一地,看着陳平。

    陳平每走過一個地方,百官無不皺眉掩鼻。

    刺鼻的酸臭味,讓他們幾欲作嘔,只是礙於陛下威儀,他們不敢造次。

    只能強忍着內心的不適,紛紛掩口捂鼻。

    陳平置若罔聞,如入無人之境,神態自若,有禮有矩的走到殿前,對着高坐,王座上方的嬴政躬身一拜道:「草民陽武陳平,拜見陛下。」

    「參加會試,如此裝扮,成何體統?」

    「你就不怕朕治你一個大不敬之罪?」

    嬴政板着面孔,聲音不冷不熱道。

    「回陛下,草民不怕。」

    陳平神態自若道。

    「噢?天下人皆畏朕如虎,為何唯獨你不怕嗎?」

    嬴政疑問道。

    「陛下求賢若渴,廣納天下英才。掃六合而制八荒,擊胡狄而平百越。草民雖長居陽武,仍有耳聞。」

    陳平低着頭,言辭之間,充滿了敬意。

    「那你就不怕傳聞為虛?」

    好話人人愛聽,嬴政自然也不會例外,只不過也僅僅是聽聽罷了,並不會真的放在心上。

    「大秦帝國依法治國,凡事皆有法度可循。有功則必賞,有過則必罰。草民衣冠不整,儀態全無,皆事出有因。」

    「以陛下之英明神武,必不會為難於草民。」

    陳平言談話語之間不乏恭維之詞,卻又不易讓人察覺,符合情理之間。

    「所言有理,那朕就赦免你衣冠不整之罪。」

    嬴政十分大度道。

    「謝,陛下。」

    陳平再次拱手一拜道。

    「說說吧!你都有哪些才能啊?」

    嬴政看着陳平,疑問道。

    「草民一路乞討而來,風聞陛下舉兵征討月氏,不知是否為真?」

    陳平並沒有回答,而是反過來,求問道。

    「不錯。」

    嬴政也沒有隱瞞,此事也非絕密。

    「月氏地處西北,地廣人稀,東接匈奴,西臨羌夷。」

    「兵強馬壯,引弓之士,二十萬眾。」

    「以帝國之強盛,滅之不難,卻耗資甚廣,得不償失矣。」

    「草民以為,陛下應當斷祁連以拱衛隴西,築雄關以遏制胡狄。」

    「如此,不出百年,月氏失去祁連以西肥沃之土,必將不戰自潰也。」

    陳平侃侃而談道。

    「此絕閉毒計雖好,但實施起來並不容易。無論人力還是財力,同樣耗費甚廣,區區月氏不足道哉。」

    「而且一百年太久了,朕等不了那麼久。」

    嬴政當場批駁了陳平之策,毫不留情面道。

    「……」陳平。

    原本自信心爆棚的陳平,頓時心中一緊。

    「陛下,我華夏與四夷征戰數千年,浩瀚山河,非一日之功啊!」

    陳平有些不甘心,自己就這樣失敗了嗎?

    「夏之四夷,何其強也?商之四夷,節節敗退,周之四夷,聞風則遁,秦之四夷,盡皆當滅。」

    嬴政十分強硬,似乎對陳平的話根本就不認同。

    陳平臉色微變,腦海苦思凝想。

    怎麼辦?

    就這樣認輸了嗎?

    真的好不甘心啊!

    「陛下,草民願出使滇地,說服滇王歸秦。」

    陳平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要麼一鳴沖天,要麼墮入深淵,永無翻身之地。

    「勇氣可嘉。」

    「滇國乃楚國大將莊礄所建,楚為秦所滅,你出使滇地只怕楚人便會殺你泄憤,只會白白送死啊!」

    嬴政看着陳平,神色嚴肅道。

    「大丈夫生於當世,死有何懼哉?若能為帝國捐軀,若能為陛下盡忠,草民死而無憾也。」

    陳平堅定不移,拱手一拜道。

    「好,若你能憑藉三寸不爛之舌說服滇地入秦,免刀戈以塗炭,朕便賜你左庶長爵,拜上卿,榮尊天下,顯赫一方。」

    嬴政笑着道,拋出了一個巨大誘惑。

    陳平目光閃爍着精光,這一切不正是自己夢寐以求得嗎?

    「草民若不能說服滇地入秦,願死於滇地,以報陛下知遇之恩。」

    陳平大義凜然道。

    文武百官無不動容,心中皆生出了緊迫之感。

    這人為了討好陛下,真是連命都不想要了。

    瘋了……

    全瘋了……

    嬴政目光炯炯有神,看着陳平,頗為欣賞,的確是一個狠人。

    自然聽出了陳平的弦外之音,若大秦使臣亡於滇地,那大秦帝國便能師出有名,攻伐滇地,讓天下人無話可說。

    「敕令,封陳平為大秦帝國典客寺招撫使,秉節杖,持國書,出使滇國,專司招撫西南夷。」

    嬴政直接下旨,欽點道。

    「臣,領旨。」

    陳平當即喜極而泣,領旨謝恩道。

    典客寺招撫使,官職雖小,可對自己而言,無疑是踏上了青雲之階梯的第一步。

    「你先下去吧!好生修整一番,明日便動身吧!」

    嬴政看着髒兮兮的陳平,聲音不容拒絕道。

    「臣,遵旨。」

    「臣,告退。」

    陳平再次一拜,然後便緩緩離開了平天殿。

    「退朝吧!」

    嬴政看着陳平離去,然後也站了起來,輕聲道。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平天殿,朝着內殿祈天殿走去。

    「陛下有旨,退朝。」

    趙忠高聲喊道。

    「恭送陛下。」

    文武百官當即拱手一拜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晝斷獄以百計,夜理書以石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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