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呂雉這一番吩咐,呂台、呂產、呂祿三人齊齊一拱手。
「臣等,領命!」
安排好三位年輕後輩,呂雉便昂起頭,再度望向殿內眾人時,那專屬於呂雉的強勢氣質,便再次散發出來。
「此番,陳豨作亂於代、趙,吾呂氏凡出征之將士,務當奮勇殺敵,身先士卒!」
「萬不可有臨敵怯戰、畏敵不前之舉,以墮吾呂氏、以故周呂令武侯之威嚴!」
明明是女人才會有的尖細音色,待呂雉這番話說出口,卻又莫名戴上了些許殺伐之氣!
一聲令下,殿內嗡時便有十數位爵列徹侯、功勳卓著的武將出身,轟然一聲拜喏!
而當呂雉稍側過頭,望向那些此番留守長安,並不隨大軍出戰的部舊成員時,呂雉的目光中,便隱隱帶上了些許警告。
「凡此番不隨大軍出征,留守長安者,無論呂氏子侄,亦或周呂部舊,自明日起,皆閉門謝客!」
「不得設宴、不得見客;無吾所召,不得踏出府門半步!」
略帶陰戾的一聲呼號,呂雉生怕有人不相信自己的決心般,再度望向兄長呂釋之。
「建成侯,亦不例外!」
此言一出,別說當事人呂釋之了,就連呂雉身旁的劉盈,都不由稍睜大雙眼。
自然,那些本打算出身,再爭取一下的人,也都只能悻悻然低下頭,不情不願的一拱手,表示領命。
將所有事都安排妥當,呂雉稍一思慮,確定沒有遺漏,便回過身,拉着劉盈的小手,走向殿後的寢殿方向。
看着母子二人離去的背影,殿內眾人稍一環視周圍,終是再一俯首。
「恭送皇后,恭送家上······」
·
「盈兒以為,母親這番籌措,可還妥當?」
回到寢殿,剛拉着劉盈坐下來,呂雉便發出此問,惹得劉盈趕忙笑着一低頭。
「母后算無遺策,自是妥當的······」
嘴上說着,劉盈面上隨還算淡定,但大腦早已開始飛速流轉,儘量從方才發生在宣室殿內的談話中,攝取着龐大的信息量。
對於老爹劉邦這一手『二桃殺三士』,劉盈自是看得透,也有具體的應對策略。
準確的說:劉盈今天之所以會一如反常的打破自己『懵懂少年』的人設,不惜親自下場,向呂氏陣營的成員陳說利害,就是為了破解此番,老爹劉邦為自己量身定做的陽謀!
在後世,人們一聽到『謀略』,第一個想到的,基本都是陰謀詭計、取巧投機。
類似於『站在風口上,豬都能起飛』的俗諺,更是將這種風氣推到了頂峰。
但實際上,相較於取巧、偷懶,憑藉欺騙才得以成行的陰謀,正大光明的陽謀,才是更讓人無奈,更讓人無法解決的。
在歷史上,有許多這種一眼就能看透前因後果,卻讓當事人不得不跳進坑裏的陽謀。
如二桃殺三士、圍魏救趙,以及歷史上,由漢武帝劉徹施行的推恩令,都是精彩絕倫,且毫無解局之法的陽謀。
再有,便是在後世傳的神乎其神,被稱為『屠龍術』的十面埋伏,實際上也是陽謀在軍事戰術中的具體體現。
而此番,劉邦一紙詔令甩過來,讓劉盈『太子監國』,便是典型的陽謀。
——我攤牌了,我要讓你呂氏自相殘殺,內部破裂,但人性貪婪,你就算知道我的目的,你也沒辦法。
不得不說,這一出離間計,着實讓劉盈有些心力憔悴。
人性,絕對是人類歷史上永恆不絕,且永無解決方案的難題。
蓋因為人性最典型的一個特徵,就是一個『貪』字。
為了保住儲位,順利撐到老爹劉邦駕鶴西行的那一天,劉盈也只好用一張張名為『來日必有厚報』的空頭支票,才得以穩住此番,已被劉邦勾起權利慾的母家親舅、母族勢力。
應付、破解,就已經是劉盈的極限了,至於反擊、扭轉,劉盈根本想都沒想。
而與劉盈被動挨打,疲於奔命的稚嫩手段相比,呂雉的安排,無疑算是精妙絕倫。
——酈商出征,衛尉出缺,呂氏唯一合適的衛尉人選,就是呂釋之!
一旦呂釋之被劉盈(呂雉)任為衛尉,那曲周侯酈商家族,就將徹底站在劉盈、呂雉陣營的對立面!
劉盈想的,只是不任命呂釋之為衛尉,將衛尉一職留給酈商,以避免曲周侯家族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而呂雉,卻是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直接把呂釋之的兒子呂祿,給塞到了酈商身邊,一起出征!
這樣一來,建成侯呂釋之家族和曲周侯酈商家族之間的感情,非但沒有因為衛尉一職產生破裂,反倒因為呂雉這番巧妙地安排,更近了一步!
至於呂台、呂產二人,也是同理。
——呂澤的長子呂台去靳歙身邊,可以維繫一下自呂澤陣亡以來,靳歙同周呂侯家族逐漸淡漠的情誼。
而太尉周勃,本就是自沛縣就跟隨劉邦的老人,跟嫂嫂呂雉、義侄劉盈,以及往日的周呂侯呂澤,也都頗有交情。
將呂澤的次子呂產送到周勃身邊,也同樣能將周勃稍爭取到劉盈這邊,待將來劉盈繼位,便又是一大助力。
至於讓呂氏陣營其餘成員,在劉邦離京期間閉門謝客,更是將『太子任人唯親』的隱患徹底杜絕。
「這大局觀·······」
「嘖嘖。」
到了此刻,劉盈甚至有些動搖起來,在想着要不要繼續藏拙,繼續保持呆萌太子的人設了。
——跟呂雉比起來,劉盈這點計謀、手腕,實在是連被稱為三腳貓,都還差兩腳半······
劉盈正思慮間,就見呂雉意味深長的一笑,望向劉盈的目光中,竟帶上了些許洞悉。
「方才宣室,吾兒當還有話沒說完吧?」
故作隨意的發出一問,呂雉便若無其事的將視線移開,若無其事的拍了拍小腿肚子,低着頭,嘴上卻又是一問。
「陛下想要離間的,除了吾母子二人和呂氏部舊、朝臣百官和呂氏,以及呂氏內自相爭執,恐還有······」
「盈兒,和吾?」
語調淡然無比的一言,卻頓時惹得劉盈心中警鈴大震,寬大的衣袍下,後腿都有些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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