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荏苒,來到漢七年開春;
朝堂對於馬邑一戰有功將士的封賞,也終於有了定論。
——大軍主帥太尉靳歙,被定為馬邑大捷第一功臣,賞千金,溢封信武侯國四千七百戶;
加上原有的五千三百戶食邑,信武侯靳歙,也得以順利成為劉漢開國以來,繼酇文終侯蕭何、留文成侯張良、平陽侯曹懿參、宣平侯張敖之後的第五位萬戶侯。
與此同時,靳歙也成為了除宣平侯張敖之外,唯一一位尚在世的萬戶侯。
主帥靳歙之後,自然就是副帥酈寄。
憑藉馬邑一戰中,率領虎賁校尉重奪武州塞,之後又正面擊潰匈奴折蘭部,累計斬首九千餘級的功勞,酈寄的將銜,也隨即被升為了車騎將軍。
於此同時,酈寄的衛尉一職保留,並同樣獲賞千金;
爵位方面,由於酈寄依舊是『曲周侯世子』,便也遵循開國之時,太祖高皇帝將酈商、酈寄父子二人的武勛,全部封給父親酈商的先例,溢封曲周侯國三千二百戶食邑。
加上原有的四千八百戶,曲周侯國的總食邑,也來到了足足八千戶。
距離『萬戶侯』的大關,也只差一場與此次馬邑大捷相差無多的大勝。
主帥靳歙、副帥酈寄二人,一個本就是徹侯,一個則是侯世子,立得武勛,自然是在原有的徹侯食邑上溢封。
而除了這二人之外,一場馬邑大捷,也催生出了足足七位新封徹侯!
——羽林校尉全旭,於馬邑一戰中,率領羽林校尉部防守馬邑,重創匈奴樓煩部;
之後的決戰中,羽林校尉更是配合虎賁校尉,正面擊潰匈奴左賢王主力,為馬邑大捷奠定勝勢。
憑藉這樣的功勞,羽林校尉全旭,被敕封為建平侯,食邑一千五白戶,並賞五百金;
虎賁校尉李敢當,於馬邑一戰中,先奪武州塞,後又正面擊潰匈奴折蘭部;
憑藉這個功勞,虎賁校尉李敢當,被敕封為扶陽侯,同樣食邑一千五百戶,同樣獲賞五百金。
而在虎賁校尉李敢當之下,卻出現了一名武勛比李敢當還要更大的兵卒。
——虎賁校尉甲刀卒何未央,隨虎賁校尉重奪武州塞,斬獲敵寇首級四級;
最後的決戰中,先後斬首賊寇十九人,更陣斬匈奴折蘭王!
憑藉這樣駭人聽聞的武勛,以及足足二十三顆匈奴人的首級,虎賁甲刀何未央,被敕封為栗侯,食邑,二千七百戶!!
除了這栗侯國二千七百戶食邑,何未央甚至還得到了天子劉盈的親自接見,並當面賜下八百金!
可以說,何未央這個虎賁卒的獲賞規格,屬於此次馬邑大捷之最;
便是主帥靳歙、副帥酈寄各自獲得的幾千戶溢封食邑,都在何未央這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前,相形見絀······
除了主帥靳歙、副帥酈寄二人獲得溢封食邑,虎賁、羽林兩部校尉,以及何未央這個幸運兒獲封為徹侯,靳歙率領下的關中主力部隊,也因為全殲匈奴白羊部的功勞,而催生了兩個五百戶食邑的小徹侯。
雖然比不上全旭、李敢當,以及何未央三人這一千五百戶、二千七百戶食邑,但即便是這五百戶食邑,也絕對足以令人感到興奮。
——五百戶的徹侯,那也是徹侯!
要知道當下,就連身為開國元勛的淮陽郡守申屠嘉,都還只是五百戶食邑的關內侯!
雖然同樣是五百戶食邑,但人家至今都還是關內侯,而不是徹侯!
而且申屠嘉的那五百戶食邑,是根本沒有實際封土的,只是長安朝堂會按照五百戶的食邑數,每年給申屠嘉發放五千石粟米。
按照長安今年的糧價,這五千石粟米,也不過只是二十多萬錢而已。
如此高貴的封賞,自然是讓本就盛行武風的漢家,愈發向着『尚武』的方向大踏步前進;
而隨後,未央宮傳出的有一則消息,更是將這股風潮,一舉推向了高潮。
——天子劉盈頒佈詔諭:在原虎賁、羽林兩部校尉的基礎上,新設羽林、虎賁二軍!
與過去的南、北兩軍一樣,羽林、虎賁二軍,也同樣獲許各四部校尉的超高編制;
再加上虎賁、羽林兩部校尉,本就是『每一個校尉五千人』的超編,新設立的羽林軍、虎賁軍,就算是各自擁有了兩萬人的編制。
虎賁、羽林兩軍,也將各自以兩個甲刀校尉、兩個神臂校尉組成,以甲刀、神臂配合作戰。
而且,不同於過去,南軍以豐沛元從後代組成、北軍由關中良家子組成的兵源結構的是:羽林、虎賁二軍的兵源,將完全以為國捐軀的英烈之後組成。
於此同時,不同於受中尉節制的北軍、衛尉掌控的南軍,新設立的虎賁、羽林兩軍,將不受到任何人的節制,直接向天子劉盈本人負責!
對此,劉盈對朝堂給出的解釋,也讓人根本挑不出毛病。
——南、北兩軍,作為拱衛京師的部隊,由中尉、衛尉掌控;
連衛尉、中尉都有兵權,那作為最高武將,太尉怎麼可以沒有軍隊掌控呢?
所以啊~
這虎賁、羽林兩軍,是朕打算交給太尉負責的~
對於劉盈給出的解釋,朝野內外自然也沒有反駁的角度,便也只能領命。
但緊接着,劉盈便又放出消息:太尉信武侯靳歙,自請告老。
到這時,朝野內外也終於明白了劉盈的意圖。
——羽林、虎賁兩軍,是給太尉掌控的;
但沒太尉的時候,這兩支軍隊,就只能由朕掌控了。
再加上過去,漢室已經逐漸形成了『太尉不常設』的共識,劉盈想要借馬邑大捷,掌握一支京師武裝的意圖,也算是一覽無餘的展現在了朝堂百官的面前。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百官朝臣的第一反應,是看向東宮長樂。
——陛下如此舉動,太后,能答應嗎?
但隨後,當虎賁、羽林兩軍的都尉人選傳出,朝野內外,終於放棄了反抗的打算,任由劉盈直接掌控虎賁、羽林兩軍的意圖得以實現。
原因很簡單;
劉盈任命的第一任虎賁都尉,姓張,名敖;
至於羽林都尉,則姓呂,名台······
·
「都慢些都慢些~」
「別摔着~~~」
「這些孩子······」
長樂宮,長信殿後。
坐在涼亭之內,看着孫兒們嘰嘰喳喳的追逐、打鬧,呂雉嘴上輕聲提醒着,面上卻是一片慈愛、祥和。
見母親如此高興,劉盈也難得沒有開口,讓宮人把皇子、公主們帶下去,任由自己的子嗣玩鬧,也好讓逐漸年邁的母親,稍享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
看着涼亭內,母親滿是慈愛的看向周圍,面上卻不見絲毫不愉;
再循着母親的視線,望向涼亭外追逐打鬧的兒女們。
被眼前這一副閒暇、美好的場景所感染,劉盈的眉宇間,也不由帶上了滿滿的輕鬆。
——這些年,劉盈雖然忙着朝中事務,但『傳宗接代』的使命,也基本沒落下。
自劉盈登基當年,長子劉恭降世,到今年,已經是劉盈繼承皇位的第七個年頭;
而在這七年的時間裏,劉盈也先後有了劉恭、劉疆、劉不疑、劉山、劉朝、劉武這六個兒子,以及十來個女兒。
雖然這些子女,最大的劉恭才七歲,其他的更是大都三、四歲,甚至還有幾個仍於襁褓之中,但在『子嗣』這一項指標上,劉盈無疑算是合格了。
且先拋開皇后沒有生下嫡長子、國朝無後、儲君未立不談,起碼這些子女,已經證明了劉盈『能生』;
在必要的時候,單就是劉盈已經生下的這些兒子們,也已經足以確保宗廟、社稷,不會因為『後繼無人』,而出現問題。
而在去年,皇長子劉恭鬧出那句『壯則有變』的事之後,對於太子儲君的冊立,呂太后也是從未再開口。
直到今天,劉盈帶着兩道人事調動,照例來長樂宮請示呂太后時,這個過去,被母子二人默契淡忘的話題,才再次出現在了呂太后口中······
「以酈侯呂台為羽林都尉,倒也罷了;」
「——畢竟酈侯,乃周呂令武侯之後,縱有不敏,亦稍知行伍之事。」
「然宣平侯張敖,可曾因貫高一事,而為太祖高皇帝貶除王爵啊?」
「皇帝以宣平侯為虎賁都尉······」
「恐有些不當?」
聽聞老娘這意有所指的詢問,劉盈也是淡然一笑,不假思索的抬頭望向呂雉。
「母后此言,兒臣倒不以為然。」
「——貫高一案,早自太祖高皇帝之時,便已有定論:乃是貫高私起禍心,欲行刺太祖高皇帝,於彼時之趙王張敖,毫無干連。」
「及貶除張敖趙王之爵,以為宣平侯,不過乃異姓諸侯之制,不利於宗廟社稷,太祖高皇帝有意回護宣平侯,方有此般······」
面不改色的指出張敖『從不曾有過污點』的『事實』,劉盈便隨即搖頭一笑。
「母后當也明白:兒與立虎賁、羽林二軍,乃欲借馬邑大捷,而自掌京師之軍。」
「即如此,則虎賁、羽林二軍之都尉,便首重『可信』,而非『可用』。」
「——若論『可用』,此二軍之都尉,確有頗多良選;」
「然論『可信』,外姓再如何,也終不如自家人可信啊······」
「母后以為然否?」
滿是坦然的一番話語,也惹得呂雉滿心歡喜的緩緩點下頭,只是望向劉盈的目光中,又悄然帶上了些許試探。
「話雖如此,宣平侯,亦終乃皇后之生父······」
不料劉盈聞言,卻滿是隨意的將上半身往後一仰,面上也儘是無所謂。
「此非正好?」
「——待日後,皇后誕下嫡皇長,儲君得立,得宣平侯攜虎賁軍為倚靠,儲君之位,便可謂固若金湯。」
「朝野內外、後宮之中,也當明知兒臣之意,便當再無明爭暗鬥,與爭嫡、儲之事。」
「無此等之事煩心,母后也好安居長樂,以獻兒孫繞膝之樂······」
聽到這裏,呂雉才總算是放下心來,望向劉盈的目光中,也不再帶有那若有似無的試探。
只是相應的,也稍帶上了些許戲謔,和幽怨。
「如此也好。」
「吾本還以為,皇后多年無有所出,乃皇帝有意廢后另立,以庶子為儲······」
聞言,劉盈卻是搖頭一笑,眉宇間,也儘是一片坦然。
「皇后,乃母后親立,又乃長姊之女;」
「過往數年,皇后亦未有不妥之舉。」
「只今,皇后亦方年十四······」
「若兒臣不念皇后年幼,強使皇后以此十四之齡,而受生育之苦,恐事有不虞,使皇后因生育而出差池?」
聽聞此言,又見劉盈面上滿帶着坦然,呂雉縱是仍有不滿,卻也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劉盈說張嫣年紀小,可能會因為生育,而遭受生命危險,也不能說沒有道理;
再加上有宣平侯張敖,手握整個虎賁軍,為將來的嫡皇長子保駕護航,儲君太子之位,便也絕不會出什麼問題。
就算劉盈真的有其他心思,張敖這個虎賁都尉,也是劉盈自己親手任命的;
等將來,如果劉盈想廢后另立,就算呂雉不說什麼,作為皇后張嫣的父親,張敖也肯定會站出來。
有張敖手握整支虎賁校尉,就算劉盈想廢后,也得好生掂量掂量······
「皇帝說的是。」
「以嫡長子為儲,乃千百年來,亘古不變之定製。」
「便是皇帝,亦乃太祖高皇帝遵循此制,方得以承襲劉漢社稷。」
「有此制,則宗廟傳續不亂,朝野、後宮人心方安;」
「不行此制,則必有宗親作亂、皇子奪嫡之事,使朝野徒然內鬥······」
一番有意無意的警醒之語,引得劉盈連連點頭,擺出一副『恭聞母后訓誡』的姿態,也終是讓呂雉的心放回了肚中。
而呂雉接下來的問題,卻讓劉盈面上的輕鬆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酈侯呂台,得羽林都尉一職,卻仍居徹侯之爵,恐有所不妥?」
「皇帝於信武侯、曲周侯皆行溢封,於酈侯,便無此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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